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市里的沟通在李怀德的授意下陷入了僵局,所有渠道均被隔离。
市里好像也了解到了轧钢厂的态度和信心,没再安排任何人来厂协调或者沟通。
一汪湖水在溅起波澜过后好像陷入了以往的平静,但越是平静越代表着暴风雨的猛烈。
观望这场对立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很是小心翼翼,就算是打探情况,也都是私下里请客吃饭。
轧钢厂的几位领导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准备着什么,一个个的显得神神秘秘,深居简出。
除了上个月已经敲定好的津门之行外,没再安排其他外出行程。
四月三号,周四,李学武会议室出来,刚要往楼下走,便被薛直夫给叫住了。
“李副主任,先等一下”
薛直夫给他招了招手,又跟身边的秘书说了两句,这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道:“说点事情”。
两人走了几步进了他的办公室,这才说道:“刚刚镇南同志来电话,说是有工程上的问题需要汇报”。
摆摆手,示意李学武往沙发那边先坐,他亲自动手泡了热茶。
“我这里的茶叶你是知道的,礼尚往来,纯属是个面子工程”
端着两杯茶,一杯放在了李学武的面前,一杯放在了旁边。
回过身拿了办公桌上的茶杯又续了热水,道:“其实我有跟我那同学说,不必每年都惦记着我”。
“可盛情难却,人家邮寄来了”
薛直夫端着茶杯坐在了沙发上,摇头苦笑道:“有的时候我也困惑,不知道该回赠些什么?”
“贵了,不合适,贱了,伤感情,既不能落了俗套,又要突出文雅和心意,还得具有本土特色”。
他摊手看向李学武问道:“你说,咱们京城有什么土特产?”
“那可多了,最有名的土特产嘛,我想想啊”
李学武叠着腿故作思索地晃了晃脑袋,随后在薛直夫端着茶杯哑然失笑的表情下点了点手指道:“知道了,干部啊,京城就干部多!”
“您也甭想着给您朋友送啥了”
他摆了摆手道:“瞧着咱们京城哪里的干部富裕了,送他十几二十个的,甭往回找了”。
“嗤――哈哈哈!”
薛直夫也是被李学武给逗笑了,端着的茶杯差点撒了。
喝是喝不得了,他撂下茶杯点了点李学武说道:“你呀,语不惊人死不休,总能一句话把问题点透!”
“您说笑了,我哪听懂您说啥了,咱们是在聊土特产的事吧?”
李学武笑着眨了眨眼睛,道:“我倒是有些发小在搞这个,您要是真为难了,我介绍您认识”。
他将面前的茶杯挪了挪,说道:“太嘎的东西搞不来,但颇具京城特色的绝对没有问题”。
“你瞅瞅,我就说这件事跟你说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准有主意!”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人影晃动,他很巧妙地把这个话题打了个结。
咚咚――
后勤组负责工程业务的郎镇南从门口敲了门进来,微笑着点头招呼道:“薛副主任,李副主任”。
“哦,镇南啊,来,正要说你的事呢”薛直夫招了招手示意摆着茶杯的位置道:“工程上的问题是吧?”
“是,今早刚刚开会整理出来的,想跟您汇报一下”
郎镇南坐在了位置上,同李学武点点头,又对着薛直夫汇报道:“31号接厂办通知,工程管理指挥中心下属京城区域投建项目全线停工”。
“截止今天是第四天,因停工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高达17万元”
他将一份文件报告递给了薛直夫说道:“按照指挥中心估计,停工时间每超过一天,各部分损失将会成倍的增长”。
“领导,工程这边不太了解目前厂里对于项目以及与市里之间的沟通情况,所以……”
“你想问确切的复工时间是吧?”薛直夫将手里的报告翻了翻,递给了对面的李学武,道:“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也不知道,我也在等”。
他看着郎镇南,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道:“要看负责这项业务的同志们能把问题如何稳妥又尽快地处理掉,甚至是一劳永逸”。
“那……”
郎镇南知道了领导的意思,试探着看向李学武询问道:“李副主任这边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个具体的时间点,也方便我们安排接下来的工程”。
“嗯――工程计划是吧”
李学武挠了挠脸上的疤,仔细看了一下手里的文件,罗列的很是详实,看样子郎镇南是做了功课的。
他将文件放在了右手边,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确切的时间还真不好给你答复,但你们要做长期停工的心理准备”。
“听我说完――”
就在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的郎镇南要开口的时候,他又打断道:“让你们有准备不一定就要停那么久”。
李学武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提醒他道:“你好好想一想,问题的根源并不在工程和填河造地这件事本身”。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要以工程建设作为筹码进行博弈或者谈判?”
