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工人跟谠走”
“~红旗举在手,红日照心头,我们高歌猛进不停留……”
“叮――红旗飞扬!工人大学习的号角已经吹响!”
一曲《我们工人跟谠走》结束后,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
每天下午三点钟准时会有《红旗飞扬》节目,播报内容主要以大学习和思想教育为主。
这是轧钢厂贯彻落实上级指示精神,在全厂范围内开展大学习,大讨论活动的新方式。
全厂职工聆听组织的教诲,沐浴在组织的光辉下辛勤劳动,挥洒汗水,铸就新时代的辉煌。
在广播期间,一些班组会灵活调整时间,利用广播节目统一学习上级指示精神,统一组织讨论班组学习的态度和情况。
尤其针对工作中出现的惰怠和思想情绪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今天我们热烈地迎来了敬爱的Z先生,视察指导红星厂生态工业区建设和工业展销会工作……”
与往日不同,各车间、各班组、各机关单位和部门早就接到了通知,今天要集中收听广播。
下午三点整,京城红星轧钢厂、钢城炼钢厂、营城造船厂等单位共同收听并学习Z先生在红星厂视察时的指示精神。
除不能停工的班组外,这一时间的轧钢厂格外的安静,空气中只有广播员的声音在传动。
“Z先生对红星厂的发展和建设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和赞扬”
“在视察和指导结束后,Z先生提出了四点宝贵意见:第一,加快加快推进发展速度,夯实生产建设基础”
“第二,抓好贸易交流工作,服务与质量要优先”
“第三,做好生态示范建设,把工业园区搞起来”
“第四,牢固思想意识,要做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不要做仰脸朝天的癞蛤蟆!”
“这是红星厂所有干部职工的胜利,是组织领导的胜利,是团结的胜利!”
“现根据厂管委会要求,宣读李怀德同志关于《号召全厂干部职工学习Z先生视察红星厂的指示精神》的理论文章”。
“《文章》号召全厂干部职工认真传达学习Z先生重要指示精神,贯彻落实指导意见,安排工业事业发展、生态工业区建设、复合型工业化推进、常态化开展大学习思想教育等工作”
“根据Z先生指示精神,厂管委会研究了全面推进生态工业建设的实施意见。”
“李怀德强调,全厂各级各部门要深入贯彻落实Z先生生态工业思想,深刻认识工业最大的价值在生态、最大的责任在生态、最大的潜力也在生态,进一步筑牢生态安全屏障。”
“深化生态工业体制变革,完善生态工业基础保障机制,健全完善创建全厂生态工业保障体系,努力做到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实现更高水平的保护。”
“扎实推进生态工业区建设,统筹把握工业生态发展、联合生产贸易、安全保卫攻坚等重点工作”
“切实发挥生态工业区工程典型引领作用,厚植高质量发展的绿色底色。”
“李怀德在《文章》中强调,全面提高工业管理水平,加强工业环保治理、加强生态修复、污染防治和生态资源保护,维护亮马河生态功能,确保河畅、水清、岸绿、景美、工业区更美。”
“常态化开展大学习思想教育活动,加强工业生态宣传教育,培树优秀工业品牌,丰富职工实践活动,引导全厂干部职工增强生态工业意识、生态生活意识、资源节约意识。”
……
这篇文章播报结束后,广播里持续播报了今天轧钢厂联合其他工业部门举办的工业展销会盛况。
在刚刚结束的展销会上,红星轧钢厂联合其他工业共展出675种工业商品。
其中有78种为新研制、研发成功的生活和工业商品。
在广大群众和市民参观了解过程中,各工厂单位展现了极大的工作热情,确保展销会顺利闭幕。
广播中并没有提及这一次展销会的销售额和成绩,这些数据本身也不是这一次展销会的核心目的。
但不得不提一句的是,这一次的展销会切实让所有人认识到了联合工业和联合贸易的生命力。
联合工业和三产工业共投放37吨可销售民生货物。
到展销会结束时,原定的37吨货物根本没够,是李学武特批二次投放了30吨,这才支撑到了闭幕。
