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七章 一座无双大梁朝

  这次陈朝从青山州南下前往天南的时候,也遭受了不少白眼。

  离开青山州,便要踏入白鹿州境内,之后要几乎走小半个白鹿州,才能来到天南,离开青山州的时候,还一切正常,途中所看到的修士见到这位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武夫,只当这是一位生了一场大病,随时有可能死去的将死之人。

  不过在进入白鹿州后,陈朝先是在一家酒肆前被几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在远处用眼神打量一番,陈朝转头看去的时候,可以很明显看到那几个读书人眼里的不屑。

  陈朝有些无奈,不过倒也没有怎么在意,之后陈朝离开那边酒肆,继续南下,马上便要一座叫做桂花郡的小郡城。

  桂花郡在白鹿州境内,站定不大,位置比较偏僻,但名声不小,时常会有不少读书人聚集于此。

  缘由就是桂花郡盛产桂花,一郡之地,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院子里种下一棵桂花树,而在郡城外,曾有一位极为喜爱桂花的读书人散尽家产,买下数百亩的良田,只用来种植桂花树,十数年后,等到桂花树尽数长成,到了桂花盛开时节,此地景色便蔚然大观。

  此后那读书人虽说因病离世,但此地却是年年吸引不少读书人前来,不过此刻陈朝来的时节不多,才堪堪到了春尾时节,那些个桂花树,能看到些绿叶都不容易,更别说看有桂花盛开了。

  不过陈朝到底也不是

  为了赏桂而来的,只是要去天南,这座桂花郡在路线之上,原本没打算在此地停留,可好巧不巧来之前收到神都那边的消息,说是桂花郡的那位镇守使,好像做的还不错,上任之初便积极组织人围猎四周的妖物,到了如今,桂花郡周遭妖物几乎被清理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头苦海境的妖物坐落群山中,让那位名叫李朝海的镇守使苦不堪言。

  之前他写过折子上报,想要神都那边准许派人下来清剿,但这段时间其实镇守使一脉上下的武官都忙得不得了,上到宋敛和陈万年这样的忘忧武夫,要赶赴漠北去杀妖,下到一众不到忘忧的武官,则是在世间四处游走,剿灭妖族。

  人人都知道那位新上任的镇守使大人将百姓看得极重,上任之初便有一众武官被清扫,若是他们还不把这件事当真,那只怕下一个被清扫的就是自己了。

  虽说神都那边暂时没有派人下来,但李朝海还是没有闲着,这些日子除去指挥衙役四处张贴告示之外,就是亲自带人巡夜,怕的就是那位苦海境的妖物杀进郡城里,大肆以百姓为食。

  这一段时间下来,人人都可见这位镇守使大人消瘦不少。

  又是夜深时分,李朝海领着一众衙役在城中巡视,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的李朝海走在最前面,身后的衙役看了看天时,听着眼前大人时不时的咳嗽声,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劝道:“大

  人,已经巡视一圈了,差不多可以了吧?大人这身子不能再熬了,继续熬下去,别说那妖物没有杀成,只怕就是大人自己的身子,也会被熬垮了。”

  李朝海没有转身,只是皱眉道:“本官早就说过,这种话不能再说,你真想被罚俸不成?”

  这是之前李朝海和手下衙役们的约定,若是谁再劝他,那就要好好想着之后一个月的俸禄还要不要,这些衙役都是靠着俸禄养家糊口,因此李朝海这么一说,自然而然的,也就是即便有许多衙役还是想劝这位李镇守使,到了后来都不开口了。

  反倒是这个衙役,虽说开口便被训斥,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大人,要保重身子才是啊,这么没日没夜的干,迟早会扛不住的。”

  李朝海眉头皱起,刚想要狠下心来罚眼前这衙役的一个月俸禄,但刚开口,脑子就一阵晕眩,根本站不住,手中灯笼都差点丢了出去。

  还好身后一位衙役眼疾手快来搀扶住了李朝海,满脸担忧说道:“大人,真的不能再继续了,要是继续这样,只怕大人会比妖物更早死的。”

  这话不太好听,但实实在在是真心话,李朝海也没有去斥责,只是叹气道:“扶本官起来,那妖物一日不除,本官实在是难以安睡,即便是本官死在任上,也不能懈怠。”

  “死了就不能继续保境安民了,李镇守使这个道理都不懂?”

