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邮递员送来了家里订阅的报纸,还有一封信。
信件是定期邮寄的,每个月都会有,来自于苏外事馆。
写信的人多是莎拉波娃,外事馆秘书,信中多有关心李姝的成长状况,但李学武从未给她回过信。
顾宁就更甭指望给他们写回信了,连去往金陵的信要不是丈母娘打电话骂人她都不会写。
每个月随信寄来的还有20卢布外币,是当初周干城与他们商定的抚养费,给李姝的。
去年在四合院住的时候,负责此事的莎拉波娃还来看望过孩子。
见到李姝在李家生活的很好,被照顾的很是妥当,便没有再来过,只是以信件的形式访问。
20卢布的购买力在这个时候是惊人的,尤其周干城还为李学武办理了友谊商店的通行证。
可这本证件被李学武收在了李姝的小箱子里,跟当初抱她回来时用的小被子和她亲母亲的笔记本收在了一起,一次都没用过。
每个月的抚养费20卢布也被收在了其中,信封拆开阅览信件后,会原封不动地收进箱子里。
李家不缺少李姝的抚养费,更认定了李姝是李家的人,是被李顺登记在族谱上的长孙女。
养育她的所有费用皆由李学武来承担,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和义务,用不着别人帮忙。
但是,李学武不能剥夺李姝了解自己身世的权利,更不会限制她寻找过去,了解过去的权利。
这些钱是属于李姝的,去商店的证件也是属于李姝的,包括这些信件,都是李姝了解过去的一份见证和时间凭证。
李学武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告知闺女她的身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对未来的选择。
这些都有待于在未来交由李姝自己决定,寻找亲人也好,寻求身世也罢,李学武都支持她。
他对孩子的关爱是真挚的,不带有选择和条件的,更不会带有功利和目的。
所以,当韩建昆将信件和报纸交给李学武的时候,李学武仅仅是看了千篇一律的信件,便收好送去了楼上的书房。
李姝昨晚被弟弟吵醒了两次,早晨便没起来,还在懒床。
顾宁和母亲刘茵在给李宁洗脸,收拾昨晚又拉又尿的卫生。
看见李学武上来,刘茵拎着垃圾桶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叮嘱他叫醒李姝,给孩子洗脸穿衣服。
“我今天给单位说一下,让通信股的人过来把电话挪下去”
李学武从书房里走出来,对着顾宁提了一句。
顾宁正抱着李宁喂奶,小家伙越来越胖乎,可能吃了。
“还是算了吧,又没多少电话,太麻烦了”。
“不算麻烦”
李学武说了一句,往客房衣柜里找了李姝的小衣服出来,又道:“扯个分线,先响楼下的铃”。
“爸爸――哗哗”
“哎!来了”
李学武就跟早先伺候少爷小姐的老妈子一样,听见闺女的喊声还得答应着。
将闺女的衣服放在了床上,抱着她去了卫生间,同时跟顾宁商量着是不是采购一些营养品邮寄去长安,顾宁大嫂穆鸿雁快到日子了。
这个时候的邮递速度很慢,尤其是包裹,可能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他是想着京城距离长安路途遥远,等着生了再想着采买邮寄,时间实在是太赶了一些。
顾宁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回道:“周日去?你有时间吗?”
“不确定,可能要跟外商见面”李学武抱着闺女从卫生间里出来,道:“法国外事馆文化专员约了我,好像是生态工业区的事”。
看着闺女还要钻回被窝,李学武笑着咯吱了她,逗她道:“你听听,窗外的小鸟都起来了,洗了脸你还要懒床啊?小心没虫吃!”
“咯咯咯――我不吃虫!”
李姝欢笑着躲在被子里,跟爸爸躲猫猫,蛄蛹蛄蛹的好像大虫子,李宁听见姐姐的欢笑声也回头来看热闹。
顾宁扶了儿子的脸,让他赶紧吃,啥事都好奇。
“你要没时间,我跟妈妈去啊?我怕孩子到时候撒不开手”。
“你列个单子,到时候叫京茹去采买吧,贵精不贵多”
李学武举着床上的两套小衣服给闺女示意道:“你今天喜欢穿哪套啊?选一个最漂亮的吧!”