总计超过60吨的货物被销售一空,可见目前仅京城一地市民的购买里相当的惊人。
而这一数据也被李学武写进了向上级汇报的文件之中。
是的,给上级递送的文件就是他写的,不是中午递送的那份,而是他让李怀德写的。
只是人前显贵的李主任吭哧瘪肚一个小时才写了四个字,只能是他接手过来完成了后面的四千五百零七个字。
但这篇文章的署名还是李怀德,也是他以红星轧钢厂管委会主任的名义提交上报的。
别看算上李怀德的名字他总共才写了七个字,但这七个字都值钱,比李学武四千多个字值钱。
而广播里刚刚宣读的《文章》也是他写的,这当然不用猜。
老李给出的理由是,他写不出来全是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复。
关于这一点李学武信,他太特么信了,整个接待队伍里只有老李激动,他都不激动的。
文章不重要,重要的是数据。
是数据背后反映出当前市场经济和工业发展的勾连关系,以及与计划生产和计划经济之间的矛盾。
生态工业区的建设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生态和工业相结合。
在工业领域,红星厂以重工业为根基,向行业上下游持续拓展发展空间,打通贸易销售壁垒,实现了多种经营,轻重工业复合发展。
如果仅仅是为了方便工厂建设,以科研和三产以及部分联合工业为核心圈,周围构建居民区和学校以及医疗体系,这不叫工业区,更不叫生态工业区,这叫大工厂。
生态工业区的概念其实跟亮马河并没有多大的决定性关系。
没有亮马河,有亮马山、亮马沟什么的都无所谓,这就是个点缀。
什么是生态工业区的核心?
是以红星厂未来的可持续高速发展为目标,以现有生产产能和发展驱动为基础,与其他工业联合构建全方位立体化的健康成长体系。
在大工厂建设和布局的基础上,通过联合贸易、工业、三产、人文、医疗以及其他类别,串联多个企业组合成链条式工业系统。
在这一工业发展链条上,会加注经济生态,人文生态,思想生态,科研生态,以及其他生态思想。
生态工业区的生态其实代表的是一种科技持续创新,产品持续领先,人文发展勃勃生机的新理念。
如果仅仅是轧钢厂要拆迁重工业,扩大轻工业和厂区,至于引得Z先生亲自下来视察吗?
当然不会,工业发展的思路和脉络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改变的。
但红星厂通过思想变革,通过贸易体制探索和生产工业变革,在计划生产和经济体系下实验出了一条新理念,新思想。
这对于当前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碰撞融合的时期是很有调研价值的,是值得实验和思考的。
红星厂做出的这份规划和意见是如何构建和实验这种体系的?
其他项都不说,就说最能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贸易。
在轧钢厂提交的生态工业区建设规划中是有一处大型商场的。
这座商场里不仅仅售卖外来的商品和民生物资,还会售卖联合贸易体系下供应链能提供的所有商品。
也就是说,生活在亮马河生态工业区内的职工和家属,都能享有进入商场购物的资格。
从一开始,轧钢厂的冷冻列车项目运送回来的商品就没有向外部售卖过。
对内售卖过程中也并未收取任何票据和证明。
因为这些物资本就不是计划内的产物,收取票据会对计划市场上的货物造成严重干扰。
这也是供销系统迟迟没有来找麻烦的原因,因为红星厂的贸易体系根本就不在他们的监管范围内。
都没有票据交易,那工人手里的票据所具有的计划价值实际上是没有变化和动摇的。
且这些资源的局限交易属性隔绝了供销系统的监察和监管。
厂区之外他们说了算,但厂区之内厂管委会说的算。
红星厂其实还不算特别的巨大,变革前才一万多人。
你看看三五万人,十多万人的那种大厂、大单位,人家那才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人家都有自己的判罚机构,你就说这权利得有多大。
话又说回来了,生态工业区是高筑围墙,以河为界,把这几万人圈在里面吗?
