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错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要承认,这没啥说的。”
曹副主任点头道:“我们的管理工作出现了漏洞,应该向卫三团诚恳地道歉。”
他看向李学武摊摊手苦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总得给我们一个道歉的机会吧?您说是不是?”
“如果道歉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话,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李学武说漂亮话的时候能把人夸出花来,他要说堵心口的话一杆子能把人肺管子戳炸了。
这会儿一句话顶的曹副主任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没想过红星厂的干部这么牛,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当然了,他脸色再难看也不会在这发火,毕竟谷维洁坐在这还没说话呢,他又是上赶着来的。
他的级别也不低,不然都是同学的情况下,谷维洁又怎么会称呼他的职务。
说关系一般也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但关键的还是给李学武提醒呢。
曹副主任在京城也不是没有关系,不然也不能把电话打去卫戍。
可就是没想到卫戍的电话石沉大海,再去找关系人家不接电话了。
知道是踢到了铁板上,也是自己单位做的事太下作,太缺德了。
所以他的态度很明确,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杀人不过头点地,人他得领回去,人领不回去,他也甭想回去。
都是在单位做管理的,既然代表单位来了,就算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先把人整回去再说。
关人的是啥地方,多待一宿都是麻烦,甚至要遭大罪了。
他的关系还真是不白找,人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就是来红星厂找李学武,因为这李学武是卫三团的副团长,还是第一副政委。
其他的关系人家没有多说,指条明路是为了解决问题,把底儿都给撂了那便是要谋算李学武,结仇了。
曹副主任连夜给家里打电话,请单位那边调查这两个集装箱到底是咋回事,就算上门拜码头,心里总也得有个踏实的底儿吧。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一批货是东方商贸报的关,提货单也是东方商贸的手续。
东方商贸怎么就吓一跳了?
这一家商贸公司不是本地的单位,而是港城五丰行的分支机构,来往货物都是跟五丰行有关系。
单独甩下的两个集装箱签收单位没写,但调运的手续完全正常,就是京城火车站货运站。
津沽港那边着急忙慌地联系相关的人员,费劲巴力地得到一个消息,说这两个集装箱是港城特调。
消息说了,这是红星厂那边专门给卫三团协调的一批化肥,是用于农垦区的,早就提过醒,可没人在意。
现在篓子捅大了,那些犯了错的干部被人家给拘了回来,上哪打官司去能打赢啊?
所以两方面一合计,这事还得来红星厂找这个叫李学武的干部。
既然找到了关键人物,总得摸清人家的跟脚啊,所以又找京城的关系打听这个李学武什么来历。
好家伙,一打听又吓一跳。
都说京城群英荟萃,人杰地灵,年纪轻轻便有大能力者不知凡几。
眼巴前要找的这一位便是青年干部中的佼佼者,履历极为丰富,关系极为复杂,轻易不敢施压逼迫。
带着一胸口鍕功章回来的,又在工安单位打响了名号,随后又连续得了劳动模范勋章和先进个人勋章。
这个没法来硬的,人家胸口别着的勋章比啥都硬,打不透,压不倒。
重要的是,这李学武在红星厂里算是顶厉害的人物,又是在卫三团任职,身后编织的关系网老大一片。
听见他来京城是有好一帮朋友来电话约他吃饭的,可一听他打听李学武这个人,便都谨慎地提醒他别惹那个年轻人,不好惹,有人栽了。
这还是好朋友提的醒,托人打听那些一说是李学武的名字,扭脸就走,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追着问?人家就给你比划一个巴掌,告诉你两个数字。
两年,小五百个。
两年好理解,大概是这年轻人回来参加工作两年,小五百个是啥意思?
人家说了,你自己去西郊靶场问问,这两年有多少挨枪子的是那位李二疤瘌送过去的。
好么,曹副主任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避之不及、听之色变的名字原来是个杀神啊。
他一听这战绩脑门上也见汗了,别特么单位带走那些也被打靶了吧?
