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钦桑神山,‘神灵本教’中央圣地。
神山周围诸雪山山峰绵延,山势起伏蜿蜒,伏延过千百里的地域。
此千百里地域内的诸多城镇、村庄,多信持‘神灵本教’,神灵本教诸‘龙从池’、诸‘兽龙池’、诸‘山龙池’便坐落在这千百里区域内的各座雪峰周边。
无数笃本师群聚于此,在此间参修《花黑白十万龙经》,领悟祭本的仪轨,从诸龙池之中打捞祭本法物。
当下正值黄昏之际,太阳坠落在了‘乃桑则镇’远处那绵延的雪峰之下。
坠落的太阳在天穹中溅起金红的浪潮,那灿烂的霞光披覆在雪山上,使得‘乃桑则镇’远处的雪山越发美轮美奂,显发出一种难言的神圣之感。
绯红光芒铺洒在了街镇一座座凋敝破败的建筑上。
面黄肌瘦的人们匆匆穿过街道,在天光收尽以前,躲进了自家破败的茅草屋、土屋之中,从窗洞里、门缝间窥视着那从远方骑着白马而来的黑衣男人。
那人背着一根巨大的骨杖,驱策着白马慢悠悠行过小镇上唯一的主街道,
往小镇中央,被众多凋敝房屋簇拥着的乃康则领主庄园而去。
他座下白马脖颈上的铃铛发出清亮的声响。
身后又有几个穿黑色厚袍子,或在马鞍上挂着一根骨笛、或腰间缀着一面皮鼓的男人跟上来,与骑白马的人说笑着,聚集向乃康泽领主的庄园。
庄园里的许多管事聚集在了那座围墙高耸,阵阵鼓声、琴声从中飘出,飘散在黄昏里的庄园各个小门前,他们伸手捉住小门顶上的铃铛黄舌,用力摇晃起来——
当当当当当!
黄舌碰撞铃铛铜壁,发出一阵阵清越的声响。
散布在镇外各处,脚上铐着一条横木,做着各种活计的奴隶们,在闻听到这阵连续而密集的铃铛声后,都纷纷连滚带爬、成群结队地往乃康则庄园聚集而去。
管事奴隶们脚上拴着镣铐,他们甩动着手上的鞭索,抽打在一个个落后的奴隶身上,逼迫他们加快速度。
当当当当!
铃铛声响了约莫一分多钟,便即停止。
所有奴隶在庄园各处小门口换上了长条的横木镣铐,一列列的奴隶侧着身子,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过低矮的小门。
最后还未进入小门里的奴隶,则被管事用一种带颜色的矿料在脸上留下记号,将他们用一根草绳穿起来,领去了庄园的偏院。
“这些奴隶回来得太晚,他们今天没有吃食了。”那随在驱策白马的男人身畔,跟着白马男人一同走到乃康则庄园大门口的某个黑袍人,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干瘦而阴沉的脸,他看着那些被管事以矿料打上记号的奴隶,眼神里带着笑意,“他们会被带去‘巴速达房’,那些专门负责处置‘巴速达’的屠夫,会把他们饿上两晚。
令他们排干自身的粪尿以后,剖出他们各自的‘巴速达’,供给庄园主奉养的笃本师修行日用。”
骑白马的男人听着那干瘦阴沉的笃本巫师所言,眉头都未皱一下,他在乃康则庄园门前翻身下马,白得发光的壮马就化作一阵光尘,钻进了男人手中提着的铃铛里。
另一个头发蜷曲、鹰钩鼻的笃本巫师,看着男人手里的铃铛,眼神有些艳羡:“林卡兄弟连日用坐骑都是‘龙马从本’,比我们豢养的‘马本’强了太多。
真不知道林卡兄弟的‘主祭本’又是什么?”
说着话,鹰钩鼻笃本巫师将目光投向了男人背后那根奇长的、被黑布包裹的大骨棒。
他能感应到阵阵迥异于他日常修行感应到的‘密藏域本源力量’,萦绕在对方身后那根大骨棒之间,但却难以辨识出那种寂冷、阴沉、彷若死亡的‘本源力量’,究竟是什么?
“我还未有修成自己的祭本。”名为‘林卡’的高大男人掀开头上的锥帽,露出一张甚为俊朗的面孔。
他的面容,让周围几个同路而来的笃本师同伴都微微失神。
面庞干瘦的笃本师,看着‘林卡’的面容,目光又在对方背后的大骨棒上流连片刻,阴沉地笑道:“阁下还未修成祭本,竟然已经获得了‘法物’。
难道阁下是世代修行的笃本世家?”