当然不是,那建设的不是生态工业区,而是生态监狱了。
红星厂的亮马河生态工业区没有围墙,更在河岸两边,与京城其他地块相连接。
工业区是没有围墙的,但功能区是需要身份证明的。
但这种心理上的围墙又是轧钢厂急于突破和挣脱的,围墙不是轧钢厂设立的,而是计划经济设立的。
亮马河工业区始终会以开放的态度构建和谐工业体系。
在教育资源、医疗资源、贸易资源等体系上,会留出一个口子,以实验的性质持续探索市场化。
所以,你可以把生态工业区看成一个俱乐部,一个朋友圈,一个发展平台。
轧钢厂在规划中不仅仅要建设企业办公大楼,还要建联合工业大楼,就是要给有志于发展联合工业和贸易的企业提供合作发展平台。
亮马河生态工业区的土地是有限的,但联合工业的发展是无限的。
有人说了,李学武设计的生态工业区是不是蛇口,是不是后世的深镇,是不是太早出现了。
不,从根本设计思路上都不是一样的,具象化表现出来的经济体系完全不搭噶。
京城没有对外打开变革窗口的土壤,但这里有思想实践的基因。
亮马河工业区,其实就是计划经济体系下,早已经产生的市场经济资源的整合。
以偏概全地说,什么是计划经济?
计划经济就是统筹部门说你们厂今年需要造十个产品,并且给了你们造十个产品的资源和资格。
你顺利完成了生产计划,造出十个产品交付给计划体系,统筹部门安排这十个商品的销售和分配,这就是计划经济的构成。
计划经济体系下的市场经济资源又是什么?
就是让你造十个产品,给你的也是造十个产品的资源,因为技术、工艺以及自筹自建等因素,你造了十二个产品出来。
上面只要求你造十个,人家也就按计划收你十个,剩下的两个怎么办?
两条路,一个是随生产计划上交,在这一类产品短缺的情况下,你们厂会受到嘉奖,并在明年划拨的计划中提升到十二个产品。
可如果这种产品在市场上的供求关系是稳定的,今年就需要十个,你造多了的这两个就是错误。
你要敢上交,就会被惩罚,并且在明年给你厂的生产计划中剪除两个,也就是八个作为处罚。
要说这不讲理?
可这就是计划经济,计划什么就是什么。
多出来的两个怎么办?
总不能随手扔掉,或者处理掉吧,毕竟是生产出来的,不能浪费掉。
好了,厂领导一拍脑门,把这些作为福利品或者内部供应品交给厂职工吧。
有些纺织厂的职工就能从厂里购买到价格便宜的花纹印错,或者其他瑕疵的布料。
如果厂职工只能吃下两个产品中的一个怎么办?
那就像李学武当初去吉城卖梨子似的,以单位之间的福利品互换为条件,实施贸易。
那么问题来了,内部处理和产品互换算不算市场经济?
从根本上来说,不在计划内的生产资源都会流通到市场上,成为市场经济资源存在。
无论以何种形式处理这些产品,都是一种市场化经济。
再具象化一点,你家的母鸡下蛋了,你不想吃,拿给邻居换了个媳妇儿回来,这算什么?
这算诈骗!
因为鸡蛋和媳妇的价值不等,你的这种行为就是要受到供销体制的监管和处罚。
那鸡蛋换一碗米呢?
等价交换本身就存在于民生体系内,并不会引起供销体制的关注,这也就是生态工业区的核心。
不是单纯的市场化经济,而是依托于计划经济体系下合理整合市场经济资源,进行贸易探索。
这种探索有危险吗?
有,因为这里是京城,画圈的老人都不敢在京城搞对外贸易,你说这里危险不危险。
所以,生态工业区也好,红星轧钢厂也好,整合市场经济资源的平台在哪?在津门!
提升市场经济资源制造能力的平台在哪?在钢城!
完成市场经济调度运转的体系在哪?在全国各联合贸易单位与办事处之间的联系上。
京城的生态工业区就是一个显示器,从这里能看到计划经济体系下活跃着的市场经济。
但你从这里抓不着,拿不到,因为它只是显示器!
