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想了想,还是问道:“沉公,凌将军去争取什么机会了?”
此处帅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外面有沉毅的亲随守着,二十步以内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所以沉毅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当即开口说道:“我让凌肃,带人坐船往西去了,从淮河水师的驻防段,北袭齐人营地。”
听到他这话,苏定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眼睛一亮,开口道:“沉公您的意思是,要将齐人吸引到更西边去。”
“是将一部分齐人,吸引到更西边去。”
沉老爷面色平静,轻声道:“我从涟水赶过来的时候,凌肃已经动身了,虽然没有弄到太多淮河水师的衣裳,但是有了去年的教训,齐人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情,算在淮河水师头上。”
他神色平静道:“只要他们兵力分散,淮安以北的征南军,不超过五万人,咱们下一次北上,就大有机会了。”
苏定略微思索了一番。然后赞叹道:“沉公高明。”
他开口说道:“这几天时间,末将与薛将军也在北岸讨论这件事情,北齐征南军的战斗力,与去年相比较起来,甚至还略有不如,只要他们兵力稍稍分散,末将等攻下海州,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沉毅用手敲了敲桌子,缓缓说道:“我初步打算是,十日之后北上。”
“二位如果有什么别的看法,可以说出来,咱们坐在一起讨论讨论。”
薛威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道:“沉公,咱们东线这一万新兵的甲胃,并没有配齐,最近一个月新兵北上,都是借穿老兵的甲胃。”
“兵部什么时候能把甲胃配齐,不然这些新兵十日之后,恐怕也很难上战场。”
甲胃是绝对非常重要的军器,在战场上有甲胃和没有甲胃,生存率天差地别。
而精良的甲胃,跟简陋的皮甲,则又差距很大。
沉老爷微微皱眉,开口道:“还差多少件?”
薛威回答道:“还差五千件左右。”
沉老爷摸着下巴,沉声道:“这十天时间,我尽量想办法帮你们配齐甲,不过时间太赶,也有可能配不齐,如果真的配不齐,那么没有甲胃的便不要北上了,留下来守响水大营。”
薛威松了口气,抱拳笑道:“如此,属下没有问题了。”
沉毅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走动了两步之后,回头看了两位将军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前两天我刚收到消息,北齐的那个永平皇帝,已经准备嫁女儿给更北边的鞑靼汗了。”
沉老爷脸上带着笑容,而且颇有些自豪。
“兄弟们,只我们淮安军一军,便已经把北齐,逼得与鞑靼和亲了!”
听到这句话,薛威跟苏定两个人反应各不相同,薛威闻言,也是觉得爽快,他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天逼得胡皇帝嫁一个女儿给鞑靼,将来咱们打到燕都去,让那胡人皇帝,把其他公主嫁给沉公做小!”
沉毅瞥了这厮一眼,咳嗽了一声:“莫要胡说,再给外人听了去。”
苏定也是跟着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沉公,如果北齐跟鞑靼罢兵言和,那么会不会往淮河这边增兵?如果他们增兵,咱们攻徐州…”
“恐怕要受阻了。”
沉老爷倒是很乐观,他澹澹的说道:“罢兵言和,只是现在不打,又不是将来不打了,这天下事如果是嫁个女儿就能解决,那么那位赵皇帝也不用干别的事情,成日里只在家里生女儿就是了。”
苏定若有所思,问道:“沉公您的看法是…”
沉老爷呵呵一笑:“他们双方,定然是罢兵而不撤兵,齐人在边境该放多少兵马,还是要放多少兵马。”
苏定对于朝堂的理解,远逊色于战场上,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问道:“那赵皇帝不惜嫁女儿过去,以求罢兵言和,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
沉老爷背着手,笑眯眯的说道:“为了省钱打咱们啊。”
打仗就是打钱,北齐的经济状况,本就稍差于大陈,哪怕是前几年大陈,在赵昌平的主持下,经济状况也比北齐好上很多。
前两年,沉老爷弄出了市舶司之后,朝廷的经济状况便更加好了,已经足够支撑起一场规模庞大的战事。
但是北齐未必可以。
简单来说,他们应该是有点缺钱了。
同样人数的军队,战争状态跟日常状态,开销差距是非常大的。
而且边军可以屯田戍边,如果能休战,齐人财政的压力,就会骤然减轻。
这些都是政治层面的事情,不管是苏定还是薛威,都不太精通,听得云里雾里,沉毅也没有跟他们解释很多,只是简单说了一遍之后,便开口道:“好了,你们这几天打仗也辛苦,且回去好好歇息罢,我这段时间都会在响水。”
“要北上之前,咱们再谈。”
二人纷纷起身,对着沉毅抱拳行礼:“属下遵命!”
……………………
就在沉老爷跟两位下属商量北伐大计的时候,徐州城里,正张灯结彩,吹锣打鼓,很是热闹。
迎亲的队伍里,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胸口挂着红花,笑呵呵的对着四面围观的人抱拳行礼。
在他的身后,迎亲队伍簇拥着一顶大红八抬花轿,浩浩荡荡。
整个迎亲队伍,足有一两百人,非常热闹。
这个队伍里,还有人捧着一手拎着一盘碎银子,不时会往人堆里丢银子,引得围观的百姓们哄抢。
“这谁家成婚,这么大的排场?”
等到迎亲的队伍过去,才有人问起这个问题。
有知道内情的,便摇头感慨道:“还能是谁?是咱们徐州的大书商,沉平沉员外!”
“沉员外…”
“记起来了,是前两年卖小人书的那个,听说发达了,富得流油,只在徐州城里,书铺就开了五六家,听说都开到燕京去了,生意越做越大。”
这人啧啧摇头道:“原以为已经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这沉员外竟这么年轻!”
他看向一旁的人,问道:“这迎娶的是哪一家的姑娘?这么大的场面,都直接撒银子了。”
被他问话的这人,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道:“听说呀,是知州老爷的外甥女!”
问话的人眉头大皱:“他一介商贾,竟能迎娶官宦之女?”
“商贾,商贾怎么了?”
“沉员外有钱啊!”
这人嘿了一声,开口道:“这几年,都已经是知州老爷府上的常客了,说不定,为了跟知州老爷攀上关系,把自家生意的干股,都分润给了知州老爷!”
旁边又有一个人,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对话,冷笑连连:“还分润干股!恐怕这就是知州自家的生意!”
“这姓沉的商人,只是给知州打理生意罢了!”
“胡说八道!”
有人反驳他道:“真要是如此,知州老爷岂能把外女嫁他?!”
“就是就是,听说知州老爷的妹妹,嫁的是朱里真老爷,这个外甥女还是朱里真人,虽然家道中落了,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家里的下人。”
“这沉员外,定然是豪商巨贾!”
有人把捡到的银子揣进怀里之后,骂道:“官商勾结,官商勾结!”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竟吵成了一团。
…………
是夜,沉宅之中。
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沉员外,终于被推进了洞房之中,他掀开红盖头,看到了一个模样普通,颇有些清秀,已经羞得满面通红的女子。
只十六七岁。
沉员外默坐床前,借着烛光,打量着这个女子,目光有些复杂。
他原姓林,现下改名换姓,化名沉平。
“娘子。”
新郎倌轻声开口。
这小姑娘低着头,脸色已经通红。
“夫君…”
沉员外默默起身,走到桌子旁边,轻轻吐出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不知为何,吐出的这一口气,更像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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