也正是因为听说了李学武的战绩,这些人在找到谷维洁的时候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十分的客气。
知道谷维洁是红星厂的领导,还是排名靠前的,所以想着隐隐地压李学武一下,好方便说话。
毕竟他的级别也不低,总不能真跟李学武低声下气地求人吧。
可万万没想到,找到谷维洁的办公室,却被对方带着来了这边。
不是厂领导嘛,找一个副处长不能打个电话叫过来吗?
现在谷维洁带着他们来见李学武,那到底谁才是领导啊!
其实谷维洁做的没毛病,她犯不上因为曹副主任得罪了李学武。
这件事说到头还是津沽港那边出了错,惹的是卫三团,跟红星厂没啥关系,她找李学武说话不可能用职务和级别压人。
要牵线搭桥可以,甚至顾忌同学情谊陪着一起来也可以,但再其他绝对是不能做的了。
且看他们进来后李学武讲话的态度就知道,他代表的是卫三团。
李学武说开枪崩人曹副主任不敢不信,这杀神的战绩又不是吹出来的,杀了多少早有人记得。
这京城不是他的地盘,所以低一头没什么,李学武训斥他两句也没什么,只要事情过得去。
“卫三团齐耀武团长是啥意思,气归气,事情总得解决了。”
谷维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得说话了,不然不闹僵了嘛。
她语气和缓地说道:“既然曹副主任来了,态度你也看见了,事情怎么解决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齐团估计这个时候上山了,没法谈,人就关着吧。”
李学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上面来消息,今年卫三团的垦区将作为示范区来建设,**要来视察。”
“他最担心有违农时,耽误了垦区的种植,凡事亲力亲为,你们的人也真是胆大妄为,谁的货都敢抢。”
“是是是,我们是错了。”
曹副主任点头道:“认打认罚,只要卫三团说句话,我们一定照办,怎么处理都行,但人……”
他苦着脸讲道:“毕竟我们单位有任务在,这件事不尽快解决,恐怕要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大家都有任务,为了你们的任务就能牺牲我们的任务?”
李学武皱眉看着他说道:“要是这么说,这道理还是别讲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道:“你们要是来找打架的,我奉劝您一句,卫三团的人可不是吓唬就能怕的。”
“没有没有,这话说哪去了!”
曹副主任赶紧解释道:“我是说啊,别让这件事发酵开来,大家都是为了组织工作,互相帮助嘛。”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既然你把谷副主任请来了,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
“我是在卫三团任职,但我不能吃里扒外,帮着外人说话。”
他手掌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道:“有什么话尽可以跟我说,我能理解的,一定转告齐团,你们大老远的来了,不能啥话都没说就走了。”
“额……”
曹副主任看了看李学武,又看了看谷维洁,这话怎么特么接啊。
李学武话里的意思他听懂了,无非就是:你们有多少诚意可以跟我说,我要是觉得可行,那这件事就由我来跟齐耀武说。
意思就是齐耀武那边绝对是见不着的,李学武也不可能坐这个蜡去给他们往卫三团讲情接人的。
两边都没什么感情和瓜葛,那就甭来什么虚的了,道歉没必要,做错事的那些人估计都快把对不起刻在心里、雕在嘴上了。
只要他们现在还能说话的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绝对是对不起。
现在进入到了谈钱不伤感情的环节,因为没得感情可谈。
作为中间人的李学武跟他谈,倒是给两边都有了余地。
当然了,李学武在谈话前也摆明了车马,他绝对是要站在卫三团的立场来跟他们谈的,别讲虚的。
谷维洁早在李学武两次点到她名字的时候就知道李学武要干啥了。
这会儿涉及到了红星厂的利益,那屁股自然是坐在李学武这边。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主动开口向曹副主任问道:“我记得这两个集装箱是走红星厂和津门水产的运输线啊,又怎么会出现借调的问题呢?”
得!又来一位!