今天轧钢厂组织筹办的工业展销会其实就是显示器的一种表现。
市民和群众从这里购买到的商品都是以零售的形式交易的,这对计划经济中工厂和供销部门之间的联系是一种断链式的体现。
这个时代的人可能对这种情况经历的少,但后世大街上随处可见。
高音喇叭里喊“厂家直销,折本让利,全场九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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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Z先生去你们厂了?”一进家门,给开大门的秦京茹便兴奋地问了一句。
李学武看了看她,腰上扎着围裙,头发上还带着一朵花。
不是发卡的那种塑料花,而是真的鲜花。
这个年代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就是这样,对美的向往特别朴实。
后世要见着有姑娘头发上别着野花你一定想,这是疯姑娘。
但现在不一样,尤其是春天里,辫子上或者耳朵上别着鲜花是一种美的体现,大家都这么做。
好像是被李学武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秦京茹抬起手摸了摸耳边的鲜花问道:“怎么了?”
“没事,挺好看的,我就是瞧着新鲜”
李学武笑着赞了一句,见她低下头没了刚刚的兴奋劲,解释道:“先生是上午来的,你在广播里听到了?”
“是!我和刘婶是下午听到的消息,一想到你们在厂里工作,就……”
这会儿韩建昆已经停好了车,正走进大门,听见媳妇说这个,脸上也是挂了稍许骄傲的神色。
他是李学武的司机,车就停在路边,他坐在车上看见了Z先生。
虽然韩建昆是京城人,但见到先生的次数仅此一次,十分难得。
秦京茹有了询问的方便,抓了韩建昆低声询问起了细节。
她不敢跟李学武问,更不愿意跟他问,他说话没个准儿!
这一点秦京茹太有感受了,你要跟他说生活上的事,他嘴里兴许还有几句实话。
但要不经意地问到形势或者工作,他能一杆子给你支到海南岛去,让你半天都回不来。
春暖花开,四月初的天气还是温柔的,对李姝尤为如此。
不用再穿厚实的棉衣棉裤,一条开裆裤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走进院子里便见着李姝正蹲在水管边上和泥玩呢。
她妈妈栽花养花用到小铲子,现在成了她毁天灭地的武器。
这掘掘,那刨刨,要不是有栅栏拦着,她都要把那些刚出苗的青菜给祸祸掉。
院子里在三月末被秦京茹种上了青菜,一如去年那般模样。
才十几天的工夫,水给足了,院子里已经有了绿意和生机。
李学武将手里的包交给韩建昆,蹲在了闺女面前问道:“见着爸爸回来怎么不打招呼啊?”
“我……我忙呢!”
奶声奶气又豪横,李姝头也不抬地和着泥,就好像她正在做多么重要的工作一般。
每当李学武在书房看书或者处理文件的时候,李姝要是敢去打扰,一定会被奶奶说教。
爸爸忙呢,不要去打扰。
所以现在李姝也这么说,她忙呢,希望爸爸不要打扰她。
李学武偏要逗闺女,点了点她脏兮兮的小手,道:“你是不是不想吃晚饭了,吃这里的泥巴?”
“我吃……吃晚饭,泥巴不能吃,脏”
她倒是知道这个,抬起头看着爸爸说道:“我要,我要盖个房子,得和泥”。
“话不着急说,在心里想好了再说也不急”
李姝最近学说话有些急,词汇想不出来机会重复,倒不是磕巴。
李学武点着她的小手道:“跟爸爸说盖房子干啥,咱家不是有房子吗?”
“嗯……盖房子要住”
李姝想了想说道:“我跟爸爸,还有妈妈和弟弟住”。
说完这个,她又低头继续和泥,嘴里喳喳地说道:“这样就能在一起住了”。
“哦,你是想跟爸爸妈妈一起住啊?”
李学武理解闺女的意思了,并没有着急探究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是继续问道:“是想爸爸了,还是想妈妈了?”
他抱着胳膊蹲在闺女面前,很是认真地对待她的问题和想法。
李姝也感受到了爸爸的关心,抬起头想了想说道:“就是,就是早上醒了想看到爸爸,也想看到妈妈,还有弟弟”。
“呵呵――那也不用盖房子啊”
李学武从闺女手里接过小铲子放在了一边,从后面将她抱起,托着往屋里走。
“今晚你就跟爸爸妈妈一起睡,咱们把弟弟送到奶奶那屋睡,好不好?”
