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诸营将士用餐完毕之后,在鼓角声令当中阵列出营,正式开始了对晋州城的进攻。
此时的城头上,齐军守城将士们见到城外敌军从各个方向往城池逼近而来,心情也是充满了紧张与忐忑,但也还隐隐带上了几分期待。
过往接连多日,敌军一直围而不攻,城中将主又不允许他们出城袭击敌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城中氛围沉闷有加,也是十分的折磨人。如今敌军总算发起了攻势,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好也罢坏也罢,毕竟也算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不再是之前那种沉闷压抑。
由于城中人马一直没有出城进行什么防事布置,所以城外基本没有沟堑拒马等障碍,西魏方面的攻城部队与攻城器械都可以直接推进到城下展开进攻。
在这第一轮的尝试性进攻当中,魏军并没有采取多么猛烈的攻城手段,而是先以冲车轰撞城墙,以寻找城墙上的薄弱点所在。
不过这样的尝试多多少少是有些徒劳的,城中的齐军将士虽然没有出城,但在城中也是抓住时间以增强城防。不只城墙全都经过一番妥善的修缮,内里还有版筑夯土重新加固了一层,使得内外城墙环套起来坚固无比,而且城墙也都由内彻底的堵死,可以说是全无漏洞。
尽管魏军首战便投入了十几架冲车从不同角度、方位向着城墙发起冲击,但那巨大的撞木撞在城墙上时也只是发出沉闷的响声,对于城墙本体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反倒是由于操控冲车的军士们大概是过于小觑了对手而薄于防护,被城头上流矢落木砸伤多人。而城头上敌将也在快速的奔走各处,下达一道道的反击指令,各种据守反击的操作也都中规中矩。
“看来城中还是有精明宿将。”
李泰在城外看着双方有来有回的攻防战,口中微笑着评价说道。
梁士彦等众将脸色则有些不好看,开战以来他们便一直都是占据优势主动的一方,敌军一直都龟缩在城池当中,也让他们这些将士们心中暗生轻视与骄慢,结果如今交战起来才发现他们居然难以占到什么便宜,自然是有些丢脸的。
“末将请于营中选募先登勇士,以云梯附城攻贼阵线!”
梁士彦当即便抱拳说道,试图通过更猛烈的攻城方式来稍微挽回一下面子。
李泰闻言后便摆手道:“这也不必,先从城东堆筑土山凌其城墙,再从城南挖掘地道,引汾水浇其城墙。功不必速成,小心为上,尤需警戒贼夜来袭营。”
当下攻城拔坚,倒也并没有什么太过神效的方法,包括李泰之前屡屡使用的河阳炮,也都是营造氛围大过了实际的破坏力,需要战斗进行到一定的阶段,才可以用作摧毁敌人固守信心的一个手段,开战伊始便投入使用,效果也未必就有多好。
此城中将士虽然之前一直龟缩不出,完全没有发挥出平阳城这个边防重镇该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但是从城防本身来说,倒是做的还不错,防务做的很扎实,城中士气也维系的还可以,起码不是那种士无战心、一攻就破。
对于晋州城的进攻,李泰并不想采取伤亡太大的攻城方式,一则没有那个必要,二则时间上也很充裕,正常的围困攻城疲敌则可,掌握战争主动权的另一个优势,那就是不必以大量牺牲将士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时间。
且不说城外魏军略显保守的攻城方式,随着攻势告一段落,城头上守军们也松了一口气。本来已经是黑云压城的氛围,结果只下了一阵牛毛细雨,这自然是让人暗道庆幸。
尤其像尉粲这种在正式开战前已经惊慌欲死的家伙,当亲眼见识到敌军的攻势也不算猛烈之后,顿时便又恢复了胆气。
随着城外敌军暂时撤退归营,尉粲便又快速的登上城头,望着城外略显狼藉的地面,口中大笑道:“羌贼来势汹汹,还道如何神勇,结果交战起来便不免露怯,原来只是技止于此,又有何可惧!依我看,来时再战时不必痴守城墙,大可以任用奇兵主动进击,袭敌不备!”