曹副主任听见她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谷维洁的目光里也逐渐带上了苦涩,自己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一个卫三团都够麻烦的了,现在又把红星厂的运输线扯进来,这要出多少血才能解决啊。
不过谷维洁这一句话也不算是趁火打劫,倒是给了他解决这件事的思路,那便是红星厂的这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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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日这天,全厂放假。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全厂不包括特殊车间和备岗的值班人员。
不过生产车间停了,锅炉车间只是不熄火罢了,没有往常那般辛苦。
而且今天下午厂露天体育场还有节目表演,实际上厂里的人更多了。
也是借着今天人多,红星厂正式公布了几条消息,都是跟厂职工息息相关的内容。
第一条消息最为震撼,那便是红星厂正式确定了集团化工业目标和组织机构部门组成。
跟先前漏出来的小道消息大概能对得上,厂集团十五个副局级直属部门,十三个副局级或正处级二级分支机构,多个三级分支机构。
集团的十五个直属部门有:综合管理部、战略规划部、技术发展部、质量安全环保部、工程管理部、业务管理部、人事劳资部、财务控制部、营销管理部、国际事业部、生产管理部、调度运输部、组织工作部、企业宣传部以及工人联合会组织。
跟现有的分组结构不同,集团机关因为工作需要,再一次实施分级分区域管理,弱化了副主任的权限。
十三个二级分支机构分为集团直属、专业厂、子公司和参股公司。
集团直属机构有:红星钢铁集团建筑分公司、红星钢铁集团医疗管理局、红星钢铁集团文艺出版社、红星钢铁集团劳务服务分公司以及红星钢铁集团教育管理局。
专业厂机构有:钢城炼钢厂、营城造船厂、红星轧钢厂以及科技研究所。
子公司机构有:红星汽车制造厂、津门贸易管理中心。
参股公司机构有:联合三产分公司、联合工业分公司。
较为重要的三级分支机构有:红星钢铁集团保卫总队、红星钢铁集团消防总队、红星钢铁集团京城医院、红星钢铁集团文工团等等。
集团化结构的确定正式代表了红星厂三年计划和五年规划提上了日程,明确了总体战略发展目标。
厂干部职工都明确了自己未来将要奋斗和发展的方向,更确定了为之努力和前进的目标。
谁以后该去哪上班,该进步到哪个职位,大家心里都有谱了。
这一份文件的公布,彻底稳定了全厂干部职工的心,大家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想着以后去哪的问题了。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便是该怎么去的问题了,只有自己努力,未来三年的积极表现,赢得心目中的位置。
尤其是干部,想要留在京城,那必然是要进集团的,或者去三产工业,否则重工业生产全都搬去了钢城,上哪找工作去。
不过大家心里算计着自己,也算计着上面的领导。
十五个部门,去掉一个工人联合会单列单管,其他十四个最多一个集团副职管两个,那还差两个领导呢。
尤其是集团化目标实现的时候,绝对会有集团副职领导调任,到时候至少会有三个新的副职产生。
再一个,二级分支机构里面是有副局级单位的,负责人挂集团副职的可能性会很大,到时候厂领导班子人数绝对会增加。
仅仅是从厂里公布的集团化目标文件大家就能猜出三年后发生什么。
其实倒也不难,只是中层管理干部心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押注了。
这玩意全靠赌啊,谁知道哪个领导会调走,哪个领导能留下啊。
现在能知道的就是董文学不会走,因为他虽然是副主任,可在红星厂的路还没走完呢。
再一个便是李怀德不会走,因为蛋糕做好了,他不吃个饱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走,这不是给他人做嫁衣了嘛。
最后一个便是厂工人联合会主蓆熊本成不会走,因为他都要退休了,怎么走?谁接收这么一位病倒儿啊。
除了这三位,其他所有厂领导都有可能被调离,你说押宝谁?
这就是老李收人心的策略,一杆子阳谋打在了所有厂领导的腰上。
董文学远在钢城,熊本成行将就木,你说厂里的干部押宝谁?