“那――左边的!”
李姝嘴里说着要选左边的,可小手指的却是右边,真是考验李学武的理解能力了。
多亏闺女不是领导,要不然下面的干部还不得脑瓜仁爆炸啊。
“这是右边”李学武举着左手的衣服给闺女示意道:“这一套对不对?这是最漂亮的对吧?”
“是――”
李姝笑着点点头,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等着爸爸帮忙穿衣服。
小孩子总会有些左右不分,你看他们穿鞋就知道了。
明明左右脚的鞋尖偏向都告诉他们了,可还是会穿反。
即便脚穿进去觉得不舒服也不会换过来,就这么别扭的穿着。
李学武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跟孩子的视觉器官没有发育完成有关系,也可能跟大脑认知有关。
一般五六岁的孩子都还有这种状况,是有些奇怪的,他不懂。
但李学武懂怎么哄孩子,忽悠单位里那些老登他都很拿手,哄孩子还不是很轻松?
也就是心疼闺女,不然他早哄着闺女自己洗脸刷牙换衣服,甚至还能准备个四菜一汤的早饭呢。
每次母亲给李姝穿衣服都要跑两趟,她不是嫌这套衣服不好看,就是嫌那一套不漂亮。
小孩子到现在是知道漂亮这个词了,但她并没有审美的观念。
她就是纯粹的磨人,想要家大人更多的关爱,也是撒娇的一种。
可大早晨的,一家人都在忙活着,李学武才不会来回跑呢。
他咋办,一起拿两套,让闺女选最漂亮的,这叫什么理论?
“你抽空给妈打个电话问问,大嫂有没有想吃的京货,或者长安那边不方便买的,填进单子里”
李学武一边给闺女穿衣服,一边叮嘱顾宁道:“再收拾几套儿子穿过的月科小衣服一并邮寄过去,别嫌麻烦,不占多少地方”。
给李姝穿了小老虎鞋,抱着她下地,知道顾宁不懂这个,便解释道:“算是一个讲究,我不太清楚,你可以问问妈妈”。
“我知道了,今天吧”
顾宁见儿子不吃了,站起身将他交给了李学武,自己去换衣服。
“我问问妈应该买什么,兴许有顾及不到的,我也想不到”。
“多问问,也可以问问你们同事,随便聊聊嘛~”
李学武抱着儿子,逗着闺女,给顾宁说道:“你们科室里不是经常开茶话会的嘛,聊八卦哪有聊孩子有劲头”。
“你当我们科室是公园啊?”
顾宁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梳理着头发道:“行了,这事不用你管了,我跟京茹和妈商量吧”。
她弯腰抱起李姝看了看闺女,道:“看看爸爸怎么给咱们洗的脸啊,还挂着糊糊呢”。
“看看咋洗的――”
李姝倒是有撑腰的了,这会儿学着妈妈的语气回过头对着爸爸说了一句,表情都有些相似。
李学武点了点闺女的脑门道:“要不是你不配合,能洗的半啦柯基的嘛!”
“半啦柯基的――”
李姝学话可准了,现在咬字也清晰,就是啥话都学。
顾宁没理会两人的逗闹,抱着她先往楼下走去。
李学武则是抱着儿子开了楼上书房的窗子,这才下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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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于副组长请假了”
刚到单位,彭晓力便从综合办得到了消息,走进办公室跟李学武汇报了一声。
李学武正在看今天的工作简报,头也没抬地问道:“知道缘由吗?”
“于主任的丈人过世了,家里正在治丧”彭晓力轻声解释道:“于主任的爱人是独生女,所以老人的丧事是由他来主办的”。
“嗯,是在京城办,还是在钢城办?”
李学武翻看着昨天的大学习工作信息,随口问道:“于主任全家都搬过来了吧?”
