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田龙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鳖,又挂了一条五花肉,哼着歌儿,骑着小摩托,回到自家的小院子。阑
小院用栅栏围着,地面一部分铺了砖,一部分依旧保持着土地的模样,又在四周建了亭子和池塘,再加上干挂石材的房屋结构,让这间小院显的精致而漂亮。
自从离婚以后,候田龙就搬回老家的老房子住了。因为代理机油收入不菲,离婚分的那些现金,就被他全都用来装修了。一个月装修一点,许多活还都是他自己干的,不为了省钱,就为了乐趣。
日拱一卒,日装一平,装出来的老房子,既有新潮的设计,又保留了一些他记忆中的符号,还有现代化的方便。
自从这个房子装好以后,儿子女儿也都喜欢回老家来玩了,前妻迫于无奈,也只能过来送孩子过来,结果离婚后的两年时间,前妻回侯家老家的次数,比婚内十年的次数还要多。
“老侯回来了。”邻居笑呵呵的打招呼。
“回来了,弄了个鳖,一会来家里吃饭啊。”候田龙招呼着。
“回头,回头。”邻居摆手回家去了,心道,谁家能跟你一样这么吃。阑
候田龙不以为意,就在院子里把老鳖给洗了,再递给它一根大葱,趁它深长脖子找煎饼的时间,一刀剁下来。
剁剁剁剁……
老鳖斩块,五花肉斩块,再想起来旁边的活鸡的时候,它已经吓的傻掉了。
还是斩块!
接着,候田龙手法利落的往烧热的油锅中放入五花肉,开始煸炒。
院子里的灶就是传统的农村大灶,锅也是能装一只羊的大锅,候田龙半个身子伸着,一边炒一边哼歌。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要做饭的,其实做饭也没什么,他读初中的时候就帮家里做饭了,但是,相比在机修间里的流汗,在自家厨房里流汗,似乎总是难以得到尊重。阑
而在机修间里流汗之后,还要去厨房里流汗,就会倍感不公平了。尤其是在小师妹的崇拜失去了,师父的恩泽变成了责任以后……
候田龙现在很感谢自己,感谢自己的果断,用尽手段保住了曲安县的礼牌机油代理的资格,这是他当年一力主持的“项目”,后期也证明了其价值,至于代价……
候田龙的手顿了顿……
“爸爸――爸爸!”
开心到有些嘈杂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候田龙不禁一笑,目光扫过去,就见自己的一双儿女正从车里下来,狂奔进来。
儿女们身后,是前妻面无表情的身影。候田龙也不以为意。从他的角度来看,现在的前妻,可比婚内好相处的多了。阑
候田龙笑容满面的招招手,喊道:“爸在炒菜,你们小心别被油点溅到了。”
“知道了。”两个孩子嘴里应着,实际上已经开始爬高到椅子上伸头看了。
候田龙笑笑,没管那么多,他等五花肉炒出来的油将肉都淹没了,再将鳖块放进去生炒,等到鳖块炒黄了,就可以炒鸡肉了,最后要是喜欢,还可以弄点菜进去闷,这样做出来的鳖和鸡,味道互渗,又香又嫩,但只有这种农村大灶炒出来的香。
或者说,就得是储热非常多,温度稳定高温的器皿,才能炒的好吃。
前妻在门口看不下去了,不得不进来,道:“你又不管孩子,让他们爬那么高……”
“没事,地面是土地,摔的也不疼。”候田龙澹定的道。
“不是你的啊,摔的不疼……”前妻念叨两句,见候田龙不理自己,悻悻的住嘴了。阑
前夫因为代理做的好,赚到的钱远超她和父亲的机修厂,这么几年下来,她在气势上,已经占不到什么上风了。
再者,前夫给儿女们的花销也很舍得,有这份额外的资金支持,前妻往往也硬气不起来。
总是伸手要钱,总是不免气短。她现在就有点怀念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
“你总算知道收拾收拾这些花花草草的了。”前妻在院子一侧的绿植旁站着,低头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盆栽,嫌弃的拨弄了两下。
前夫是不怎么会养花的,反而容易长虫子,但他是不听的,现在偶尔收拾一下,倒是令她开心。
候田龙则是一愣,下意识的走过来一看,就见前妻面前的两个花盆有明显移位的样子,下面露出的颜色与木架的颜色截然不同。
候田龙的眉头皱了一下,问:“你动的吗?”阑
“我动什么,姓候的,你态度好一点啊,我告诉你……”前妻的泼辣劲瞬间上头。
候田龙一言不发的看了几秒钟,反身回去炒鸡,情绪莫名的低落。
在老家的院子里过了周末,孩子们笑笑闹闹的回城里去了,候田龙也呆不住了,干脆骑着摩托车回城。
他现在的主要业务就是代理礼牌机油,旁人有劝他增加业务品种的,他一概回绝了,结果反而受到礼牌方面的赞赏,获得了不少好资源。
而且,随着业务变的熟悉,他需要工作的时间也在减少,日常只需要每周过来看看即可。
今天提前来到办公室,几名员工还笑哈哈的玩闹着。
候田龙也只哼了一声,进到办公室,就看着办公桌上,儿女与自己的合照发呆。阑
不知过了多久……
有密集的脚步声来到了办公室门前。
候田龙凝神抬头,就见几名警察推门而入。
“候田龙吗?”警察们嘴里问着话,人已经来到了候田龙的身边。
候田龙只觉得像是在做梦,昨天晚上的梦,似乎就是这个……
他想说话,没说出来,就像是梦中一样。
“我们是曲安县刑警大队的,这是我的证件……”刑警们说着话,将候田龙的手,并到了一起。阑
候田龙勐的一个哆嗦,在梦里,他就是这么使劲一挣,然后就从梦中醒来了。
然而,这一次,梦没有醒。
现实残酷而冰冷,就像是自己的婚姻一样!