他这一招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属实又刁钻又凶狠,打乱了其他厂里的所有布局,属于掀翻桌子的那种。
第二条消息的影响里不比第一条弱多少,厂里公布了亮马河生态工业区的建设规划,包括工人新村布局。
所有翘首以盼想要分房子那些厂职工这回算是听着准信了。
厂里要建多少楼房,多少平米,多少单元和房屋,全在文件上了。
而服务于工人新村、三产工业以及科级研究所的部门和设施也确定了下来,包括学校、商场、储蓄所等。
最让厂职工忧心的便是公布的方案中有兼并周围工厂的内容,包括那些工厂的设备、土地和工人。
要把这些工厂的资源进行整合,形成三产工业补充,这些工厂的工人也将以借调的形式合并进厂。
安置的方向也公布了出来,服务人员经过考试会安置在服务岗位上,生产人员分流一部分到轧钢厂,实施三班+一班的倒班生产模式,其他生产人员则是调配到三产工业去。
干部将经过考试合格后安置到轧钢厂各个副职岗位上接受锻炼和学习,或者安置去钢城以及新建三产工业。
这里不得不说李学武留的一个后门,那就是钢城的几个工厂陆续要建成,工人有了,管理干部可还缺着呢。
当初跟刘向前怎么谈的?
干部的关系是在市里吧?
可以,但这些干部的人不在市里啊,放在京城准叫市里掏走了。
现在李学武搞出来的动作就是把表现优秀的干部委派去钢城,充任到
新建工厂和现有的干部队伍中。
新建工厂和部门的干部调任厂里已经在做了,包括机关内的干部逐渐要下放到各新建厂。
这几百名干部经过筛选和考察过后,正好填充这个窟窿。
站在红星厂的角度考虑这是好事,因为生产规模急速扩张所带来的管理隐患一下子就被消除掉了。
但是站在厂干部的角度考虑这就不太好了,外来的干部虽然算挂职,可毕竟占了一个职位,抢了他们的进步目标。
再有一个,文件上可写了,这些人很有一部分会留下来,三年后转入红星厂的干部序列中来。
所以现在的竞争也代表了以后的竞争,从文件发出来,竞争就已经开始了。
厂干部有竞争压力,厂职工就没有了吗?
怎么可能,将近六万人的工人队伍在一年内合并进来,这得占去多少福利待遇和发展机遇。
再一个,这些工人也是有一份人会在三年后转入轧钢厂的管理序列中来,成为红星厂的正式工人。
而因为新的两座轧钢厂要建成,他们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
那就是跟着轧钢厂走,去钢城,还是留在京城调去市里的轧钢厂。
两个选择各有优缺点,都是轧钢厂,都是老本行,一个福利待遇好,但要远离家乡,一个福利待遇未知,却可以留在京城。
厂里实施三班+一班的生产策略,就是看现在的工人多了,完全支撑得起24小时不间断生产作业了。
同时还能保证机动班的存在,完成对新工人的培训和教育,并且不断地淘汰掉手艺和态度不合格的人。
人事变革后,他们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跟生产没关系,完全是来源于生产技术的内卷。
以前一个班的同志争,后来全厂大比武,一起争,现在外面兼并进来的工人也参与了进来。
这还不得卷成一锅粥啊!
第三条消息,红星厂将要在厂大门的对面,也就是亮马河边预定公园的位置修建一座园区中心广场,并且开始建造***巨幅雕像和***在1925年所作的《沁园春·长沙》词碑。
第四条消息,贸易管理中心正式确定办事处规格和管理部门。
其中人事规格包括:正科级经理、副科级副经理,股级财务科长、业务科长、后勤科长等等。
管理部门包括:调度班、电讯班、维修班、销售办公室、采购办公室、信息办公室、金融办公室等。
而位于京城的几个销售网点最先开始变革和改制,形成了较为专业的直属办事处。
贸易管理中心公布的文件中指出,未来一年内将要在东城和西城分别打造一处专业的汽车销售商店。
也就是李学武规划的四儿子店,但比四儿子店的服务更全面。
这两处专业的汽车销售商店将作为全国各办事处经营汽车业务的模板,也是以办事处为核心,向其他城市扩展业务的模板。
办事处只在核心城市建立,二级城市将不设办事处机构,而是设立销售网点,以形成三级分支管理机构。
经营范围除了红星羚羊和摩托车的销售,还包括了特种车辆、代销车辆、培训课、驾驶课等等。
从给办事处配备超远距离无线电台就能看得出红星厂的大手笔,势必要形成全国的贸易链接网络。
能把各地的优秀商品集中到平台上,放在各个供应链中,更能把自己和兄弟单位的产品销售出去。
……
几条重要的举措和政策在五月一日这天正式公布,彰显了红星厂野心勃勃,雄心壮志,誓要开天辟地干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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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看节目了?”
