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慢板旋律宛如夜岛海风拂面而过，带去行者的疲倦。
众人静静地聆听着车琳的演奏，音乐中或偶尔出现错音，但并未影响，反而为音乐增添了几分厚度和真实感。
忽然琴声中出现了浅浅的吟唱，跟随着旋律继续向前。
片刻后，音乐的色彩就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富有表情，更加富有感染力。
直到属调上的第二主题在出现时紧接着主调上的完全终止，音乐缓缓走向了尾声。
奏完最后两个和弦音，钢琴前的小车没有着急抬手。
待到空气中的余音彻底散去，众人才听到她解脱一般地轻叹一口。
瘦小的肩膀提起放下，她的手指缓缓从按下的琴键上慢慢划至手指脱离琴键，最后将双臂收回。
一个优雅的慢离键处理，刚才老师刚刚给大家讲过。
“怎么样？”
李安问众人。
“太好听了。”罗霄然俨然已经成为小车的迷姐。
“下辈子的目标！”赵伟达的话都得众人笑了起来。
李安问杨双羽，又看向高深：“你俩说说。”
杨双羽：“吓人。”
高深：“强。”
李安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确实强。”
本来小车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下直接害羞了！
“她也是第一次弹。”
随着李安话音落下，教室一瞬鸦雀无声。
第一次弹？！
视奏？！
这是视奏？！
众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们知道车琳小师妹弹得非常好，他们之前也听过车琳小师妹的现场演奏。
可这也太...
李安乐：“怎么，看各位的表情有点接受不了，杨双羽。”
杨双羽苦笑：“老师。”
李安：“这就受打击了？”
杨双羽确实被打击到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各方面都还不错，可听完车琳小师妹的视奏，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并不是他不能视奏这一段，关键是年龄的差距。
试想车琳小师妹到了他这个年龄，又会是什么样的水平呢？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
李安环视一圈：“外面的世界很大。”
“不要把目光局限在身边，艺考部就那么大点地方，外面的牛人多了去了，音乐它不公平的地方就在这，同样一首曲子，有的人练一年都抵不过人家练一周。”
“这不是最让人难受的，最让人难受的是人家这一周只练了三五个小时，之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首曲子。”
“怎么办？”
“我天赋不够优秀，不适合学琴？”
“想想自己学琴的初衷。”
“要是只为了考学，就别扯追求，大可不必。”
“要是怀抱追求，那就把眼界放远，脚踏实地，认清自己的不足，哪里不足补哪里，这个过程或许缓慢，但它能保证你一直是在前进的。”
“无论你是哪一种，天赋好坏，都记住一点，不要和别人比，学艺一途，你们要突破的永远是自己。”
“哎我问问你们，谁现在练琴是边弹边唱着练？”
众人低头。
“不说这个不来气，赵伟达上次还给我分享了一个钢琴博主，说什么学习小汤的时候还能做到边弹边唱，到了后面曲子难了没法唱，说这个方法会让练习消耗相当部分精力，导致练琴效率下降。”
赵伟达连忙解释：“老师你误解我了！我就是想让您狠狠批判他。”
罗霄然扑哧一声。
李安：“那你为什么练琴的时候不愿意动嘴呢，哪怕心里跟着唱呢。”
赵伟大：“我试过，太难了。”
李安：“固然需要一个过程，你得去克服啊，不扯玄乎的，我今天就再告诉你们一为什么让你们尝试着去养成这个习惯。”
“第一，提高你们的专注力。”
“专注力等同于效率。”
“别说你们了，我要是哪段时间忙，我练琴的时候都忍不住跑毛，尤其是练熟悉的东西，都意识不到自己跑毛了，还觉得自己贼牛逼，能一心二用。”
“事实上呢，没有达到练琴的目的，只是机械地跑动了一会手指。”
“高睿锦说哎呀老师，我一边哼一边唱脑子不够用了。”
“不然呢，练琴本来就是个脑力活。”
“专注，以后尽量让我少强调这个问题，专注就是效率，那怎么培养自己的专注？”
“最简单的方法已经交给你们了，边练心里边跟着哼唱，如果效果不明显，就唱出声。”
“我看你们练琴的时候还有脑子去想别的事？”
“第二，让脑子跑到手前面。”
“你能弹出什么东西，最终取决于你的脑子，别说什么你脑子里有音乐你弹不出来，你有啥啊，别自我感动了。”