郎镇南皱眉道:“工地上的人工、材料、机械等等,每多耽误一天,都是有时间成本的”。
“听我说,这些我都知道”
李学武抬手按了按,讲到:“正因为博弈厮杀到了最关键的阶段,所以你们工程才会受影响”。
“薛副主任应该清楚,李主任也不想这样的,他比谁都着急,他想明天工人新村和总部大楼就能建成”。
“但是,这可能吗?”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有些人不会给咱们这个时间的,更不会给咱们这个空间”。
他手指点了点那份报告道:“人家卡的就是咱们迈开步子的这段时间,要掐住咱们的命脉”。
“17万的损失很严重,够联合贸易辛辛苦苦好长时间了,相信我”
李学武看着他说道:“我,薛副主任,李主任,都很心痛”。
“是啊――”
薛直夫微微摇头叹气道:“这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啊,辛苦一大年,好不容易攒俩钱,想着收拾收拾房子娶个媳妇吧,结果呢?”
他摊了摊手道:“人家说这房子能盖,媳妇是他的!”
“所以,这个时候了,不要在乎17万,还是71万了”
李学武认真地看着郎镇南说道:“哪怕是710万,这场仗咱们都得打下去,不能输,也输不起”。
“多多安抚吧,协调一下下面”
薛直夫很是冷静且坦然地面对郎镇南给出经济损失报告。
可以说这份报告出来的已经晚了,没有意义了,因为李怀德根本不想看着,必须下命令。
但话又分怎么说,这份报告其实来早了,应该等谈判的时候拿出来。
李学武为什么把那份报告按在了手底下,他就是在想,三天17万,三十天是多少?
轧钢厂今天的项目多,任务重,但重点建设项目都在钢城,不怕拖下去。
哪怕是工人新村项目,这也是个三年期的大项目,少一个月工期又如何,大不了晚一年晋级,晚一年实现集团化。
这枚鸡蛋怕是碎了,也得磕一磕市里的硬骨头,杀一杀那些邪门歪道,歪风邪气。
甭说老李要冒火,就是李学武也是受够了这份气了。
前期搞了几个工作组下来把大学习活动弄了个乱七八糟。
后来搞什么破产工厂兼并和重组,要从轧钢厂这个进步的身上带动一下后进,着实是让人不舒服。
现在呢,轧钢厂的发展规划与市里的预期没法同步,就来生搬硬拽那一套,也不知道谁教给他们的。
郎镇南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满脸严肃的李学武,以及微微皱眉的薛直夫,问道:“有谈和的可能吗?”
李学武看向对面的薛直夫,见他望着自己,便冷呵了一声,道:“战争可以由对方喊开始,但不能惯着他们喊结束,这件事暂时没完”。
“谈和的基础是平等互信,只要对方不拿出个准确的态度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道:“红星集团还真有可能花落其他省”。
说完这一句,李学武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郎镇南笑着说道:“听说您老家是陕省的?”
见郎镇南皱眉看向自己,李学武微微仰头道:“有没有考虑过回到家乡工作,距离老家近了很多”。
他摆了摆手,对着薛直夫玩笑道:“昨晚请邝玉生吃饭的就是陕省的住京办副主任,给他详细介绍了陕北的好江南,这里的山花红艳艳”。
“呵呵呵――他们倒捡着了!”
薛直夫轻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道:“真要去陕省,我都无所谓,正好见识一下十三朝古都的气度和风貌”。
“郎副组长似乎是不大愿意回家乡啊?”
李学武看向另一边调侃道:“是家乡的水不美了,还是人不美了?”
