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的清脆女声一阵阵传来。
周博穿着一身皮甲,身后披着鬼脸披风,一手紧攥着贴着张符咒的血红木刀,一手抓着锣提手,手心冒汗。
马帮众人俱是神色紧绷,如临大敌!
他们是亲眼见过那位神通广大的‘苏先生’与‘王夫人’交手的!
连那位苏先生都未能当场杀掉王夫人,反而被其借机逃走――周博等马帮成员自问就更不可能是‘王传贞’的对手!
“怎么不说话了呀?周锅头。
可是要将这种种符咒手段,用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
用在你们旧主的妇人身上?
便是连一点旧情,都不顾念了么……”
清脆女声忽远忽近地响起,让人无法辨明她的具体方位。
那声音在某一刻倏忽变轻,像一阵风似的在周博耳畔飘散――周博的心神霎时绷紧,立刻以木刀击打锣,发出激烈的声响!
当!当!当!当!当!
队伍中,有白烟霎时弥漫四起!
十余张鬼脸在白烟里时隐时现,人吼马嘶之声,在白烟覆淹下好似都变得极远极远了。
周锅头翻身下马,手掌一拍马屁股,任由坐骑嘶吼着,撞入浓重白雾中,他则摇身一变,也化作了一张斑斓鬼脸,与其他兄弟变化出的鬼脸汇合起来,围着马帮妇孺老弱,朝着某个方向迈动步子,迅速后撤――
然而,他们真正退至那片地域,脱离了白烟覆淹,才发现――一尊遍身朱红泥土覆盖的观音像已经立在众人前方。
那血观音拈花而笑,嘴唇微动,面上的泥土随着它五官神色变化,而一层层起卷褪脱:“周锅头呀,咱们好不容易遇上了,你们何必急着要走呢?
可真是一点都不念旧――”
当当当当当!
回以那血观音笑语声地、乃是一阵阵交替鸣响的锣声!
伴随着那剧烈的锣声,周博空出来的左手往右手血红木刀上猛地一抹――奇异的药香气从木刀上散发了出来,一缕缕赤白交汇的火焰跟着那药香一同飘散,将虚空点燃!
周博手中木刀骤地熊熊燃烧了起来!
马帮众人头顶,尽皆燃起三尺赫赫赤白二色薪火!
薪火加持之下,那随着‘血观音’显现,而遍洒此间的黄土粉末,尽被焚烧成空!
队伍里,曾经卖给过苏午两柄刀剑的陈冰手捏一道符咒,口中念念有词:“请召苏先生援手,请召苏先生援手――”
“你在唤那位郎君过来呀?”
陈冰话音才落,他身前的某个人忽然将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一张覆盖着昏黄泥皮的面孔笑眼看他:“是不是呀,是不是呀?这符咒怎么不灵?
他看来是来不了啦――”
轰隆!
那张昏黄泥皮面孔话音未落!
一道金红雷霆骤然从长天彼端乍现,于下一刹分野了苍穹,直降于马帮中,将那张昏黄泥皮面孔轰成粉碎!
身披着火红大氅的高大身影无声息站立于陈冰身后,他双目互作两轮圆日,双手中各自抓持着一柄雷电长矛,在其肩后,更生出两条阴影手臂,攥住了一柄遍身漆黑、形若禾苗的奇异长刀!
“不必浪费一张符咒召我。
我已经来了。”
那道高大身影淡淡开口。
陈冰大张着口,神色茫然,还未反应过来――
轰!
降临于马帮人群中的苏午,一手提起一柄灿金雷霆之矛,随手一甩,那雷霆之矛贯空而去,即将堵截在马帮众人去路上的血色观音炸成齑粉!
无数黄土粉末还未弥散,暴烈薪火乍然而起,以火烧天!
苏午看都不看自己随手甩出去的雷霆之矛,骤然间转回身去,另一手里的雷霆之矛再次贯空而去,一道道赤红符咒在虚空中乍然显现,在雷霆之矛贯刺而下,化为烈火,投入苍穹之顶!
封邪庙门咒立!
八门绝行咒禁!
一道道桃木剑从苏午周身迸发而出,或升入苍穹,或沉入大地!
封绝天地庙宇,关锁生死八门!
雷霆之矛贯刺而去的区域,一道人影乍然闪现而出――那道人影遍身惨白,显出原为家丁私兵的‘秦管家’面容,秦管家才从虚空中显出身形,就被雷霆之矛瞬间贯穿,炸成虚无!
“郎君,郎君,何必这般狠毒?
妾身从不曾谋害过你呀……”虚空中,响起‘王传贞’低低地啜泣声。
这啜泣声响了几下,便即消隐。
――炸散秦管家身形的雷霆之矛,并未跟着消散,而是迅速蜿蜒进虚空之中,通过冥冥之中的因果勾连,将藏于虚空中的一道道家丁私兵身形尽数逼了出来,尽数以雷霆轰碎!
遍走半空的雷霆如天罗地网般肆意蔓延!