“嗯……我也想弟弟”
李姝伸出小脏手想要够爸爸,却是被李学武笑着躲了过去。
他示意了闺女伸出小手,别脏了衣服,又问道:“那咱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睡啊?”
“嗯――!”
这一次李姝答应的特别痛快,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爷俩儿说啥呢?下了班不进屋,咋还唠上了?”
刘茵抱着孩子哄睡着了,坐在沙发上看着爷俩亲近着,便笑着招呼了一句。
李姝好像知道不好意思了,躲着奶奶的目光,抬起头看了爸爸。
李学武好笑地眨了眨眼睛,给母亲解释道:“李姝说想我了,想晚上跟我们一起睡”。
“哎呀,合着下午闷闷不乐的,就是为了这个啊?”
刘茵好笑地瞅了李姝一眼,道:“小没良心的,有了爸爸妈妈就不要奶奶了是吧?”
“不是――”
李姝被爸爸抱进了卫生间去洗手,嘴里仍辩白道:“我也想奶奶,跟奶奶一起睡”。
“得!等咱们啥时候回四合院的,一铺炕都睡下了!”
李学武笑着给闺女洗了手上的脏泥,以及身上迸溅上去的泥点子。
并没有责怪闺女淘气,更没有对她的慕儒之情置之不理。
有了小弟弟以后,李姝对李学武和顾宁两人愈加的亲近。
这是小孩子天生的争宠,很怕爸爸妈妈爱小弟弟,不爱她了。
而李姝对顾宁有一种敬畏的心态,更怕因为自己的想法让爸爸妈妈为难。
奶奶说过,妈妈要照顾小弟弟,又要上班很辛苦,爸爸上班也很辛苦,她得懂事和听话。
所以她想着再盖一所大房子,让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和她能住到一个屋里去。
小小的她还不理解不让她住在那边不是因为地方不够住,而是怕李宁晚上起来哭,吵到她睡不着。
家里但凡有这种年龄段孩子的,老大两岁,老二刚出生的这种,试试两个孩子放一块儿。
好家伙,连锁反应啊,这晚上就谁都甭想睡了。
“屁股冻冰凉吧?”
看着李姝跑进餐厅,从厨房里端着菜上桌的秦京茹笑着逗她道:“我是不是告诉你了,房子不用盖”。
李姝不理她,刚刚爸爸悄悄告诉她了,晚上会抱着她和妈妈一起睡的,所以笑嘻嘻地跑到了韩建昆的身边,看着他收拾工具。
凳子腿儿活动了,秦京茹自己弄不好,便叫他吃饭前收拾一下。
李姝对啥都好奇,知道盖房子要和泥也是从韩建昆这里学来的。
这别墅也是很多年头了,主架构当然是没问题的,但边边角角的总需要日常维护。
上次院子里甬路地砖活动了,韩建昆便和泥给镶嵌上的,她看见了,拿着铲子就要学。
今天见着修凳子了,她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韩建昆使用工具,说不定明天就能拆家了。
“你早回来了?”
顾宁刚下班,从外面回来后走到餐厅门口跟他招呼了一句。
以往多是顾宁早到家,今天倒是很意外。
李学武笑着回道:“今天我们都辛苦了,所以领导发话,今天不加班,会议结束就下班了”。
“Z先生去你们那了?”
李学武昨天没回来,给她打的电话,她自然知道这个。
脱了外套,走到沙发边上看了看孩子,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李姝听见妈妈的声音也从餐厅里跑了出来,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就往她腿上一趴。
“咋了?闯祸了?”
看着李姝乖巧的小模样,顾宁好笑地扫了一眼屋里的花盆,摸了摸李姝的脑门,怕她病了。
李姝晃了晃小脑袋瓜,蹦跳着要爬上沙发,还是顾宁抱了她。
看着闺女今天的意外表现,又是跟她亲近的,又是扒着沙发看弟弟,顾宁狐疑地看向了李学武。
“这点心眼子都不够她用的了――”
刘茵笑着点了李姝的脑门,给顾宁解释道:“一下午了,闷闷不乐的,晚上她爸回来了才问出来,是想你们了,想跟你们一起睡”。
“不怕弟弟吵你啊?”