郎镇南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道:“无颜见父老,怎敢还家乡”。
他也是急上火的,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道:“我爹还跟我说呢,再种几年地,等走不动了,就来京城投奔我”。
“好家伙!没等我爹来呢,改成我投奔我爹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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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意思?这是来找我的?”
李学武回到保卫楼,刚上了三楼便看见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些人。
他走近了,对着迎上来的彭晓力好奇地问道:“哪个单位的?”
“您就是李处长吧!咱们可是老乡啊!”
还没等彭晓力做介绍呢,一个面容略显文弱,但语气却很粗狂的瘦高男人走了过来,很是热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哎呀,以前不知道李处长老家是东北人,现在才认识,实在是遗憾啊!”
“老乡?东北的?”李学武满脸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好笑地看了几人问道:“东北哪儿过来的?”
“我们是奉城的,受主管工业的陆副主任委托来拜访您”
来人很懂时宜地松开了他的手,自我介绍道:“我姓胡,辽省住京办的副主任,贸然来访,希望您不要介意啊”。
“嗯――来的都是客,没关系”
李学武咧着嘴笑了笑,打量了几人道:“以前都是我跟人家攀关系,见面道老乡,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家叫老乡的啊!”
他这话里或轻或重地带了调侃的意味,也点出了对方的小心思。
自己特么在哪生人他可能不知道,但母亲和父亲能不知道?
老太太才是东北生人呢,到了李顺那一辈都没有在东北生的了。
你要硬说李学武是东北人,可能就是嘴里那股子大碴子儿明显了。
毕竟这都是老太太教的,李家几个孩子就属李学武的口音重。
李学文是老师,得说标准普通话,李学才岁数小,没受多少影响。
还就是李学武调皮捣蛋,喜欢说这一嘴,今天就让东北人找上门来要账了,让你说,还钱!
“走吧,老乡们,进屋说”
李学武没太在意对方的攀关系,人之常情,笑着请了他们进屋。
这一伙有男有女四个人,手里还拎着东西,真像走亲戚似的。
能直接找到他办公室来,还打听到他是东北混血,说明对方是有些门道的,但这门路也不多。
“诸位都甭客气,你们当我是老乡,我也就当你们是老乡了”
李学武笑着招呼他们在沙发上落座,由着彭晓力去泡茶。
出门在外,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人家来也是公事,自己以前也这样,互相理解,别为难。
“听见您这句话啊,我这心里算是落了地儿了,哈哈”
胡副主任笑呵呵地看着李学武说道:“刚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啊,毕竟未曾谋面,贸然登门,啊?哈哈”
“多心了,您说我是东北人,其实也对,我的心有一半都在东北呢”
李学武笑着喝了一口茶,解释道:“我二叔在吉城林业工作,我们厂几个分厂都在辽省,于公于私说我是东北人都没错”。
“哎呀,还是您敞亮啊”
胡副主任笑着赞了一句道:“刚刚您提到红星厂的几个分厂”
他抬手示意了身边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钢城工业的高大海主任,这位是营城工业的赵二山主任”。
“哎呦,这是父母官了!”