景玉农从楼里出来,见着李学武下楼要上车便招呼了一声。
她带着李雪走过来说道:“今天的节目可是文工团那边排演了好久的,这么不稀罕?”
“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有事要忙嘛”李学武见对方把自己当陈世美审了,便笑着解释道:“再说我也不是不看,想着去转一圈再走的。”
“开车过去?想得美吧你!”
景玉农拉了他的胳膊示意了去往体育场的小路道:“厂公路上全是人,你怎么过去,走路吧。”
“呵呵,这我还真没想到,谢谢啊领导——”
李学武轻笑着跟她道了谢,同时瞥了她身后的李雪一眼,刚刚的拉扯别叫妹子误会了。
放心吧,误会不了,你俩准有事!
李雪见二哥的目光瞟过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不想看他。
你就说跟院里那几个刚掰扯清楚了,就来厂里搞这个。
尤其是对方还是领导,还是自己的领导,多难为情啊。
她当然是猜的,可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生闷气。
景玉农倒是没在意她的态度,而是问起了津沽港的事。
“我听谷副主任说事情处理的很是圆满,还帮咱们厂落了实惠?”
“本就是卫三团齐团长的布置,他又不是什么恶贯满盈的人,抓那些人能干啥,还不是讹一笔。”
李学武解释道:“他自己也知道跟对方没必要硬碰硬,人家这是领导来接人了,要是没人来接呢?”
他看向前面的街道,果然好多人,都在往体育场前进。
“没人来接,那些人就砸在卫三团的手里了”景玉农点头道:“这么处理是对的,各退一步。”
“不都是咽不下这口气嘛!”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现在卫三团有了实惠,咱们厂津沽办事处在港口打开了局面,互相好的事。”
“我倒是觉得很难得了,毕竟这些关系搅和在里面。”
景玉农看着李学武说道:“你倒是真八面玲珑,颇有些手段啊!”
“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李学武笑着说道:“真有八面玲珑心,我也不至于让对方全身而退了,总要扒下他们一层皮来。”
“还是要注意团结的,毕竟以后还要合作,总不好做成一锤子买卖了”景玉农摇头道:“我看这样就挺好的,以后咱们在港口也算站稳了脚跟,方便一些业务的处理了”。
“但却欠下了卫三团的人情。”
李学武适时地提醒道:“这件事我不方便主动提出来,还是你们厂领导想着点,什么时候还掉。”
“有你在这呢,有啥不方便的?”景玉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算是默认了。
他们走路去的体育场,现场有维持秩序的保卫组干部,也有消防队的在现场做准备,甚至还有厂医院的急救车在门口。
对于大型表演,尤其是一万多人观看的规模,在李学武严明安全的情况下,厂里的组织部门很是重视了。
能准备的都已经在现有的条件下做到最好了,不过现在的厂职工比后世那些人可听话多了。
不让拥挤,必须排队,就真的很少有插队的,更不会有往里挤的。
上一次在大食堂发生的拥挤情况,经过时任保卫科科长李学武的严肃处理,厂工人可都记得呢。
景玉农有意站在门口看看工人进出的情况,李学武也没着急往里走。
他说转转就走,是想着早点往俱乐部那边去一趟。
五一劳动节,全市的工厂都放假,也都有节目表演。
就算是没有的小厂子,工人们也都找关系往大工厂来看节目了。
这个时代的娱乐极其匮乏,就算是有了收音机也满足不了视听体验。
这样的大型节目汇演实在是难得,所以工人携家带口的全都来了,甚至沾着亲戚光的也要来看。
红星厂的体育场是露天的,特别的大,建设的时候也是粗狂简约,就是阶梯式的层次排上,中间可以搭建高高的舞台,周围人都能看得见。
“领导,怎么不进去?”