犹如黄金铸成的‘天罗地网’中间,显出了‘王传贞’的身形!
那被她化为劫灰,只剩渣滓存留的十余个家丁私兵,在苏午的‘天雷指’与‘北阴圣母’庙系下‘因果科’中‘因果追雷神咒’联用之下,尽数被追索了出来,统统炸成粉碎!
逼出了隐在这众多家丁私兵身后的‘王传贞’!
王传贞眼望化作楼塔般的身影,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泪痕,她以衣袖拭泪,哀声道:“妾身与郎君从无因果纠葛,更不曾谋害过郎君,郎君为何苦苦追着妾身不放?缘何不能放妾身一马?”
她眨了眨眼睛,满面哀色变作笑意:“郎君呀郎君,该不会是看上妾身了吧?
妾身的一件贴身之物,还被郎君收走了呢――”
唰!
那耸立于众马帮成员簇拥中,一身紫红、顶上悬挂两轮灿金圆日的楼塔遍身百千条手臂尽皆持握住了那柄漆黑的苗刀,紫红手臂与那道漆黑苗刀一瞬间叠合!
沸腾的劫力瞬息间抹过虚空!
狭长的刀影如镰刀般割向王传贞身畔!
王传贞神色一滞!
在这个刹那,苏午的劫影联动黑地藏,切割向了王传贞的劫力!
那般恐怖的劫影显发着强横劫运,在这一瞬间切割而来,直接覆淹住了王传贞的所有感知,令她的心神都止不住地颤栗,呆滞了一刹那――在那狭长刀影行将抹过其身躯的刹那,王传贞才反应过来――她身上那层昏黄的泥皮一瞬间褪脱了,拦阻在狭长刀影前方,被狭长刀影瞬间斩开!
趁着这个时机,一身赤红泥皮的王传贞直接脱离苏午劫影的覆盖。
在其身脱离苏午劫影覆盖的这一瞬间,苏午布置在周围的‘封邪庙门咒’、‘八门立禁咒’尽皆破碎了!
无声无息间,虚空颤栗开来!
王传贞身后,将有某种恐怖的事物浮出水面――
同一时间,一身明黄僧袍的精莲出现在了王传贞身后,荧荧绿眼遍布王传贞周围,一眨不眨地‘盯’住了王传贞――那浮于所有人心头的恐怖预感,那仿佛有某种恐怖事物出现在现实里的感知,在这个瞬间尽在众人心头消无!
精莲却在此瞬眉头狂跳,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诵出‘忿怒莲师根本咒’:“嗡啊!
班杂咕噜叭嘛悉地!”
轰!
赤红焰流从他周身滚滚流淌而下!
不朽不坏的法性在焰流中化作莲花!
一朵朵红莲遍布精莲与王传贞脚下,一朵朵盛开的莲花竞相簇拥着王传贞,欲要将她包裹入莲苞中――呈寂忿相的忿怒莲师撑开火焰轮,浮现于虚空中!
它周身一道道手掌,尽数盖压向王传贞头顶!
嘭!嘭!嘭!
这个刹那,遍布王传贞周围的那一双荧荧绿眼尽数破碎了!
恐怖事物即将浮现的预感重临于所有人心头!
王传贞脑袋转过一百八十度,看着身后被红莲簇拥、举升向远处的精莲,面露出一抹笑意:“得了一滴脑髓的老秃驴,可真是神气呀……”
在王传贞言语的同时,她的脖颈上、手背上、被衣物包裹看不到的周身皮肤上,尽数长出了一张张人面。
人面竟在同时齐齐诵持直指忿怒莲师法性根本的那道密咒真言:“嗡啊!
班杂咕噜叭嘛悉地!”
“嗡啊!
班杂咕噜叭嘛悉地!”
众多人面尽从王传贞身上脱落去,在虚空中消无!
而撑举着精莲的那朵莲花、遍生此间的每一朵红莲、及至以一道道手掌盖压向王传贞的忿怒莲师寂忿相上,都在同时生长出了一朵朵苍白的泥塑莲花!
于此时,遍流此间的密藏域本源之中,一道道门户竞相浮现了出来!
归返人形的苏午左手深入密藏域本源内,伸手轻轻一推!
所有门户聚合为一,被他一瞬间推开!
一座犹如金铜铸造的高耸丰碑降临于现实,照着王传贞头顶轰砸了下来!
王传贞转回头来,满脸哀怨地注视着神色冷淡的苏午!
那高耸丰碑之上,金铜色泽一瞬间褪脱,变回本真模样――乃是尊嘉尤能的金佛皮!
此刹,这张金佛皮上,也布满了一朵朵泥塑莲花!
苏午眼中神光电闪!
脱落去金佛皮的、全由血肉砌造而成的丰碑瞬间化为一道赤红人影,那道赤红人影双手捧起一道遍布符、云芨文字的宝剑,朝着王传贞轻轻一推――
真武道韵刹那消隐!
王传贞脖颈间浮现一道赤红血线!
赤红泥皮,从她身上褪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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