李学武笑着起身又与两人握了握手,点头道:“我去过营城和钢城很多次了,遗憾的是没有接触过地方业务”。
“您太客气了,以前没见着,说明咱们的缘分未到呢”
钢城来的高大海笑着说道:“现在见着了,就说明缘分已经有了”。
“我们这次来是特意感谢红星轧钢厂为辽省,为钢城和营城,以及更多城市所做出的贡献”。
胡副主任诚恳地说道:“以炼钢厂为核心,贵厂打造的五金、冶金、电子等工业区着实是给钢城带来了发展的新机遇”。
“是这样的,胡主任说的是”
高大海接过话茬道:“红星厂创办的小五金工业给本地企业带来了重工业发展的新思路,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的企业是要向红星厂学习的”。
“尤其是新轧钢厂的项目落定”
他看了胡副主任一眼,又对着李学武讲道:“听见这个消息,市里的领导都很高兴”。
“陆副主任知道我要来拜访您,特别叮嘱我要感谢红星轧钢厂的同志们支持和信任”。
“关于这件事,其实不用客气”
李学武抬手示意道:“咱们算是双向奔赴,钢城有着良好的营商环境和优越的资源优势,那我们的选择也是带着趋向性的”。
“再一个,红星轧钢厂在投资钢城项目上是带着落地生根的目的,是要扎根东北,立足钢城,打造集成化生产基地的目的”。
他比划了自己和对方,说道:“咱们之间是合作共赢的关系,轧钢厂在给自己给组织创造效益的同时,也要给地方带来实惠,这是必然的”。
“哎呀,听您这么说,我这心里就豁亮了啊――”
高大海笑着说道:“我跟炼钢董主任我们经常一起,我是跟他谈过钢城关于红星厂落地的意见和态度”。
“关于这一点,我们市里的领导意见和态度是一致的,那就是全力支持红星厂工业落地,全面维护红星厂在钢城投建投产过程中的利益”。
他看向胡副主任讲道:“这件事陆副主任也是做过明确要求的”。
“确实是这样,会议上有过讨论的,意见很一致,帮助轧钢厂落地”
胡副主任笑着点头道:“包括去年轧钢厂突然与营城谈收购造船厂的事,陆副主任是有过交代的”。
他示意了营城主管工业的赵二山说道:“当时领导的话是肉再怎么炖,也是烂在锅里的,对吧?”
“是,胡副主任,领导的意思是既然营城的步子慢了,倒不如交给轧钢厂快点走”
赵二山笑着介绍道:“本来我们市里的领导还是有些顾虑的,怕营城造船厂资产流失,怕就业问题紧张等等,还是陆副主任做的工作”。
“当时我记得,陆副主任说的是贱卖造船厂,可造船厂还属于营城,不卖造船厂,营城要晚很多年才能有造船厂”。
胡副主任看着几人讲道:“你看看现在的造船厂,上次我去转了转,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听说从意大利引进的生产项目,从国外多方引进的生产设备和造船技术,是这样吧?”
他对着李学武问了一句,见李学武点头,便继续说道:“营城的周主任跟我讲,造船厂从当地招录了三千人进厂,解决了他们人事就业的一大块难题啊”。
“这是什么?这就是心诚则灵”
胡副主任认真地说道:“我们今天来拜访您,就是代表营城和钢城把这句感谢送到轧钢厂的”。
“您太客气了,本就是合作共赢的项目,对我们,对当地产生好的影响是咱们共同的目标”
李学武抬手示意了窗外讲道:“您刚刚有讲到三千人的招录指标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因为这件事就是我协调批准的”。
在几人微微惊讶,但随即欣喜的目光中,李学武继续说道:“轧钢厂从去年开始经历了变革和发展”。
“在对工人的管理和福利待遇上给出了新的要求和思路,在生产和经营上也提出了符合新时代的目标”。
“新时代,新时期,工业化生产日趋完善,对地方人文、经济、医疗等等逐渐产生依赖、合作和影响”。
“这都是很正常的,也是必然的,是企业与地方发展融合的过程”
李学武看向几人讲道:“在去年,由李怀德主任主持修订的轧钢厂三年计划五年规划中,重新定义了生产和生态之间的和谐共存关系”。
胡可等人略感意外和困惑,不知道李学武提出的生产和生态之间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李学武主动给对方普及了轧钢厂关于以生产为主体,人与工厂,与自然生态系统和谐共存的理念。
这一项理念的提出,直接让今天的谈话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毕竟胡可等人也是听过企业里有吹牛哔厉害的,但今天遇到的这个算是把牛哔吹出了新花样。
你们吹自己工厂思想教育搞的好,他们吹嘘自己工厂生产管理抓的好,还有吹自己工厂产品质量好的。
哎!但你听过有工厂提出要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前提下,打造以人为本、科技创新、集成化生产工业区的概念吗?
今天他们算是开了眼了!
思想教育年年抓,没新意,生产管理是本分,没意思,产品质量是责任,必须管,但生态和谐真没人提出来过,这个哔装大了!