周瑶正在组织安全工作,见着李学武站在门口便小跑着过来打招呼。
李学武点点头,示意她道:“忙你的,我和领导就是看看情况。”
“好,有事情您喊我。”
周瑶给两人敬了个礼又跑过去忙了,今天人多,保卫组的人手都抽调过来执勤了,可还是不够用。
门口这边,见着周瑶给李学武敬礼,不少厂职工这才发现站在角落里的领导们。
之所以是领导们,他们已经习惯地将李学武当做厂领导了。
好几次应该是李怀德下去的检查都是由李学武代替的,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也给一线工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几次处理厂里出现的突发事故,更是让职工们在心底里畏惧他,可也尊敬他。
有相熟的职工还大着胆子跟他打招呼,也能得到他微笑和点头回应。
“嘿!学武!”
李学武正跟李雪问着家里人来不来,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在厂里,敢有人直接叫他名字的还真就不多,即便是厂领导也会在名字后面加同志两个字。
其实不用回头的,除了傻柱基本上没人敢这么喊了。
而他这么喊,就是衬托他拥有这个资格,李学武成了他嘴里最牛哔的把兄弟。
“嚯!你可真有能耐——!”
李学武见着傻柱抱着孩子站在人群里,笑着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迪丽雅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很怕冒失的傻柱把孩子摔了。
“给我抱抱——”
李学武笑着逗了逗虎头虎脑的小孩,傻柱的儿子叫什么?
叫何壮,不过也是真的壮。
这小子完全随了他爸的身板,也是迪丽雅的奶水好,吃的胖乎乎的。
李学武伸手抱他,他还真就伸着小手让他抱了,一点都不认生。
四个多月的孩子,其实已经认人了,爸爸妈妈都能记得住。
李学武长得吓人,可小孩子并不怕他,甚至愿意亲近他。
何壮穿着小假袄,兜着尿裓子,大眼睛滴溜溜地好奇打量着周围人。
有认识傻柱的笑着打招呼,逗他终于有了儿子,是来显摆的。
“哎!咱就是有儿子了!”
傻柱笑着嚷嚷道:“我显摆怎么了,我愿意!”
李学武颠了颠胖小子,他也是第一次见着,便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单手折了塞进孩子的衣兜里。
迪丽雅见状忙客气着说不能要,可傻柱却笑嘿嘿地拦住了她。
“这钱必须得要,这是亲叔叔给的压腰钱必须要,来爸帮你收着。”
“去,老没正型的!”
迪丽雅见他闹没边了,拍了他一下,从李学武怀里把孩子接了过去,很认真地道了谢。
李学武微笑着点点头,他把帕孜勒当兄弟,自然也把迪丽雅当妹子。
只是这妹子第一次见着他的印象还刻在脑子里,不怎么好,来京城一年了,见着他还是带着畏惧的目光。
“李处长,咱们又见面了。”
打招呼的是雨水的对象,前些天在四合院见过面的,李学武还记得他叫代向阳。
他们走在后面,赶上来便主动跟李学武打了招呼,倒是雨水仍旧装看不见他,也不知道气性咋这么大。
李学武对代向阳的印象很是不错,尤其是对方主动打招呼这一点。
很多年轻人没有家长带着,见着街坊邻居都当看不见,话也不说。
这样的孩子李学武跟老一辈的想法一样,那就是没啥出息。
这代向阳在技术科工作,却没有技术人员的那种迂腐和内向,是个会说话,也会办事的人。
李学武笑着跟他握了握手,问道:“你们厂没有组织节目啊?”