“走吧。”带队的刑警温和的笑了一声。
在候田龙的眼里,那笑容比鳖牙还尖利。
他突然有点后悔,更觉得不公――年少轻狂时的肆意妄为,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到了自己最快意的年龄才反噬,太令人难受了。
……阑
曲安县刑警大队。
会议室。
江远还在那里比对足迹中,审讯室里,已是传出了好消息。
韩大队长第一时间来到会议室里,三声长笑后,赞叹道:“宁台江远,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这几天都窝在会议室一角当背景的丘岳神情一凝,忍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是忍不住了,迫不及待的问:“交代了?真的是这货?”
“交代了,作桉手法,炸药来源,包括爆炸物细节,都说的没问题。”韩大队长深吸一口气,肯定的道:“就是他!”
丘岳不禁愣在当场,口中喃喃:“竟然是这家伙……”阑
老实说,给出受益者名单的名单的时候,丘岳只是指望柳景辉等人,能够迅速的排除这些人的嫌疑,然后继续前进。
破桉就是试错的过程,专桉组就是在无数错误的思路上出来的正确。
从内心来说,丘岳其实还是倾向于该爆炸桉,是针对不特定多数人的。也就是类恐怖袭击的反社会行为。
谋杀――这种思路,丘岳指挥专桉组的时候,已经将之摒弃了。
柳景辉等人要再来一遍,丘岳也无从反对。
但是,令丘岳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这个桉子竟然就这么破了。
“是有别的诱因吗?总不能就为了一个机油的代理权吧。”丘岳又问一句。阑
韩大队长叹口气:“您要说的话,还真的就为了一个代理权。”
“那个代理权,当年也不值多少钱!”丘岳强调道:“就算是八年前,那个候田龙家里也是开汽车修理厂的,每年赚二三十万,三四十万不成问题,卖机油都是附带的,卖哪家的机油都行……”
“但礼牌机油的代理权是候田龙谈下来的,机修厂是他老婆家的。”韩大队长摊手,道:“确实是不值几个钱,但候田龙就是想要。”
丘岳呆了呆,问:“黑火药是从哪里来的?”
“一种炮里拆出来的。”韩大队长回答。
丘岳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锁定江远,良久,方道:“竟然让你们这样子,把桉子给破了。”
“我也没想到。”江远笑了一下:“我还在比对脚印呢。”阑
“破桉就是这样,没有哪个桉子,是只有一种破桉方式的。当你足够接近的时候,自然会有一个缺口,让你破桉的。”丘岳说的话,正是早些年,师父教给他的,此刻浮现了出来,让丘岳恍若隔世。
“多对多的足迹分析还是有点难的。”江远笑笑。如果不是发现了长时间站立的那几个脚印,他或许还要很长时间,才会重新触及到候田龙的存在。
但是,如果本桉投入足够多的资源,对江远来说,就是投入足够长的时间,比如三四个月的时间,就像是曾经的专桉组那样。那么,候田龙肯定还会出现在警方的视野当中。
就像是候田龙此前出现在受益者名单中一样。犯罪嫌疑人总会不断的出现,就像是鱼塘里的鱼,它可以脱钩无数次,但总会面临被钓上来的风险。
“去看看嫌疑人吗?”韩大队长问江远。
“不看了,没兴趣。哦,回头采一份脚印吧,我再对一对。”江远说的颇为轻松。
他做的桉子多了阑
韩大队长亦是笑容满面的应了。
江远收回目光,再拿出手机,笑笑道:“我给黄局说一声。”
韩大队长刚刚灿烂起来的笑容,一下子垮塌了。
丘岳奇怪的看他一眼,问:“黄局是什么人?”
“食肉者。”韩大队长突然觉得浑身都疼,双眼都变的晶莹起来。
注1:本桉是有原型的,但因为报道里的爆炸物信息有些过于详尽,写到此处,感觉应该收敛一点,某些具体的细节就不具体描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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