李学武叫彭晓力从柜子里找来了红星轧钢厂关于在亮马河打造生态工业区的规划图纸。
当图纸被展开标定在展板上,由李学武坐在沙发上比划着给几人介绍的时候,这几人已经听呆了。
这完全不是他们脑子里想的那种工厂和宿舍或者住宅建在一起,厂区建几处公园,工人住宅区建几处公园和配套那么简单的事。
简单的一个热力水循环系统就把他们震惊的无以复加。
轧钢厂拥有丰富的热力资源,但基本都浪费在了冷却池里。
但在新工业区的设计中,虽然轧钢厂不在规划中了,但联合三产和工业都还有热力需要。
所以在满足工业生产的同时,热力系统贯穿所有区内建筑供暖需要的同时,还能保证厂区生态绿植的供暖和保温。
主干道冬季自融雪、冬季温室实验、室内四季花园、热水洗浴、标志景观的打造等等。
这一套热力水循环系统完全摒弃了传统的冷却池,而是选择与亮马河科学合理地结合在一起。
光是看图纸听李学武讲得再细致,四人也是头脑发蒙,眼睛发亮。
发蒙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听得太多,想的太多,完全装不下了。
眼睛发亮是从这个工程规划中看出了轧钢厂的投资巨大。
如果,胡可咽了咽唾沫,在内心激动地想到,如果能把红星厂争取到奉城,是不是这笔投资就会落地奉城?
企业的生产回报暂且不论,光是说三年和五年的投建回报,这能给奉城劳动力市场带来多大的机遇啊。
上千万的投资砸下来,持续建设三年,完善五年,至少能有五千万的总投资,这还不包括对钢城和营城的生产投资。
“李副主任,这……这么大的项目,轧钢厂的资金压力不大吗?”
“当然大,完全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甚至都不应该这么规划”
李学武捏着手里的钢笔无奈地笑了笑,在喝了一口茶过后,看着几人诧异的目光解释道:“敢这么想,敢这么造,完全是轧钢厂走了狗屎运”。
“我们啊,在对外贸易上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市场,不仅仅是小五金,电子和船舶”
李学武一副凡尔赛的表情道:“现在连工和汽车工业都开始得到了大笔的订单”。
“轧钢厂预计在未来三年内将实现八千万元的利润收入,不把钱花在刀把……刀刃上就是亏了啊”。
赵二山和高大海目瞪口呆地看向胡可副主任,想问问这是真的?
胡可常住京城,对轧钢厂的调查是很充分的,这会儿隐蔽地点点头,但还是对这个李学武给出的具体数字感到震惊。
工和汽车出口这么赚钱?
不对,无论什么东西出口都是特么赚钱的啊!
怪不得轧钢厂这么牛哔,肚子都没吃饱的时候竟然搞起了什么生态工业区,原来是特么发达了。
这不就是纯纯的吃饱了撑得嘛!
赵二山看着李学武侃侃而谈的模样,有些羡慕地瞅了高大海一眼。
兄弟,他也太特么能吹牛哔了!
高大海见他看过来也是不自觉地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观点。
确实,但我也想这么装哔啊!
两人心里都明白,轧钢厂敢喊出三年收入八千万,就证明三年的收入不止八千万。
八千万很有可能是生态工业区和新轧钢厂等生产工业区的投建成本。
也就是说,未来五年内,轧钢厂要投资八千万来打造一个集成化、一体化的工业航空母舰。
这八千万不全是花在了建筑、机械、设备等等,还包括技术和人员的组织培养,或者其他项目的软投资。
但无论如何,八千万的数字砸下来,办公室里的四人都有些上头。
这特么可是白花花的钱啊,谁不想要,真把红星厂勾搭到了辽省,甭说在哪个城市落户,都是碗里的肉。
只要到了辽省,那辽省未来五年就有了八千万的大项目投资。
而把这个项目带回去的人,就成了辽省的大工程,进步和发展那都是绑在窜天猴上点着了冲上天的。
所以,彭晓力都有点害怕了。
看着几人目光里的热切都要把李学武熔化了抢走似的,他真害怕轧钢厂痛失委办副主任。
轧钢厂不能没有李副主任,就像西方不能有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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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那儿来老乡了?”