“是,自来京城工作后,于主任便搬了家,老人也是随着搬来的,住在一起”。
彭晓力见领导手边的茶杯盖开着,便拎了暖瓶又给续了热水。
“工会那边是要出人给安排丧事的,可于主任说一切从简,是老人的遗愿,不麻烦组织了”。
于德才现在可跟当初刚调来京城时的处境大不一样了。
当初来的时候,是背着钢城那摊子烂事的影响,举目无亲。
就连安置家人都还是李学武给厂后勤打的招呼,这才在京城给他安排的住房。
现在于德才是保卫组副组长,正儿八经的副处级干部。
不仅仅工作踏实稳重,就是在李怀德那里也是有一份好印象的。
工会那些人是有些势利眼,对工人不敢怎么着,但对干部总是要分分级别,看看牌子再说。
对于德才这位保卫组实权副组长不能说巴结吧,总不敢得罪的。
所以说他们主动帮忙治丧李学武并不意外,对于德才谢绝组织的好意,亲自治丧也不意外。
来京一年多,别人不知道,可于德才从李学武这里学到了低调两个字,万万不敢张扬的。
家里有白事是真的,可他不想借着这件事搞什么名堂,更不想让别人搞他的名堂。
活着的人都要谨小慎微,更何况死了的人呢。
这年月还未限制红白喜事操办收礼的问题,但实在的,一般低调的干部都不会搞这些。
李学武结婚那是躲不过去的,就是生孩子这件事没招待,不少人见面了都要借故埋怨他几句。
现在轧钢厂的形势看着一片大好,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危机四伏,谁敢跳,谁先死。
所以老人没了,家里自己处理了,安安稳稳入土,平平淡淡回来上班,就这个事。
“安排综合办去问问,以保卫组同事的名义送副花圈,再以我的名义送一副,挽联你想就行”。
李学武给彭晓力交代完便不由的想起了昨晚的那通电话。
于德才作为保卫组副组长,家里自然也是有资格安装电话机的。
周瑶把电话打过去,于德才一定知道厂里昨晚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没有接这个工作可能跟老人大限将至有关,也有可能跟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他拿不住有关。
在李学武这里想来,总不能是为了躲避李怀德的臭事,故意让他丈人赴死吧,太逗乐子了。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李学武抬手正要去接,同时也见到了正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周瑶。
他先是点点头,示意了办公桌对面,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嗯,我是李学武”
电话是京城二汽打过来的,副厂长古力同。
“呵呵,我正想联系您呢”
听见古力同的声音,李学武笑着招呼道:“卫三团那边催我,说是春耕开始了,这农机再不到位,就要耽误农时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华北拖拉机厂给的指标,10台,不多不少,足够你们使用的了”
电话里古力同苦笑道:“我也是托了一圈的关系这才联系到的,这个时候指标还真难弄”。
他倒也不是故意讨要人情,实在是饭上桌子了才想起咔嗤筷子。
李学武抱歉地说道:“怨我说的晚了,谁能想到我们厂这边的关系没能直接联系到拖拉机厂呢”。
他笑着给古力同道谢说:“是我欠您个人情,回头咱们坐一坐,我请您喝酒”。
古力同倒是很干脆,爽朗地笑着应了,事情说完却没有着急挂断电话,而是问起了Z先生来的事。
这都是见报的,李学武并没有给他多讲,只是说了说厂里的态度和正在准备做的工作。
古力同其实就等着他说这个呢,提到了21号李怀德带队来访二汽厂的事。
“听说你们红星羚羊二代的研发项目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了?”
“跟哪儿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笑着说道:“你古副厂长人在家中坐,消息耳边灵啊!”
“甭管我哪听来的,我可没有什么恶意”古力同笑着解释道:“就是想问问你们厂既然能在吉普车领域打开渠道,有没有想过客车制造啊?”
“客车?什么客车?”
李学武的眼睛一眯,都想着把眼睛闭上打电话了,因为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没有,没有,一定是您搞错了,我们厂从没有生产客车的计划,那太不可能了!”
坐在对面的周瑶听到这里忍不住使劲抿住了嘴,差点笑出声来。
厂里有没有生产客车的计划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了解的。
因为车辆工程研究所的保卫和保密工作都有她的布置和参与。
跟其他工厂相比,李学武更重视实验技术和科技的保护。
你看一些工厂在保密项目上对安全防卫做的就很好,但在生产技术和研发上就很含糊。
如果不是涉及特殊保密项目的,基本上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意识,更没有专利保护的意识。
但李学武有,他可以撺掇李怀德去跟其他工厂化缘技术,可对自己工厂研发的技术很抠门。
你就真别觉得是他小气,就算敞开了科研大门不设防,最多也就是自己兄弟单位模仿借鉴。
知道方便面的发展历史吗?