顾宁抱着李姝坐在了腿上,低着头看了她说道:“想爸爸妈妈为啥不直接说呢?”
“没有……”
李姝被奶奶道破了心思,刚刚讨好的举动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听着妈妈问了,便钻进了她怀里撒着娇。
顾宁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更是个情愿孤独,不愿意接触世俗和麻烦的人。
可生活就是有让她不得不面临改变的各种挑战。
她可以疏于同事之间的交往,简短跟家人之间的联系,甚至是在对待爱情的观念上。
可有了孩子以后,尤其是对待李姝,她愈加的觉得压力山大。
以前管束李姝,照顾李姝,是出于身为李学武妻子的责任,接受他的一切,就像他接受自己的一切那样。
她可以很坦然地教育李姝不应该做这个,不应该做那个,很直接地对她关心和照顾。
可李宁的出生,让她知道养一个小孩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何况她现在要养两个。
不能短了小的,更不能亏了大的,要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到方方面面。
尤其是现在,她要奶孩子,还要工作,婆婆又在这边帮忙。
家庭里的人际关系,养育孩子的心态思路,让她的性格发生了很多改变。
对家庭以外的人际关系仍然保持着低调的作风,但在家里,她对李姝和家人的关心从被动逐渐转为主动了。
就像现在回应李姝的亲近,以前她可不知道如何照顾孩子的心理,但现在更能站在一个妈妈的角度来关心孩子了。
显而易见的,李姝对她越来越亲近,现在都表现出了争宠的情绪,就说明她的慕儒之情得到了顾宁很好的回应。
顾宁能有这些变化,其实还是受李学武的影响。
这人无论多忙,无论事情多急,都不会跟孩子吵,更不会呵斥孩子。
在家里很少谈公事,尤其是不会把单位里的勾心斗角带回家。
公事不谈,更不谈家长里短。
老太太在这的时候就不谈这个,婆婆来了这边依旧如此。
秦京茹是忍不住的,她在乡下长大,村里传闲话那是调剂生活的主旋律。
可秦京茹在饭桌上说,在干活的时候说,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
家里人没接茬儿的,她自己说着也没意思。
再看李学武对待孩子,教画画,教读书认字,就算是给孩子玩,也是玩出花来。
顾宁自认为李学武不是一个儿童教育专家,更不是一个专业的教师或者育儿专家。
但从李学武的身上,她能感受到对孩子的那种关爱和容忍。
包括对秦京茹也是一样,从未见李学武呵斥她,更未见他指着何处强调秦京茹收拾的不干净。
在这个家里,好像除了婆婆刘茵外,都是他的弟弟妹妹和孩子。
有的时候顾宁都觉得李学武太过于宠爱她了,当孩子宠的那种。
本应该住在四合院的,房子都是收拾好的,只因为这里距离她上班的单位近,更照顾她原来的生活环境。
她跟单位里的人相处不融洽,从未教她如何处理这些关系,而是主动帮她维护关系。
她面临职业选择时,李学武更未从倾向于照顾家庭而让她放弃理想,放弃一线的工作。
就这么一个在家里要照顾所有人的男人,在外面又撑起了一片天,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单位的顶梁柱。
在有秦京茹和婆婆帮忙的情况下,她在面临家里的这些琐事时都感觉身心疲惫,更何况在外面遮风挡雨的他呢。
所以不是顾宁被动地改变,不是谁逼着她改变,而是感受着李学武身上的压力,不想他一个人扛下这个家的所有。
顾宁是自己走出她内心的小花园,感受着家庭的温暖和真实。
李学武从未逼迫她,但从始至终都在照顾她,帮助她。
有人说爱情的力量是相互的,顾宁对这句话的理解逐渐清晰了起来。
晚上,李姝如愿以偿地钻进了妈妈和爸爸的被窝,规规矩矩地躺在自己的小枕头上。
“不许尿炕哦!”
李学武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点了点李姝的小鼻子笑着警告道:“你要把爸爸冲跑了,爸爸可不会游泳!”