  一道声音忽然在黑夜

  里响起,前方夜色里,没来由地滚过来一颗圆圆的东西,带着些鲜血最后滚到了李朝海的脚边。

  李朝海低头看了一眼,骤然一惊,眼前这东西,正好是一颗面带惊恐的妖物头颅,而且他认得,正是在桂花郡外的那苦海境妖物的头颅。

  那苦海境妖物苦修多年,眼瞅着便要踏足彼岸,极难对付,李朝海自己也是苦海境的武夫,早些日子他曾单独入山去寻过那妖物踪迹,一番大战下来,没有讨得了好处,之后才决定写折子上报。

  没等来那上面来人,怎的这妖物就已经在自己眼前伏诛了?

  李朝海举起手中灯笼,遥遥去看,同时开口道:“阁下是谁?”

  随着眼前的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李朝海这才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脸色苍白,身形也都有些佝偻的……年轻男子。

  一袭黑袍。

  李朝海皱着眉头,怎么都没法把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和杀死那妖物的人联系起来。

  其余衙役也是一脸戒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看着好似很不寻常。

  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这些衙役,倒也没有故弄玄虚,而是伸出手,掀开衣袍一角,腰间挂着腰牌。

  上镌刻几个大字。

  镇守使。

  李朝海一怔,随即双眸里满是特别的色彩,大梁上下无数的镇守使,唯有一人可以在前面不加任何前缀。

  镇守使,便是镇守使。

  大梁只有一人。

  “下官白鹿州桂花郡镇守使李朝海,参见镇守使大人!

  ”

  反应过来的李朝海直接单膝下跪,身后一众衙役先是一怔,随即也是如此,直接跪下。

  在大梁,镇守使一脉里,眼前这位,就已经顶天了。

  他们眼神狂热,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镇守使大人。

  陈朝摆摆手,将李朝海扶起来,笑眯眯道:“本官赶往天南,途径桂花郡,没想到这还没入郡城,就看到这么个妖物在四处摇曳,一想,大概就是你折子里所说的那头了,顺手收拾了,也免得麻烦。”

  李朝海激动道:“镇守使大人为民除妖,整个桂花郡的百姓都感念大人的大恩大德?”

  陈朝蹙眉道:“什么屁话,你李朝海是一地镇守使,负责维护一地百姓,本官是一国镇守使,负责维护一国百姓,有什么区别?”

  李朝海自知话说的不太对,正想着亡羊补牢,但陈朝却没给他机会,而是转而问道:“听说你被那妖物所伤,之后还不眠不休的巡视郡城,怎么?真的不打算要命了。”

  听着陈朝这么开口,那些个衙役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大人这些天看着脸色越来越差,不止是因为日夜操劳的缘故。

  “走走?”

  陈朝眼见眼前这位年纪其实比自己还要小的镇守使说不出话来,倒也不打算让他在旁人面前丢脸。

  说着话,陈朝便在一旁的衙役手中接过一盏灯笼,“灯笼借来用用,要是衙门那边以后问起来,就说

  被某个不要脸的武夫给抢走了。”

  那衙役说不出话来,这灯笼能被镇守使大人带走,那可不知道是多大的殊荣啊?

  旁人敢计较?

  只怕是嫌自己命长了?

  要知道眼前这位镇守使大人才从漠北归来,漠北那一战,军报已经传回来了,太子殿下下令各州府传阅,上面写的清楚,此次漠北一战,那位书院才女谢南渡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军事才华,完全将妖族玩着打。

  最后大胜妖族,斩首不知道多少,是大梁这些年来的最大胜果。

  据说那位北境大将军,也就是之前他们的顶头上司,镇守使大人宁平,正在考虑要向神都上折子,升迁那女子为北境副将。

  一战便打出过北境边军第二人?这桩事情虽说看起来不可思议,但不见得不能成,毕竟大梁历史上那么多名将,可没有几个人是能打出这样的战绩的。

  就连那位功勋卓著的前任大将军,这一辈子在北境,不也就是维持着个均势两字吗?