有人说这玩意是小鬼子搞出来的,也有说是弯那边搞出来的。
谁搞出来的不争论,可最早的方便面油炸过后不方便保存是真的,甚至包装都不方便。
知道是谁搞出来的解决办法吗?
对,就是内地,是这个时候的内地,只是换了一种油而已。
可小鬼咂就学了去,内地的方便面市场发展缓慢,可对面倒是捡着宝了,干发了不少企业。
别小看了知识产权保护,李学武多一个心眼,就少一个敌人。
也不知道古力同哪里得来的消息,电话里笑骂道:“刚跟我称兄道弟的,这会儿藏着掖着是吧?”
他点了李学武说道:“你们厂搞回来的那台豪华客车拆解的怎么样了?还没吃透技术吗?”
“呦!您还知道这件事啊?”
李学武目光看着周瑶,嘴里说道:“那车买回来就是改装的,谁说吃技术的事了”。
周瑶这会儿也变了脸色,这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厂里的保密工作出了问题,总是她的责任。
古力同才不会信李学武的扯淡呢,在电话里讲了,京城二汽手里有客车厂的生产和研发资源。
他的意思很明确,轧钢厂要是真想搞客车工业,他们可以给这个项目提提速,也就是插一脚。
都知道轧钢厂在钢城搞了一个好大的汽车制造厂,全套的进口汽车制造流水线,嘎嘎香啊。
流水线上挂吉普车可以,挂轿车可以,挂小型客车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大型客车是不方便的,这一类的车辆制造目前还是以车间组装为基础。
京城二汽也是从Z先生来的这一趟对红星厂生态工业区有了信心,更有了参与的决心。
他们不可能跟轧钢厂一起搞小型货车的生产,这是他们的主业。
但小型客车和大型客车他们搞了很多年,包括底盘技术等等,是有一些储备和资源的。
自己用不上,倒不如跟红星厂合作,以联合工业的名义也好,以联合三产的名义也罢。
只要能在生态工业区的项目上迁出一条线到京城二汽,就算是结下了联络的渠道。
未来京城二汽是获得金融支持,还是供应渠道支持,或者销售渠道的支持,都是方便的。
知道这年代一个单位想要买车得怎么买吗?
除了特别的汽车经销站,只能去厂家自提,还得等着排号。
可红星厂不一样,他们有流水线,有完善的工业体系和零部件供应体系,生产效率很高。
汽车销售完全不靠等,不靠指标,直接在各大城市建立办事处。
也就是说,现在全国省份内购车的现状会被红星厂所打破。
以前想要购车,本省的汽车制造车就是各单位的首选目标,因为指标也在这里。
现在红星厂玩了个新花样,车送到你家门口,还不用等,还不要指标,现金提车,你说牛不牛。
京城二汽从轧钢厂与京城第二机械厂合作的项目里拿到了轻型货车生产流水线设备。
这套设备是仿照钢城在建的那套流水线而制造的。
也就是说,即便达不到红星汽车制造厂那种变态的生产效率,可他们的车辆下线也不会太慢。
京城的运输市场早晚有一天是要饱和的,最多两年,两年后怎么办?
