宋盈虚也是个修行天才,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数年间便看到了那道门槛,并且成功跨了过去,但即便他已经是忘忧境,可对于陈朝来说,也没有太值得畏惧的。
那位道门大真人甚至走到了忘忧后期,踏入了大自在之境,可陈朝说动手也就动手了。
宋盈虚即便是一位忘忧强者,可真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陈朝也不会有什么犹豫,该动手便要动手。
他的手按在刀柄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拔刀出鞘。
之前宋盈虚说他软弱,其实很没有道理,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他软弱,从最开始的天青县斩杀那几位炼气士,然后在后面的武试,以及崇明山之行,陈朝展现出来的都是果敢,他从来不是软弱的人。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因为不喜欢。
天下很好,做皇帝也很好,抛开能不能成,陈朝不做,便只是因为不喜欢。
不喜欢的事情,那就不做。
哪怕有无数人希望你去做。
宋盈虚脸色不变,轻声道:“殿下得罪了。”
随着他开口,他的指尖出现一粒微光,这粒微光瞬间便拉扯出一条长线朝着陈朝而去,要将其捆绑起来。
那条不断蔓延的丝线一直前行,但很快便遇到了一道璀璨的刀光。
陈朝拔刀出鞘,斩向了那条丝线。
酒馆里,一道气机就此荡开,桌椅板凳此刻都摇晃起来。
宋盈虚指尖的丝线瞬间绷直,此刻便如同一柄长剑,朝着陈朝横扫而去。
宋盈虚不是张夫子,不是读书便荒废了修为的人物,实际上这些年因为一直想着这些事情,他修行的时间更多,很是勤奋,根本就没有落下任何修行。
因此陈朝很难在这里找到他的任何弱点,他没有外力帮助,凭借自己苦海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蓝袍男人。
但好在眼前的宋盈虚对陈朝没有杀心,所以陈朝不必担心自己会死在这个男人手中,便可以大胆一些。
那柄细长的长剑横扫过来,卷起无尽的气机,只是这些气机都显得很中和,并没有任何的恐怖之意,更没有杀意,陈朝横刀在胸前,被那一剑扫中,整个人便朝着门口撞去,最后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整座小酒馆都摇晃起来。
这还是宋盈虚只用了两分力气,若是他全力施为,只怕是陈朝此刻已经重伤。
靠着墙壁,陈朝缓慢站了起来,看了眼前的宋盈虚一眼,没有什么情绪。
“殿下,这是何必?”
宋盈虚平静道:“生在世上,我们每个人都有需要去做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命,谁也无法违抗。”
陈朝握住刀柄,说道:“那不是我的命。”
……
……
柳半壁养伤半月,伤势好了不少,终于决定趁着这段日子,南下返回神都去看看书院,看看自己的老师。
他的亲人早就不在人世,如今牵挂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的这位老师。
当然还有那个写了很多信却没有见过面的小师妹。
他要看看小师妹的那些本命飞剑到底是什么模样,听说小师妹的本命飞剑有整整九柄,这种事情,他只是听说过,哪里见过。
而郁希夷一直逗留在北境长城那边,没有想着离开,如今得知柳半壁要南下返回神都,这位剑宗传人这才选择要和柳半壁同行,一起去神都看看。
于是两位剑修,结伴而行,没有选择御剑,而是步行,走走停停,时不时谈论剑道疑难,俨然好似一对师徒,但在某些时候,又像是朋友。
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很是奇妙,但好在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故而也就没有人能说些什么。
这一天,两人在一处湖畔停留片刻,柳半壁一屁股坐在湖畔的一块石头上,随口问道:“你们剑宗的大符是偷学的道门道法?然后由某位大剑仙改动,故而成形?”
这种直言不讳谈及剑宗的秘法,而且言语中没有尊敬之意,甚至还如此随意,若是换做别的剑修来,只怕便会觉得有些不尊重自己的师门,但郁希夷早就将柳半壁看做自己的半个师长,故而毫不在意,只是说道:“提及渊源便说不完了,不过和前辈所说差不多,剑宗大符最开始自然是从道门的符箓一脉那边得来的想法。”
柳半壁点点头,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咂咂嘴之后,这才意犹未尽说道:“你们剑宗如今到底还有多少弟子?那位剑宗宗主,到底是到了个什么境界,之前我听传言说他已经越过无忧,比大剑仙还要大剑仙!”
郁希夷说道:“剑宗弟子到底有多少,晚辈不清楚,在剑宗里,所有弟子都跟着各自师父学习剑道,都在各座山峰之中,说不定偶尔便要游历世间,哪里知晓有多少,不过人数应该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晚辈的师兄,要不然世间也不会只有晚辈一个剑宗弟子外出游历了。”
柳半壁挑眉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如今剑宗没了多少弟子,只怕连带着你一起,也不过十几个剑修罢了,当年剑修两脉分流,其实很没道理,如今搞的天下剑修两分,再也没有无数年前的荣光。”
虽说如今的剑修依旧是天地之间杀力最强大的存在,但比起来很多年前,也的确不同。
郁希夷接话道:“道门也有两脉,这好似不必过多担心。”
柳半壁点点头,自嘲一笑之后,便不再去谈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你们那位剑宗宗主讨教一番。”
和这位世间的最强剑修交手,想来不知道是多少剑修的梦想。
柳半壁也不例外。
郁希夷犹豫片刻,这才缓慢开口问道:“有件事一直想问前辈,若是前辈不方便,也可不答。”
柳半壁挑眉,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我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偏偏要练剑?”