“组织了,这不是嘛,想借着我大哥的光,来看看不一样的特色。”
代向阳是真的会说话,没借着雨水说话,倒是讲起了傻柱,把大舅哥摆在眼前了,体面又灵活。
傻柱倒是开心了,笑着给他介绍了这里的情况,还说了今天要表演的节目。
他们也是排着队,如果不是看见傻柱抱着孩子,他也不会过来了。
街坊邻居的就是这样,只要抱着孩子去你家串门了,第一次总要给个压腰的钱。
甭管多少,一块两块,三毛五毛,可着你的心意来,算是给孩子的一份祝福。
李学武跟傻柱的关系自然是不用说的,主要还是看在迪丽雅的面子。
毕竟千里迢迢的跟着自己从边疆来了京城,兄妹两个全信任他。
迪丽雅自己在回收站上班,也带着傻柱去那边帮忙。
帕孜勒则是一心扑在了卫三团,要在这京城闯出名堂来。
所以,即便是没抱着孩子去他家里,见着了,也要给个压腰钱。
更不能当做没看见,或者给少了,傻柱他们倒是不会在意,可李学武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重情重义。
迪丽雅跟李学武道谢和给孩子收钱的时候有人见着了,知道是压腰钱,可不免惊讶太多了。
尤其是傻柱招呼李学武的那一声,这会儿大家心里都想着傻柱有傻福,得了李学武这么一个大靠山。
甭说他自己在厂食堂上班,没有求着人的时候,就是现在有李学武罩着,谁又敢为难他。
瞧瞧他媳妇,长得虽然不俊俏,可身板子却实诚,像是多子多福的模样,更是一副好性格。
这傻柱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
看着李学武打过招呼后去了景副主任那边,跟厂里刚刚过来的其他几位领导聚在了一起谈笑风生。
代向阳笑着给傻柱说道:“这位李处长还真是厉害,在厂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他是有大能耐的,说话办事是我见过的人里顶了帽儿的。”
傻柱给代向阳介绍道:“你看他说话和气,其实脾气最不好,以前脸酸的厉害,我是不敢惹的。”
“别胡说八道——!”
迪丽雅看了一眼周围,瞪了傻柱一眼,提醒他胡咧咧再叫人听了去。
傻柱却是不以为意,他跟李学武的关系好,说这话能有啥的。
再说了,他又没说李学武的坏话,仅仅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两人这边正说着呢,雨水却是跟代向阳没好气地提醒道:“你少搭理他啊,别上赶着劲劲的!”
她的语气有点别扭,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人家搭理你了吗?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干啥。”
“怎么说话呢!”
傻柱瞪了他一眼,这妹妹以前可不这样的,跟李学武的关系虽然也斗嘴,却从未厌弃过。
再一个,雨水的性格最是豁达,很少有跟人计较或者吵闹的情况。
跟代向阳最近一段时间相处的也是很好,两人感情的进展也稳定。
只是一见到李学武,雨水的情绪就会有波动,甚至恶语相向。
代向阳也是了解了雨水的性格,平日里对他很正常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人家刚刚不是打招呼了嘛,你跟他是不是有啥矛盾啊?”
“你就知道他冷没冷脸?”雨水嘴角轻撇道:“他冷的时候你感受不到,谁能看透他的心思。”
代向阳听她说的这几句有些诧异,但在大舅哥的眼神示意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也知道雨水生气了,不想气着她,只是觉得她有些偏执了。
虽然刚刚的挑剔和为难让他觉得有些难看,但喜欢雨水是真心的。
这会儿见着那个李学武陪着一众领导沿着体育场内部通道进去了,他心里也是打鼓。
要说身份,那位是领导,雨水只是基层干部。
要说关系,那位已经结婚,不在院里住了,雨水跟他也没来往。
要说情况,雨水既然跟他相亲,媒人的话可是说了,她只是望门寡,没有处对象。
那她跟李学武到底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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