“第二点算是进阶了，多数人能达到手脑同步就相当不错了，最终能达到什么修行，看你们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
“第三，算了，第三点就不说了，你们能达到第二点，离第三点也差不了多远了。”
小车又记住了，但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关于哼唱，老师今天讲的和上次给她讲的不太一样。
“去突破自己吧，如果你们还有点追求的话。”
“毕竟追求和考学之间并不矛盾。”
话锋一转，李安最后看向闵振：“闵振，下次遇到需要让你视奏的时候，我还会让你视奏，还是不会强迫你，我明白，我以前和你一样，一定要把东西练好再弹给别人听。”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闵振：“老师我还能试试吗。”
小车忙让开钢琴，李安笑了笑：“下次吧，这次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闵振轻叹一口，随即脸上也露出笑容，他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次突破。
“罗霄然。”
“到！”
罗霄然走到钢琴前，先看向小车：“师妹请多指教。”
小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还好李安帮她解围，“去给我把水接满。”
“师姐加油，”小车接过老师递来的茶杯落荒而逃。
此刻王小虎已经下了声乐课，正在楼道里溜达，王小虎并不知道车琳已经来了。
忽然看见车琳从802出来，他赶忙喊了一声。
车琳听见王小虎的声音，回头的功夫王小虎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了？”小车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王小虎眼睛的异常，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出。
王小虎心惊，嘴上却强作镇定：“我怎么了。”
小车向前一步，王小虎双手挡在身前向后一步，“啊？”
“别动。”
“额。”
王小虎再不敢动，车琳仔细在王小虎脸上观察了一番，她确定王小虎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目光狐疑道：“被方老师教训了？”
王小虎还是一动不敢动，但似乎意识到车琳已经发现什么，他嘴上立马承认，“嗯，被方老师训了。”
小车眉头一皱，“骗人。”
接着转身就朝着饮水机跑去。
这下王小虎慌了，连忙就追到了饮水机。
“别跟着我，我出来给老师接水。”
小车回到802，门外王小虎魂不守舍地再也顾不上中午那点小情绪，此刻满脑子都是车琳生气了！
可他并不是故意想骗车琳啊！
一个小时后，直到窗户天都暗了，患得患失的小虎哥终于等到802的门再次被打开。
“就不陪你们吃饭了，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婉拒了艺考生们的邀请，谢绝了艺考生们的邀请，李安出门正准备找王小虎，就看到王小虎远远站在休息角。
“小虎！”罗霄然挥手！
王小虎不好意思地跑过来，与众人打招呼，“师哥师姐们好。”
李安：“你妈给你打电话了吗？”
王小虎：“打了，她让我去姥姥家，晚上他来再去接我。”
李安：“你今天不回学校了？”
王小虎：“嗯。”
李安想了想，转脸道：“你们几个快去吃饭吧，下周四五吧，提前和你们定时间，听月考的曲子。”
艺考生们送三人到电梯门口。
“老师再见，师弟再见，师妹再见。”
“师哥师姐再见。”
电梯里，王小虎偷偷打量车琳，发现车琳好像不生他气了。
出了电梯李安给徐丽去了电话，“诶徐姐，小虎刚下课，嗯。”
“我就不过去了，老爷子验收没问题就行了，我去了也是抓瞎，嗯嗯，那什么我正好要去我老师那，带着他一起过去吃了得了，晚上我送他回去就，你就别折腾了，辛苦一天了。”
王小虎听着差点原地起跳：啊妈妈妈妈！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没事，你就别管了。”
“嗯嗯。”
李安放下电话，看向二人，“走吧，师爷家出发。”
说完他转身装起手机走得潇洒。
小车书包一紧，连忙跟上，王小虎一个原地投篮。
yeah！
小车余光：大傻子。
-
周天傍晚的主干路各种堵车，好在有两个孩子做伴也不算太无聊。
上车之后李安给陈璇发了条信息就不再打搅对方练笛，一路听着两个孩子各种校园八卦就到了蓉城音乐学院后门。