临近下班,李学武从消防和保卫岗转看回来,正巧遇见了卜清芳和王亚娟,招呼他说了起来。
“到底是搞宣传的啊,啥事你都知道,您应该是搞情报的出身吧?”
李学武笑着同她打了招呼,又给王亚娟点了点头。
卜清芳笑着嗔道:“你还有资格说我?说说你,你是怎么忽悠你那些老乡的”。
“这可真是冤枉啊,我可从来不打诳语,从来不撒谎骗人”
李学武挑眉问道:“都谁跟您说的这些,我找他去,这不是污蔑人嘛,都影响我的名声了”。
“嘿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卜清芳好笑道:“是不是你给人家讲的三千亩生态工业区,五年八千万总投资!”
“还说什么现在选址出了问题,厂里正在寻求切实稳固的发展空间”
她点着李学武笑闹道:“你就说,那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说老韦和老邝他们忽悠人吃好处,你呢?”
“他们忽悠人,人家最多搭一顿饭,你忽悠人,人家一辈子都吃不上饭了!”
“这哪的事啊――!”
李学武抱屈道:“我什么时候忽悠他们吃不上饭了,您就说厂区规划是不是真的,选址未决是不是真的,八千万是不是真的”。
“哎,哎,八千万怎么回事”
卜清芳点了他问道:“我怎么没听说咱们厂要投资八千万的事呢?”
“您这情报做的可不准啊”
李学武挑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投资八千万了,我说的是预计收入八千万的利润,是预计八千万”。
“嚯――好家伙啊!”
卜清芳看着他惊讶道:“你这是不把人忽悠掉坑里誓不罢休啊”。
“要我说啊,你不是怕老韦他们吃请,也不是怕他们添乱,你是怕他们搞的场面不够乱!”
这八千万韦再可他们吃几个菜,喝多少酒也不敢喊出来啊。
真在酒桌上喊出这一句来,他们还不得被对方给生吞活剥了啊。
活活绑了他们做人质,说啥都得把轧钢厂请回去。
这话还真得是李学武敢吹敢闹,都不用他宣传或者通知,今天他跟辽省来的同志沟通的事,以及谈话的内容绝对会被韦再可他们泄露出去。
这特么是爆炸消息啊,湖面是太安静了,上次赵富春来是往里扔了一颗小石子,这一次李学武要往里扔个深水炸弹,势必要把水搅浑了。
“得,今晚饭局的主题准是八千万,你瞧好吧!”
卜清芳调侃他道:“这事儿李主任知道吧,不知道的话赶紧去汇报,别说岔了”。
“李主任聪明绝顶,能不知道这个?”
李学武叽咕叽咕眼睛,看了她和站长一边抿嘴偷笑的王亚娟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去?有人请客?”
“你请啊?”
卜清芳逗笑道:“你要是请我们,我们就去吃,不然没人请”。
“那是您架子太大,别人不敢请”李学武挑眉说道:“我是想请您的,可谁让我有这个心,没这个时间呢,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家庭”。
“呀~呀~呀――”卜清芳抿了抿嘴,说他道:“这有了儿子就是不一样了啊,都知道下了班早回家了!”
她示意了低着头的王亚娟说道:“这不是嘛,五一劳动节文艺汇演的事,我叫了王亚娟过来商量呢”。
“呦,又有节目看了啊,好事”
李学武笑着点点头说道:“厂里也有一段时间没组织文艺汇演了,搞热闹点,欢快点”。
“你这要求可够高的――!”
卜清芳对他说道:“怎么样,给提个意见吧,不然不能放你走”。
“合着你们在楼下这是抓壮丁呢是吧――”李学武笑着看了看周围,问道:“都问着了?”
“问他们没用,专门来问你的”
卜清芳倒是会说,堵了他的后路道:“谁不知道你李副主任热爱文艺,最是支持厂里的文化建设”。
“您这确定是在说李副主任?”
李学武挑眉坏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应该是李主任啊”。
“哈哈――!”