所以,要借助轧钢厂汽车经销的能力,古力同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学武并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说会跟领导汇报,研究研究。
“对不起,领导,我……”
看着领导撂下电话,周瑶便要开口道歉,可话刚说了一半,便被李学武抬手示意止住了。
“帮我要卫三团,我是李学武”
他重新要了电话,看着周瑶说道:“别一出事就想着承担责任,道歉解决不了问题,想想办法”。
“是,领导,我回去就想办法”
周瑶看着领导在等电话,可还是忍不住说:“我会跟研究所那边商量一下,给科研人员做一下保密宣传,再加强安保力量”。
“喂?哪里,我是赵振华”
电话里传来了应答声音,是李学武要的政委电话。
“振华同志,我是李学武”
他将电话从耳边挪了挪,赵振华说话声音有些大。
“拖拉机的事搞定了,华北拖拉机制造厂的指标,已经下给咱们团了,你安排人去接收一下”。
“太好了!我正愁这件事呢!还想着要不要给你打电话问一下”
赵振华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道:“齐团等不及了,带着战士们先清理边边角角呢”。
“这件事绕了几道弯,回头再跟你说,你先安排接收的事”
李学武在电话里没有跟他多讲,拖拉机搞到手了,农用机械跟经常机械厂就能买到。
至于说指标,现在是什么时期,卫三团想要买几套农机还不是很方便?
挂断电话后,李学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解了嗓子的干,这才给周瑶说道:“怎么做是你的事,我只看结果”。
“不过跟科研人员打交道,你得掌握一定的尺寸和火候”
李学武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提醒她道:“他们的心思和热情都用在了科研事业上,对人情世故了解的不是很透彻”。
“我明白,我会注意这一点的”周瑶理解领导的意思,自信地说道:“消防和安全宣传上我们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嗯,你做事,我放心”
李学武点点头,挪开茶杯,翻看着手里的文件问道:“昨晚的事处理好了?”
“正要跟您汇报这件事呢”
周瑶认真地讲道:“按照您的指示,昨晚我们对案件涉及到的人员都做了笔录,包括服务员”。
“而在调查过程中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是关于纪律监察方面的,今天早晨我跟孟科长对接了一下,他将负责接下来的调查工作”
她有些顾忌地汇报道:“据刘岚留下的遗书和在墙上涂抹的文字表述,她跟李主任是有过特殊关系的,且通过委办的师弱翁副主任向李主任送过重礼……”
“嗯,这个厂里已经处理了”
李学武头也没抬地说道:“是上次市里的那个案子牵扯出来的,师弱翁现在还在钢城劳动改造”。
“是,我们了解到了这一状况,也跟李主任做了核实”
周瑶汇报道:“李主任说他从未收到过什么手表,上次是师副主任搞误会了,他也对这件事做了处理”。
“刘岚当时是什么诉求?”
李学武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她去招待所找李主任是独立事件,还是有人指使的?”
“就我们调查,应该是独立事件,可能跟她的工作遭遇到了挫折有关系”。
周瑶回答道:“因为受那个案子的影响,刘岚的机关食堂主任职务被撤掉,安排在了卫生服务队”
“最近应该是跟同事之间闹了矛盾,引起了某些她特别在意的话题,这才激化了她的极端思想”。
周瑶的工作做的很仔细,不仅当晚的冲突矛盾做了调查,就连刘岚的同事关系矛盾也做了调查。
甚至连她的家庭矛盾关系也做了了解,尽量给这个案子以全面的解释和说明。
“柴永树伏法后,刘岚独自抚养三个孩子,又没有了以前的待遇,现在的压力很大”。
周瑶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看向李学武说道:“她找李主任的诉求是想回食堂,无论哪个”。
李学武正在批示意见的笔顿了顿,他已经知道刘岚的想法了。
无非是重新回到食堂,回到熟悉的环境,也是想给家里的孩子谋一口额外的吃食。
周瑶也正是感想于此,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就算是她做错了,要求的过火了,也罪不至死。
刘岚说曾经跟李主任有过特殊关系,周瑶知道这种事追究起来没头没脑,没法查。
刘岚已经死了,李主任会坦白说这件事?玩笑嘛!
就是送礼的事也都被师弱翁一力承担了下来,去找谁查。
真要是刘岚亲手把手表交到了李主任的手里也行啊。
虽然这件事没法查,可周瑶已经信了,尤其是昨晚舞蹈队的队长周苗苗在那。
在电话里,在文件上她做的汇报当然不至于那么露骨,可现场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堪入目的。
刘岚之所以那样激动,也有周苗苗对她言语上的刺激,以及李怀德态度上的冷漠造成的。
保卫处在招待所的人员并没有对任何一方做偏颇处理。
但刘岚把事情闹开了,知道李怀德不会放过她,这么多人看着,就有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要不说这个女人傻到家了呢。
当初手表的事是一件,跟李怀德本身只为了那点剩菜剩饭也是一件,这一次以命搏命又是一件。
想想吧,她死了那三个孩子怎么办?谁能养活去!