郁希夷点点头,轻声道:“按理说来北边杀妖,不管是不是剑修,都没有什么问题,前辈为何非要去练剑。”
柳半壁叹气道:“不是非要练剑,只是不想读书了。”
说到这个,他又忍不住拿起酒葫芦喝了口酒,作为一个读书人,忽然有一天不想读书了,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只怕会痛苦到极点吧。
郁希夷忽然问道:“前辈,要是有一天,妖族再也无法南下,或者我们彻底将妖族灭族,一雪人族耻辱,前辈是继续练剑,还是放下剑再去做读书人?”
这个设想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柳半壁,柳半壁沉默许久,这才喃喃道:“我哪里知晓?”
……
……
痴心观,今夜月色极美。
云间月提着一个竹篮朝着那片断崖走去,崖上果然有个女子在那边看月。
正是叶之华。
云间月提着竹篮来到叶之华身后,一屁股坐下,这才笑着开口道:“师姐,我做了糕点,要不要尝尝?”
叶之华听着这话,这才转身看了云间月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到他提着的竹篮上。
云间月伸手掀开上面盖着的白布,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糕点递给叶之华,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姐别嫌弃,虽说看着丑,但吃着说不定也难吃。”
听着这话,叶之华微微蹙眉,不解道:“既然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何必非要做。”
云间月挑眉道:“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于是便想去试试做不会做的事情,因为喜欢可以做很多事情。
叶之华说道:“大道长生,修行不止,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上。”
云间月自顾自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脸色微变,但还是强行咽了下去,这才平静道道:“时间太长,若是一心修行,只怕早早便要走到尽头,自然得做些别的事情,要不然多无趣?”
这种话,云间月也就是在自家师姐面前说说,要是换做别的人,只怕在说出来之后,他便要招人嫉妒了,就哪怕他云间月是真正的天才,而已有人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看到他的出彩之处。
叶之华说道:“忘忧之上,还有境界,只是那个境界,不见得便能长生,修行这种事情,从无止境,我们都算不上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很显然不会被任何境界困住,他们一直往前走,谁都不知道尽头在什么地方,倘若没有尽头,那么他们便会一直走下去,而不是卡在某个地方动弹不得。
道门双壁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了不起的年轻天才了,可叶之华却还是不满意。
云间月说道:“其实境界不见得有什么用,最主要的应当是心志坚定,我之前碰到的那个少年便是这般,他若不早早死去,只怕未来会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叶之华平静道:“大梁朝的武夫,那位武试魁首。”
云间月点点头。
叶之华没有说话,对于那些俗世里的武夫,她没有什么看法,没有喜欢一说,也说不上讨厌。
云间月看了一眼叶之华,然后悄悄凑过去,去牵她的手。
不过还没牵到,便被叶之华反手牵了过去。
云间月看着月光下的师姐,微笑道:“师姐,你真好看。”
叶之华没有反应。
云间月问道:“师姐,我可以亲亲你吗?”
叶之华没有说话。
云间月看着叶之华的侧脸,自顾自说道:“师姐你没反对,那就是默许了啊。”
然后他缓慢的靠近叶之华,当然与此同时也在关注周围情况,如果师姐一旦动怒,他可是第一时间便要准备跑路的。
只是当他凑过来的时候,那女子骤然转头,然后两人便成了面对面,相隔如此近,看着自家师姐那双好看到了极致的眼眸,云间月轻声道:“师姐,你很好看啊。”
叶之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吐气如兰,“没出息。”
听着这话,云间月变得有些恼怒,然后心一横,便把自己的唇压了上去。
感受到那非比寻常的柔软,云间月嗯了一声,脸变得很烫。
不过很快叶之华便仰起脸,两人分开。
云间月意犹未尽,看向自家师姐。
叶之华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重新去看向天上明月。
云间月咂咂嘴,回味无穷。
只是两个人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树上,观主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当他看到叶之华主动转过头去的时候,也不由得感慨道:“要是当年喜欢我的那些女子有这女娃一半霸气,我也不至于直到如今连一个道侣都没有。”
说到这里,或许是觉得有些遗憾了,观主摆摆手,“罢了罢了,大道漫长,儿女情长什么的,不必多想。”
然后观主转身准备下树的时候,又酸溜溜道:“若有佳人在侧,不求长生。”
……
……
万天宫,溪山。
本就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溪山忽然有了一道燥热之意。
一只璀璨金乌忽然在半夜之间冲向天空,展翅飞翔,引来无数人观望。
万天宫宫主来到洞府前,看着那只飞翔在天空中的金乌,感慨道:“果然不愧是老真人看重的弟子,这便要展翅了。”
金乌在天空里盘旋片刻,最后朝着溪山某处落下。
重新落在某个少女身上。
那个少女正是万天宫的圣女朱夏。
在金乌落下之后,她睁开眼睛,从身侧拿起一袋干果咬了一口,然后揉了揉肚子。
在自己的那位师父羽化之后,朱夏这些年一直都在刻苦修行,哪里有半点偷懒。
她本就是天才,当她认真开始修行的时候,自然便进步极快,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夜破境。
只是破境之后的朱夏依旧是精神不振,她仰起头看着那云层之中藏着的繁星,看着那颗她认为最为璀璨的星星,轻声道:“师父,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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