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色彩在天地间纠缠。
王安泰与众多伪人被裹挟入这片被迷离色彩铺满的天地之中,他心神颤栗,根本不能明白当下究竟是何情形。
但在他身旁,还站立着许多八旗伪人。
它们与他一般被裹挟进这片五色斑斓天地间,但它们却能神色如常。
看着身周密密麻麻站立的伪人们,王安泰神色骇恐,忍不住向身周那些伪人喊叫道:“这里是哪里?!咱们不是在轩辕坟里吗?
这是甚么地方?!”
他的问话声一响起,四周的八旗伪人们纷纷转头来看他。
众多伪人在这色彩迷离天地间,尽皆显出了真形,它们有的在身外长出五脏六腑、有的全身长满眼睛、有的完全就是一具尸体、有的状似常人,其实只有一张皮囊,内里根本没有骨血五脏!
被如此众多的恐怖伪人注视着,王安泰顿时头皮发麻,心底暗生出一股悔意,暗怪自己不该在这时出声,说不定会暴露自己并非伪人的事实。
他心下正忐忑不安之际,站在他身旁那几个状似正常,其实只有一张皮的‘皮伪人’中,有一个向他躬身答道:“您这是第一回进入‘天神六道轮’中罢?
不用慌张的。
几位旗主将咱们包容进了他们各自执掌的天神六道轮当中,强行闯破轩辕坟中隔绝。
咱们如今是在天神六道轮中的‘人道’当中,在这里好好呆着,等几位旗主带着咱们破关而出就行。
您距离在天神六轮当中‘留名’的时候也不远了,以后进出天神六轮就会习惯了。”
王安泰未有想到,身边这几个伪人竟如此和善,竟对他这么一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人用上了敬称,他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仔细倾听过那个皮伪人的话后,渐渐咂摸过来味儿,便向那个出声回应的皮伪人躬身行礼道:“诶!
真是多谢您了,多谢您提醒咱这一回!”
“谢甚么?”那个皮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您也是在皇上面前露脸儿的人了,以后肯定是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
到了那时候,还望您能顺手捞一捞我们这些人。”
“是啊,您可别忘了咱们!”
“有朝一日,您做了主子,别忘了今天的事儿就行!”
周围几个皮伪人纷纷出声。
它们面上笑容热络而亲近。
王安泰看着它们面上笑意,终于明白过来,缘何这几个伪人对自己如此热情――还是因为自己先前壮着胆子向皇上禀报,皇上夸赞了自己两句这件事――叫皇上夸奖两句,就能得到如此好处,一群伪人上赶着和自己攀交情?
以后得多巴结王公大臣,这样才能爬得更高,更好给小哥做事!
脑海里转动着念头,王安泰面上笑容也变得热情起来,他正要与周围几个皮伪人客套几句,忽然,那几个皮伪人面色一变!
看见它们骤然间大变的神色,王安泰心里也跟着打了个突!
难道自己给小哥儿做内应的事儿败露了?
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不定随便就能看出自个儿不是伪人,而是活人了!
一息之间,王安泰心里转过了八百个念头。
而他周围的几个皮伪人,脸色陡变得木然而冰冷之后,阵阵腐臭就从它们身上猛然爆发了――一个血淋淋的‘罪’字印在了这些伪人脑门上,鲜血从‘罪字’上流淌出,顷刻间淌满数个伪人周身,随后,它们就齐刷刷地倒入脚下斑斓色彩当中!
那片斑斓色彩像是变成了一片沼泽地,任由几具死去的伪人躯壳沉陷下去,从当下的‘人道轮’中脱离!
轩辕坟中!
一具具腐烂的八旗伪人之尸、大秦教洋道士之尸铺满了布满龟裂纹的大地。
从这众多不断消解化无的伪人之尸上,长出了一座座墓碑!
高耸墓碑顶上,‘罪字印’鲜血淋漓!
无数墓碑犹如一道道手爪、一柄柄利剑,不断拔高、上升,抵近向上方交叠轮转的天神六道之轮――
‘皇太子胤’站在此岸,隔着那道轩辕血河,看着前方破碎巨壁后呈现出的龟裂大地,目视着一座座墓碑随着伪人之尸的坠落开始‘生长’,引来顶上天神六轮抛下更多伪人之尸,大地上因而长出更多罪字印的墓碑――胤面上浮现出康熙苍老的五官。
康熙眼中电光流转:“济尔泰,阿古保!
放更多的人下去,叫它杀!
任它杀!”
他一声令下,顶上交叠轮转的天神六道轮中,顿时有更多的八旗伪人、大秦教洋道士被抛出了天神六道轮!
这些伪人并未死去,它们都还活着,就此被抛至龟裂大地之上,化作了一座座墓碑!
顶有‘罪字印’的墓碑,一时间几乎充塞满了整块龟裂大地!
此后又有许多伪人被抛下天神六道轮,它们跌入那片密集的碑林之中,却未有再度化作墓碑,而是撞在那片碑林大地上,自身被撞得粉身碎骨,因此而死!
甚至还有部分伪人,即便落入那片碑林当中,亦未身死,只是筋骨折断,在碑林间挣扎爬行着,哀嚎不已。
――第一重险关当中的恐怖,似乎蛰伏不出了!
“果然是这样。”康熙神色了然。
此间墓主人设下‘三隔绝’的根本目的,却非是为了叫众生尽皆沦亡,将所有人都杀光灭净――三隔绝的目的,只是为了阻住外人的窥探与打搅罢了。
依此种目的设下的险关,再如何凶险,亦必定有其上限!
康熙今时主动抛下众多伪人,正为了达到在短时间内尽快达到第一重隔绝的上限!
“圣王圣王,内圣外王。
你不能区分内外,如此妇人之仁,又如何能阻住后来者侵扰你之安寝?”康熙神色漠然,他一步跨过那道轩辕血河,迈入了那片密集碑林当中。
碑林当中,尤有许多伪人奋力挣扎着,爬上了墓碑之顶。
它们才爬上墓碑之顶,都未得喘息,便见到‘皇太子胤’顶着康熙皇帝的面孔,从远处走来,脚踩在那些爬上碑顶的伪人身躯上,将它们的身躯当作铺路的黄土,从它们的身躯之上踏了过去,穿过了这片罪字碑林!
康熙扭身回望,看着身后那片罪字碑林,眼神若有所思。
――假若自身需要营造寝陵,在地宫中转死为生,便一定不能犯今时轩辕犯下的这种错误,竟专门为后来人留一线生机!
须要将诸事做尽、做绝!
圣王之道,伪善而已!
“走罢。”
康熙回过身去,他向身后侍立的六位满清王公及剩余众多伪人出声道。
众人跪拜应声。
六位满清王公裹挟了诸多伪人,跟从在‘康熙’身后,朝轩辕坟深处走去。
而他们身后,那些未有死在罪字碑林当中,尤还在其中挣扎的伪人们,在无力地叫号了一阵之后,便随着第一重隔绝的规律再度恢复,而沦亡于其中,化作了一道道竖立在龟裂大地上的墓碑。
……
一尊尊香炉堆积在大地之上。
诸多香炉内,仅仅留有少量线香燃烧后,仅剩的‘香尾’,大多数香炉之中,都未有过线香插入留下的痕迹。
轩辕血河从堆满香炉的大地中间奔腾而过。
血河之中,一道犹如浑金铸成的、面容模糊的人影顺河而过。
天顶上,一张张笼在‘烟香积云’中的面孔纷纷睁开眼睛,看着那道纯金人影复又隐入血河之中,它们无声地凝视了寂静流淌的血河一阵,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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