  如果说这桩事情还只是让他们这些小人物只觉得吃惊的话,另外一桩事情,就的确是让他们感受到了与有荣焉了。

  他们的镇守使大人此次也赶赴漠北,独自一人斩杀大妖数位,之后甚至还在漠北和妖帝对峙。

  这份战功,据说不仅是让北境的那边那些将军们都心服口服,捷报后来送到神都的时候,太子殿下召开朝会,宣读此事,满朝文武,居然是没有任何一

  个人说得出话来。

  在此之前,朝野只怕还对陈朝的权柄颇有微词,但在今日之后,整座朝野上下,真的就是所有人都没办法说些什么了。

  那个年纪轻轻便成了当世第一权臣的年轻人,不等旁人诟病,便自己拿出了一份赫赫功勋。

  由此去堵悠悠众口。

  真是从此之后,只要这位镇守使大人不谋朝篡位,只怕就很难再有人说些什么了。

  本朝功勋第一,大概就真的轮不到旁人了。

  而如今那位功勋第一人就在眼前,怎么能不让人心神向往?

  ……

  ……

  陈朝虽说不确切知晓那些衙役心里的惊涛骇浪,但大概还是会明白一些的,他提着灯笼走在长街上,身后的李朝海,故意慢半步。

  不敢和陈朝并肩。

  不仅是不敢,而且也深知自己不配,如今天下,能够有资格和这位镇守使大人并肩而行的,只怕真不多。

  一只手都太多。

  “保全性命,才能为百姓多做些事情,这件事还真不用本官说了吧?”

  陈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笼,轻声说道:“本官看过你的档案,年纪轻轻,天赋不错,修行够努力,主要是也够拿百姓的命当命,所以本官已经跟宋敛说过了,等到你破开苦海,踏入彼岸,就调你做一州镇守使。”

  李朝海愣了愣,随即便摇头苦笑道:“大人,下官这……”

  “不必推辞,这件事现在作数,过几年只怕也作数,但是不见得一直作数,因为本

  官不愿意看我大梁九州镇守使都是什么彼岸境,希望以后要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他娘的想做一州镇守使,就得至少是个忘忧修士,是不是武夫都没事。”

  陈朝眯起眼笑道:“本朝两百多年来,镇守使一脉从最开始的兴盛到之后的衰落,再到如今本官手中这般姑且可以说是复兴,咱们也要往高处去走,现如今镇守使一脉找不出九个忘忧修士?本官可想着都丢脸,不是本官夸大,九个忘忧修士,本官单手就杀了罢了。”

  李朝海说道:“下官汗颜。”

  陈朝倒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现如今白鹿州这些读书人怎么回事,看本官为何还满是不屑?以前是修士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连读书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朝海一怔,但他本来就不笨,很快便说道:“兴许是他们把大人当作模仿大人穿戴的旁人了。”

  “可正是如此,他们为何也满是不屑?”

  陈朝想起这个事情,还有些委屈,他娘的,做了那么多事,自家人还是看不起自己。

  李朝海微微一笑,“大人好似是想错了,如今白鹿州上下传遍大人在漠北的事迹,一州读书人,对大人应当是佩服不已了,下官甚至还听说,已经有才情不错的读书人联手在创作诗篇,叫做《陷阵曲》而且一些乐坊的歌女已经开始传唱了。”

  “如今他们眼看大人不屑,应当是将

  大人当作了那些个模仿大人装扮的趋炎附势小人,而并非对大人本身。”

  陈朝一怔,后知后觉,原来如今那些人看自己,不是之前那般不该,是不配了。

  李朝海笑道:“有大人,大梁很快便会让方外修士们都要俯首了。”

  陈朝哈哈大笑,但笑声很快戛然而止,他轻声道:“希望以后某天,大梁不是成了天下最大的宗门,而是天下所有的宗门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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