好像想到了什么,卜清芳嗔怪着拍了他一下,目光不由得瞅了楼上一眼,似乎带着些意味深长。
这种事情只要你别做,做了就要被逮着,早晚要露馅。
除非你脸大不怕露馅,或者关系中带着明晃晃的正治需要。
王亚娟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瞅了他一眼,似嗔似羞的。
这人无论能力怎么进步,性情还是那个坏样,只要他想说的,总有占着道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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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跟卜清芳她们没聊几句便被李雪给叫走了,不是私事,是景玉农找他。
李雪似乎对二哥站在楼下跟那个王亚娟谈笑风生的有些不满。
她才不会直白地提醒什么有妇之夫,注意影响什么的,她知道她二哥要想不在乎,谁能说得通。
但是吧,她又着实心疼二嫂,刚刚生产完,要是知道二哥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得多难受啊。
所以请了他来主办公楼这边,没见着人了,嘴便嘟了起来。
李学武瞅见了,尤其是她刚刚跟卜清芳和王亚娟打招呼的模样,明显是带着意见的。
不过他也是故意的,由着她把脸鼓成包子模样,装着没看见。
这给李雪气的,走楼梯用肩膀撞他,李学武则是晃着她往下等了一步,眼瞅着她撞墙上。
兄妹两个跟小孩儿似的,在楼梯上玩着危险游戏。
有下楼办事的见着这副场景抿着嘴偷笑,实在少见一本正经的李雪还会有这样耍无赖的时候。
而对于李学武,她们早已经熟悉了,性格上有着强势的温柔,也有着霸道的和气。
至少对机关里的办事人员,他是没发过火,更没冷过脸的。
李雪被人看见自己玩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瞪了二哥一眼,快步上了楼梯。
三楼,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景玉农的办公室。
“我这正有个活需要人,从窗子里看见你了,就让李雪下去叫你的”
景玉农笑着解释着,示意了他坐下说话。
李学武则是好笑地回道:“敢情我在楼下也算是暴露目标了?”
“那就记住下回别跟楼下晃悠”
景玉农抿着嘴笑道:“我实在忙活不开了,今晚有个应酬你替我去一下,在国际饭店”。
“嚯!哪个省的,都找您这来了?”
李学武讶然道:“啥级别的,别不是我陪不起的吧,您别开玩笑”。
“想哪去了,不是那码子事”
景玉农正色地解释道:“法商香塔尔一直都没离开京城,是说在跟她们的外事馆有事情联系沟通”。
“关于外事部分的内容咱们不管,也不用问,但她先主动找来了”
景玉农看着李学武说道:“你对她应该还有印象,我摸不准她联系咱们是有什么事,你去探探情况”。
“我是奔波霸,还是霸波奔?”
李学武挑眉问道:“您总得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情况,您想知道些什么情况吧?”
“不然我去了怎么开展工作?”
他摊了摊手道:“总不能就吃饭,聊天,闲扯淡吧?”
“我要是知道她这些情况还用你去干啥?我坐这都能想明白了!”
景玉农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吃饭就吃饭,千万要注意外事礼仪,别狐狸没打到,惹了一身骚”。
“那我不去了,我怕”
李学武摇了摇头拒绝道:“那个叫香塔尔什么的好像才二十六七岁”
“这么年轻就能主持国际贸易公司,还跟她们的外事部门有联系,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还有你李学武怕的人呢?”
景玉农吊着眉毛瞅了瞅他,问道:“不会吧,这是我认识的李学武吗?被一个外国女人吓住了?”
“那不是一般的外国女人!”
李学武强调道:“在我的认知里,外国女人分两种,一种是法国女人,一种是其他的外国女人”。
“什么意思?”
景玉农被他说的话绕糊涂了,什么一种又一种的。
李学武叽咕叽咕眼睛,手指点了办公桌轻声解释道:“我怀疑她会对我图谋不轨!”
“去你的吧――!”
景玉农这个气啊,她还以为李学武神神秘秘的想要说什么呢。
“你要这么说,我认识的李学武也有两种”
她学着李学武的语气说道:“一种是上班时间说话虽然扯淡但真实的李学武,一种下班时间真实的就剩下扯淡的李学武”。
李雪偷偷瞅了一眼手表,可不是嘛,她就说二哥说话怎么随意了起来,原来是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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