“嘻嘻――”
李姝害羞地抻着被子盖住了脸,露着大大的眼睛闷声说道:“我都不尿炕的!”
“嗯,希望你说话算话!”
李学武看了看她,伸出小手指跟她比划道:“咱们拉钩!”
“咯咯咯――我不要!”
李姝自己也知道控制不住唧唧咯,所以她可以说不尿炕,但绝对不会做保证。
你还别说,这真是李学武的闺女,做事的风格都一样。
顾宁安顿好了李宁,从小客厅里走了进来,看着父女两个靠坐在床头看故事书,便提醒道:“累不累眼睛啊?”
李姝听见妈妈这么问,直接把眼睛闭了起来,对爸爸说道:“我闭眼睛,你给我读”。
“嗯,你是不累眼睛了,爸爸怎么办啊?”
知道顾宁是想睡觉了,李学武将故事书收了起来,关了一侧的床头灯,搂着闺女道:“故事书也要睡觉了,李姝也睡吧”。
“好――”
李姝晃了晃身子,等顾宁上了床以后,贴着妈妈躺好了,便不再言语。
顾宁确实是有些疲惫的,尤其是回到家紧着忙活,早点休息是为了半夜起来照顾李宁。
她也是刚刚躺下,书房的电话铃便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连迷迷糊糊的李姝都醒了坐了起来看发生了什么。
听见婴儿床里李宁的哭声,顾宁也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赶紧去哄了。
而李学武则是叮嘱李姝不要自己下床,随后便去了书房。
他心里想着,这电话不能再放在楼上了,得挪楼下去。
能在这个时间,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一定是必须打给他的。
所以接起电话的时候,李学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即便家里被这通电话搅的睡不安宁。
“对不起啊,领导,这么晚了打扰您”
电话是周瑶打来的,第一句就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李学武没在意这个,拿着电话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这个样的,领导,招待所出事了”
周瑶在电话里解释道:“今晚李主任在招待所休息,机关食堂原主任刘岚去招待所找他,不知怎么发生了口角,就在晚饭期间”。
“恰巧在那边有事的舞蹈队队长周苗苗受了伤,李主任发了火”
“这件事是领导处理的,在招待所的保卫只负责维持了秩序”
“可就在晚上九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招待所打电话来报告,说刘岚在招待所后面的大树上上吊了”
周瑶最后汇报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送去医院做了急救,仍然没有抢救过来”。
“因为涉及到了李主任,尤其是刘岚在内院墙上刷了油漆写的字……”
“我怕处理不妥当,所以联系了于副组长,可他那边丈人家出事了,一时赶不过来,所以……”
“我知道了”
李学武理解周瑶的含糊了,一定是墙上的那些字,以及与李主任之间的冲突。
这件事打电话给他是应该的,就算是于德才过去了,兴许也是不敢处理的。
“这样,你把现场的勘查情况做好记录,找到晚饭期间那场冲突的当事人和证人,做好笔录”
李学武交代道:“严格按照案件处理流程执行,该找周苗苗调查的,就去问清楚,该找李主任询问的,也问个清楚,知道吧?”
“我明白了,领导”
周瑶瞬间便懂了领导的意思,这件事有事也是李主任的事,他一定不想让刘岚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跟他有直接牵扯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保卫科接到了案件报告,最应该做的事,便是透明化办案,把所有流程做到位,做公允。
“嗯,就这样吧”
李学武在撂电话前叮嘱道:“晚上加个班,明早把这个案子处理好,交给人事来处理”。
“是,我这就去安排”
周瑶很是干脆地答应了一声,随后便道:“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领导”。
挂断电话后,听着母亲在和顾宁哄着孩子,他站在案台边上没急着回去。
心里想的却是老李,真是流年不利,几年死了几个了?
算金耀辉已经是第二个了吧?
金耀辉是他以前的秘书,刘岚是他以前的蜜,死亡都跟他有直接的关系。
这特么妥妥的柯南体质了,比招魂的都给力。
眼瞅着轧钢厂发展的愈来愈好,老李越走越稳,怎么老是出事呢?
难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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