“一会到了师爷家嘴都甜一点。”
王小虎拍胸脯：“老师你就看我表现就行了。”
李安：“你表现没问题，别表演。”
小车：“老师，师姐会来吗？”
李安：“她今天晚上还真没时间，你忘啦。”
经老师一提醒，小车猛地想起来昨天早晨大师姐下课时给老师说的话。
小车：“好期待师姐的演出。”
李安笑：“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
王小虎心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某人的存在：“什么演出？师姐要去干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安：“怎么什么事都有你。”
王小虎：“...老师。”
小车：“有一个乐队找师姐当键盘手，师姐今天晚上要排练，到时候有演出。”
还是车琳好！
王小虎：“摇滚乐队吗？”
小车：“老师。”
李安：“也不算摇滚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小车。”
小车闻言从书包里掏出包好的四个猪蹄子。
王小虎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好多余啊，老师和车琳说话怎么都只用相互叫一声就彼此明白！
一时间小虎哥嫉妒起来，哪怕对方是车琳！
路过超市，李安让两人等着，他自己进去了。
“这是什么。”老师一走，王小虎就凑过来问。
小车：“猪蹄子。”
“！”王小虎显得有点激动，“钉子哥卤的吗。”
小车：“嗯呐，你中午吃了？”
王小虎：“超级好吃！”
小车笑：“老师还炒什么了。”
王小虎：“油菜，也好吃。”
小车：“老师做的绿叶菜都好吃。”
王小虎撇嘴：“哎，羡慕你，天天都能吃老师做的饭，我今天还刷碗了呢。”
小车：“拖厨房了吗？”
王小虎：“还要拖厨房？”
小车：“鞋套下面全是八万的毛，老师做完饭厨房地上湿，鞋套上的毛全都粘在地上了，要拖的。”
王小虎：“额，好吧，下次我注意。”
小车：“拖厨房要用蓝色的拖把，不要用黑色的，黑色的是拖客厅卧室的。”
王小虎：车琳好棒！！
小车：“记住了吗。”
王小虎：“嗯嗯。”
两孩儿正说着，李安拎了一箱牛奶从超市出来，“给你拿着。”
王小虎接过，师生三人一路穿过周末的大学校园抵达了今晚的目的地――蓉院教职工楼。
王小虎四下环顾，有些不确定道，“老师我们到了吗？”
李安：“到了。”
这...王小虎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堂堂师爷就住在这栋不到五层的小破楼里？
李安一眼就看出王小虎此刻在想什么，“一会儿别乱说话。”
王小虎：“嗯嗯。”
李安走前面，两个孩子跟在他后面，上了二楼他敲响了左手的门。
当当当。
接着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楼道里还能听到门内师爷急匆匆的声音，“炒炒炒，来了来了。”
两个孩子下意识往老师身后躲了躲，随后就见客厅门被拉开，师爷笑眯眯的脸看起来格外亲切。
“老师。”
“师爷爷好。”
“师爷爷好！”
“车琳，王小虎。”
老魏见到两个孩子开心极了，“快快快进来。”
小车进门便不再往前走，老魏直接拉着车琳进来，“没有拖鞋给你换，快进屋。”
李安：“王小虎你把牛奶去放那个柜子旁边。”
王小虎：“诶！”
李安：“车琳，去把猪蹄子给你师奶奶送进去，让她整两个。”
车琳：“诶！”
老魏又是皱眉又是笑：“哎，算了算了。”
老魏李安王小虎老中少三人组进了客厅，老魏逗王小虎玩了一会，迟迟不见车琳。
“车琳。”他朝着厨房叫了一声。
老爷子本来就挺想车琳，昨天晚上听完魏方媛的电话，听果果和车琳玩得那么好，听车琳那么照顾果果，他没办法不更喜欢车琳这孩子啊。
“油烟机声音太大了。”他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还没进门，他便看到小车已经撸起袖子帮梁蕙兰干起了活，边干活还边一个劲地师奶奶师奶奶地陪老伴聊了起来。
听老伴笑的哟，老魏门外咧了咧嘴。
悄声回客厅，他笑眯眯地看向王小虎，看得王小虎心里发毛。
“师爷爷。”
“小虎子，来给师爷爷弹一段听听。”
王小虎两眼一黑，老师不是说来吃饭的吗！
“师爷爷我给您唱首歌行吗？”
李安：“王小虎。”
老魏抬手示意李安不要说话。
“来，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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