‘林卡’摇了摇头:“偶然机会,得到了这件法物。”
“运气好啊……”
周围人感慨起来。
正门口弓着身,等候众人闲聊完毕的管事,趁着四个笃本师未再言语之时,向四人跪地躬身效犬行礼,同时谄媚地道:“几位老爷,我家主人已经在花园里准备好了宴席。
请几位笃本师老爷落座吧。
里面已经有其他笃本师老爷落座了。”
“乃康则领主这次发出消息,请乃康则龙池地的众多笃本师在他庄园里饮宴,指点他长子的笃本修行,我们应邀而来,一定不会怠慢的。”鹰钩鼻的笃本师目光看向半空,仿佛与地上跪着的管事对视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方盒来,放在了正门口一旁的桌子上,道:“这是我自己采集配置而成的一种龙药,送给乃康则领主的长子防身。”
地上跪着的管事顿时千恩万谢。
随后,干瘦笃本师、高壮笃本师各自拿出以木盒精心包装的礼物,放在门口的桌子上。
二人分别送给乃康则领主长子一根被其日夜供养的密禅院僧人指骨、一把自制的召母羊从本笛子。
轮到那名为‘林卡’的笃本巫师时,其看了看桌上的几样礼物,转而目视地上跪着的管事,出声道:“我原本是要前往乃康则‘兽龙池’去修行,中途听闻乃康则领主家的长子要在今日正式开启祭本修行,倒是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这样吧。
我可以答应帮助乃康则领主办一件事情,只要不是谋害他人、为恶之事,我皆会为之办到。
便以此作为送给乃康则领主长子的礼物,你以为如何?”
‘林卡’这番话说出口,他身边那几个笃本师同伴表情就有了变化。
有人含笑以对。
有人欲言又止。
几个人目光都不去看‘林卡’,而是盯着地上跪着的管事,仿佛要从管事那张黑瘦的面孔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管事笑容勉强,再没有方才的谄媚之意。
他仰头看了眼‘林卡’——先前,他却是根本不敢直视几个笃本师的眼睛,此下却突然有了勇气。
看了‘林卡’一眼后,管事笑容变得冷澹了一些,但总还是礼貌地笑着的:“这次我家主人邀请各位,各位带不带礼物都无所谓,只要能应邀前来我家庄园就好。
阁下一时未准备礼物,也没有关系。
直接进门就好。
不要再说‘给我家主人办一件事情’这样话了,我家主人身边聚集的笃本师颇多,也劳烦不到您来,您只管进门享受宴席吧!”
管事言辞总还是比较礼貌,但言语中的意味就难免有些揶揄。
‘林卡’那几个笃本师同伴闻听管事所言,面上越发是笑容可掬。
有人向‘林卡’出声道:“是啊,林卡兄弟一时没有准备,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走吧,我们一同去宴席吧。”
“走,一同过去!”
‘林卡’被那地位比笃本师低了不知多少倍的管事揶揄,面上也没什么愤慨之色,他神色依旧平静,向管事多问了一句:“真的不需我给乃康则家帮忙吗?”
管事低着头。
这下连话语回复都没有了。
林卡神色如常,也未再多问,与其他几个笃本师一同走进了庄园里。
由女仆指引着走到花园里。
栽植各种名贵花卉的花园内,果然已经摆上了一张张矮桉,矮桉上珍馐美酒齐备,已经有许多笃本师据矮桉而坐,彼此间正大声说笑着。
他们瞥见一齐走过来的林卡一行人,皆微微点头示意。
看向林卡、哲布尼等人的目光,不免带有几分探询。
哲布尼三人非常活跃——他们来到乃康则家的宴会,就是为了交游而来,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谈笑间自报了家门,很快就与其他笃本师打成一片。
倒是‘林卡’,孤零零坐在角落里一张矮桉后,神色静定,枯坐如木凋泥偶。
众笃本师的言语声在花园四面响起,沸沸扬扬。
“那天竺来的精莲僧,前几日已经在‘光居台’首次讲法开示。
传说他开始之时,有莲台于虚空中显现,莲台中央,坐着一个身如白玉的婴孩,种种异相伴随着他讲授《法境莲台十二品》而乍现于光居台四面。
一时间就有许多逻些周边的神灵本教弟子、密禅院弟子、众多贵族、百姓惊为天人,纷纷向那精莲僧行皈依大礼!
就连赞普王的妃子‘移西厝迦’都被那精莲僧的法门折服,当场请求赞普王允许她跟随精莲僧修行,赞普王当时虽未答允,但已承诺为精莲僧在逻些修筑第一座密缚教法寺!”有笃本师振声言语,周围人听得他的话语声,一时间都安静下来,不再互相交谈,专心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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