她既然跟李怀德有那样的关系,送手表出了错,恼了李怀德也没什么,老李不敢不照顾她。
本身也不是她想把那样的手表送上去,是好心办了坏事。
现在安排她去服务队也是方便消弭这件事的影响,不然她在食堂总有人说起这件事。
就算她想找李怀德调岗位,也不用当着那么多人,还堵到了招待所去,这件事能谈成?
老李就算是再下三滥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跟她有关系,给她调动岗位啊。
真要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不成了掩耳盗铃了嘛。
哪怕是她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他也不至于冷着脸拒绝她。
所以说啊,刘岚玩命,不是在跟李怀德玩命,而是跟她自己过不去,跟自己的命运过不去。
不甘心丢了金饭碗!
可丢了这金饭碗怎么了?
就像金耀辉那样,至于死吗?
不至于的,就是一时想不开。
“李主任那边怎么说?”
李学武看着她问道:“事情报给人事和宣传那边了?”
“是,人事和宣传那边联系了工会,会处理后事”
周瑶听见李学武的话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如何了。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案子不是李怀德的主要原因,是刘岚自己。
“李主任要求妥善处理后事,尽快消除不良影响”。
“那就照领导的意思办”
李学武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文件上,讲道:“跟工会那边说清楚领导的意见,那三个孩子”。
“明白了,领导,我这就去”
周瑶听懂了,这个案子纠缠李主任是没有结果的,倒不如借着李主任的话,给刘岚的三个孩子争取更好的待遇。
至于说李主任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她传达了,工会那边会再去找李主任问?
现在就这个案子,恐怕李怀德只愿意听她的汇报,其他人谁敢去碰这个雷。
就算是以后有人汇报到李主任那里,说她照顾了刘岚的三个孩子,李主任还能追究她责任咋地?
妥善处理后事,消除不良影响,她是按照领导的意思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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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尽快消除不良影响,可影响还是产生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机关食堂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窃窃私语声不断,流言蜚语乱飞。
李学武谁都没去找,更没去二楼包间,就在一楼找了张桌子坐了,安安稳稳地吃饭。
可也怪了,他进来的时候声音还有呢,打饭的时候身后的讨论声四起,可眼瞅着他坐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食堂里副科级以上的干部们低着头吃着饭,虽然眼神还有交流,可话语上知道谨慎小心了。
“一个人?今天怎么了?”
雨水端着饭盒坐在了他的对面,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他饭盒里的烧肉塞进了嘴里。
“你怎么没上二楼?”
“你饭盒里有肉,为啥抢我的?我饭盒里的肉香啊?”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瞪了她一眼,心想道,我倒是想上二楼了!你给我按啊?!
雨水瞧见他的小气样,故意翻着白眼从自己饭盒里给他夹了好几块烧肉过去,像是等着他不满一样,好有理由给他肉吃。
“给给给!吃你一块肉跟吃唐僧肉似的,咋这么小气呢!”
“唐僧肉上哪找去,可我的烧肉就这么几块!”
李学武跟她相处倒像是幼儿园的小孩似的斤斤计较:“你当我哥是厨子啊,就这么两块肉!”
“嘿!指桑骂槐呢是吧!”
雨水挑了挑眉毛道:“我就不信我哥能给你少打了肉!”
“呵――你哥今天除了跟你,其余人都不在状态!”
李学武叽咕叽咕眼睛,提醒道:“别惹你哥啊,小心他跟你发火”。
“跟他有什么关系?刘岚?”
雨水皱眉探着身子轻声问道:“我哥跟刘岚有那种关系?”
“快别糟践你哥了,不是亲哥啊咋地?”
李学武用筷子尖点了点饭盒,道:“老同事之间关心不行啊,你这思想需要加强学习了啊!”
“怯――!亲哥我才了解他呢,以前刘岚来找过他!”