一直在城头督战的镇城鲜于世荣听到尉粲又有些忘形,忙不迭沉声说道:“大王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啊,城外敌军势力雄盛、数倍于我,况且之前已经绕城而过、进扼险要。此间孤城,唯守为上计,不得援军确凿消息,还是不可轻易出击。”
尉粲也只是随口一说想要挽回一下之前过于胆怯的表现,自然不会坚持出城作战,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又望着鲜于世荣等人说道:“布置方面、临敌制胜非我所长,但是勋戚亲厚、为国举贤,我也是义不容辞!
此城军事皆付尔等,若不能胜,你我俱没于敌,无甚可说。但若能够克敌制胜,则我归朝之后一定会奏扬你等功绩,必不使功士埋没无名!”
听到尉粲这么说,鲜于世荣等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城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便是尉粲了,只要这家伙能够安安分分、不在城防事务上指手画脚,凭他们过去这些天里对城防进行的各种加强,固守一段时间应该是不难。
魏军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城方式虽然让晋州城守军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前尉粲惊惧之下派人出城泅渡到汾西再折转送出的告急书信却在各处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得悉此事的便是晋阳方面了,连日来晋阳方面诸方征调人马,各方甲兵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当晋州城使者在山林中昼夜兼程、艰辛跋涉终于抵达晋阳的时候,晋阳方面已经再次聚集了六七万人马,因为甲力渐丰,齐主高洋也渐渐恢复了胆壮气盛的状态。
可是当他看到来自晋州方面的告急书信道是西魏大军足有二三十万之众,而那使者也是连番描述魏军人马盛壮之态,顿时又让高洋变得有些不自信起来。
不过既然知道了敌方主力大军俱已投入此间作战,那么北齐方面也就不可再过于保守了,应当要积极的行动起来,给予敌军以围阻打击。若是任由敌军将晋州城攻占下来而有了一个稳固的大军基地,那么凭其如今的兵势,再想将晋州收回来那可就难了。
如果晋州被西魏所夺,不异于直接在北齐咽喉下抵住一柄尖刀,哪怕一时间晋阳还能无受侵扰,但高洋如果再想像往年那般晋阳、邺都自由往来怕是做不到了。
一旦帝王本身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必须要长居某处,那么按照他们北齐内部的人事情势,晋阳、河北两处必然会有一方要掉链子了!
高洋近年来虽然时昏时明,但是对于其政权内部这些人事问题却一直都非常清楚。晋州的得失不只是单纯军事边防上的得失,一旦晋州守不住了,那么北齐内部一系列的人事矛盾很快就会变得明显激化起来,就连他这个皇帝都难以再进行什么平衡操作。
只不过眼下敌军势大,晋阳方面的兵力仍然没有完全恢复起来,尚不足以担任这场反击战的主力。而且随着雀鼠谷、千里径两条要道的失守,想要重新打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于是高洋便又着令刚刚率军从朔州抵达晋阳的南安王高思好率领两万师旅南下,与河东王潘子晃一起试图重新打通南下要道,同时又让唐邕加大兵员的征调力度,诸边凡边情不甚重要之处,全都抽调一部分兵力汇集晋阳。
在晋阳继续征调人马、积攒实力的这段时间里,只能让平原王段韶在邺都方面担当进攻敌军的主力了。邺都与河阳人马加起来也达到了十几万众,哪怕不能完全击败敌军,但通过不断的进扰也能让敌军疲于应对、士气消弱。
到时候,晋阳方面再聚集起足够的甲兵,并且打通南下通道后,自可以大军之下,给予敌军迎头痛击,一定要让李伯山这个狡诈顽敌付出惨痛的代价。到时候不要说晋州,就连河东都可以一鼓作气的攻夺下来!
很快,高洋的命令就传到了邺都。此时的邺都方面,已经前后从河阳撤回了将近六万人马。
之前段韶已经先行率领两万人马进入了滏口,如果要担任这一阶段反击敌军的主力,区区两万人马显然是不够的。
留守邺都的高演在收到到皇帝诏令之后,便又连忙派遣使者前往滏口与段韶商讨,便决定将当下邺都的人马尽数增援段韶,而后继续从河阳方面调集军队返回邺都,作为后备的力量同时维持邺都的治安。
可是当高演的调令再次下达到河阳的时候,却遭到了河阳守将斛律光的反对。斛律光并没有遵照命令继续安排人马返回,而是自己亲自秘密奔赴邺都,要向常山王当面表达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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