雨水撇着嘴角道:“我回家正撞见两人跟屋里说话,说什么我不知道,但准不是正经事”。
“不是我乱传瞎话啊――”
雨水探着脑袋小声说道:“他们都传,刘岚送给李主任的那块手表犯邪性,要人命呢”。
“谁说的,这不胡说八道嘛!”李学武撇嘴道:“办案的时候拿物证的人多了,都死了?”
“反正不是我说的,我听来的,你爱信不信”。
雨水吃着米饭,道:“他们说刘岚送表的时候金耀辉跟师弱翁在一起,结果一连串的人都出事了”
她点数道:“拿表的柴永树死了,碰表的金耀辉死了,师弱翁遭殃了,现在刘岚也死了”。
“无稽之谈,太荒谬了”
李学武摇了摇头,强调道:“柴永树死是因为他杀人了,金耀辉死是畏罪自杀,师弱翁则是咎由自取,至于刘岚……”
他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意气用事罢了”。
“跟李主任没关系?”
她倒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挑眉道:“你们不会没查清楚吧,刘岚可都在墙上……”
“嗯,案子给你,你去查”
李学武瞥了她一眼,道:“你要查清真相,我退位让贤,这保卫处自此以后你来当家”。
“怯――!说说嘛――!”
雨水见他说的不像是假的,扯了扯嘴角,道:“突然一个大活人没了,厂里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少跟他们说闲话,听也不要听”
李学武瞅了她一眼,道:“你听了,到时候传出去,也会把你带上,说你有这个嫌疑”。
“知道了――”
雨水这个时候还是听劝的,分得清好赖话,更知道李学武在红星厂里说话的份量。
李学武扫了一眼餐厅里的气氛,最后落在了雨水的脸上,问道:“相亲的事咋样了?”
“管得着嘛你!”
刚刚还顺毛驴似的雨水这会儿好像炸毛鸡,被李学武一句话问得好像要跳起来咬人似的。
她目光幽怨地瞪了李学武一眼,道:“别跟我说相亲两个字啊,我烦着呢”。
“惯着你,你说不说就不说啊?”
李学武就着烧肉吃着米饭,幸灾乐祸地问道:“你没看上人家,还是人家没看上你啊?”
“你是不是肉吃多了?”
雨水瞪了瞪他,伸着筷子从李学武的饭盒里把刚刚夹过去的肉又夹了回来。
李学武挑眉打量了她,道:“嗯,看样子不像是你没看上人家,那就是人家没看上你啊”。
说完,也不顾雨水横眉瞪眼的,点点头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找,你这么优秀,必然会找到合适的对象”。
“你帮我找啊?”雨水眯着眼睛说道:“你这么懂我,有合适的就没想着给我找一个?”
“我哪有合适的,再说了!”
李学武强调道:“我根本不懂处对象,更不知道怎么教人处对象,怎么帮你找”。
“你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了?连我你都骗?”
雨水翻了翻白眼,道:“我不管,既然你问了,粘包赖,这个月之内,帮我找个对象”。
“我儿子咋样?”李学武撇嘴道:“我认识的,年轻的,还没成家的,就我儿子一个了”。
“去你的!你愿意,你儿子愿意嘛!”雨水被他逗的嘟起嘴,横了他一眼道:“想占我便宜!”
“没关系,童养媳嘛,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
李学武坏笑道:“赶明个我跟你哥说一声,回头儿就上家里伺候我儿子去吧”。
“呸――你才大三十呢!”
“赶明儿干啥啊,我哥就在那呢,你直接说去呗!”
雨水梗着脖子道:“你要敢说,我就敢去,回头我就跟你改口叫公公”。
“公公,还嬷嬷呢――!”
李学武歪嘴道:“你怎么不直接说叫爸爸呢,更好听”。
“行啊,我都无所谓!”
雨水真是豁得出去了,看着李学武说道:“你别后悔啊,我要跟你叫爸爸了,回头儿你要不认,我就找李叔说理去!”
李学武夹了一筷子她饭盒里的烧肉,笑道:“找李姝没用,她管不着弟妹的事!”
“气死我了――!你怎么那么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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