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闹宗人府

  进入宗人府,秦王朱谊漶立即升堂,衙役们两旁列队,用水火棍轻轻敲击地面,口中齐声喝道:“威——武——”

  朱诚环顾四周,道:“不错,和我原来去过的顺天府衙一样。”

  秦王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堂下所站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朱诚一拍脑袋,道:“不好意思,忘了。刚刚见了熟悉的公堂,有失神。在下朱诚,乃是神宗显皇帝的孙子,和你也是亲戚啦。我也没有查过祖谱,不知道该喊你什么,不过你的年龄比我大,当得起我一礼。”

  完,朱诚向秦王唱了个肥喏。

  秦王用力一拍惊堂木,冷笑一声,道:“我去你个冒充宗亲的混球,你也不打听打听清楚,除初代皇子的名字为单字之外,第二代皇子及之后的皇子的名字都是三个字。成祖文皇帝谱系的第二个字,接顺序排列应当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如果你是先帝的孙子,第二个字应当是‘由’字,怎么可能是两个字呢?神宗显皇帝再荒唐,也不会改变祖宗的家训。”

  朱诚略带尴尬地笑笑,道:“怪我没有清楚,我是神宗显皇帝遗诏收的义孙,所以名字与其他孙子的名字略有不同。不过,这朱姓是先皇赐的,错不了。”

  秦王大笑道:“原来是义孙哪,那和咱老朱家一关系也没有。武宗毅皇帝收了一百多个义子,个个都不是宗亲,那不过是先帝表示宠爱的一种方式而已。”

  “我和他们不一样,先帝遗诏,我这个义孙是要入族谱的。”

  朱由检听秦王朱谊漶要把朱诚剔除出朱家,心中着慌,忙道:“对呀,对呀,我亲耳听神宗爷爷过的。诚哥哥就是诚哥哥,不是外人。”

  秦王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死心,罢罢罢,我就让你看看证据。”

  他一招手,一个书办走了过来。

  “你去库房,取一本成祖系的族谱过来。”

  书办答应了一声走入后堂,过了很久,取来了一本落满灰尘的族谱。

  秦王翻了一下,道:“本来这本族谱是不能给外人看的,但今天本王就破个例,给你看看,绝了你冒充宗室的念头。”

  他一挥手,书办便把族谱递给朱诚。

  族谱又大又厚,纸张的历史悠久,让朱诚有种一翻就碎的感觉。朱诚不敢端在手上看,谁知道这是不是秦王的诡计,万一翻烂了族谱,定个大不敬的罪名,岂不是很冤枉。

  朱诚把地面的灰拍干净,心翼翼地把族谱放在地上。

  翻开族谱,一股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让朱诚感到奇怪的是,明朝的第一代皇帝居然不是朱元璋,而是从没听过的德祖玄皇帝朱百六,后面还有懿祖恒皇帝朱四九熙祖裕皇帝朱初一仁祖淳皇帝朱世珍接下来才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不能不,朱家的生育能力真是天下第一,整整一本书写满了各种各样的名字,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还好有像的只是历代帝王,否则这族谱的厚度就海了去了。

  朱诚被朱家稀奇古怪的名字搞得头晕,当下也不细看,直接找到神宗显皇帝朱翊钧的那页。族谱只记录男丁,女子记录另册,所以寿宁公主朱轩媁并不在内。朱翊钧名下有男丁八人,分别是长子朱常洛,明光宗,次子朱常溆,邠哀王,三子朱常洵,福王,四子朱常治,沅怀王,五子朱常浩,瑞王,六子朱常润,惠王,七子朱常瀛,桂王,八子朱常溥,永思王。然后再查孙子辈,没有自己!朱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查了一遍,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哈哈……”朱诚自嘲地笑了起来,“亏我还自作多情,见到老朱家的人就感觉特别亲切,看见朱家人受欺负就受不了,要上前打抱不平,原来人家根本没把我当自家人看。我只是个外人,外人,哈哈……”

  笑着笑着,朱诚眼中溢出串串泪珠。

  “不,”朱由检感到最初见两人见面时朱诚的疏离感似乎又回来了,朱由检紧紧地抱住朱诚,道,“你是我的诚哥哥,永远的诚哥哥。”

  着,朱由检泪如雨下。

  朱诚闻言,脸色转为刚毅,坚定地握着朱由检的手道:“不管世界如何变迁,你永远是我的兄弟!”

  书记员见朱诚不再查阅族谱,急忙把族谱捡起来,回身到仓库放好。

  秦王一拍惊堂木,喝道:“朱诚,我先治你个冒充宗室之罪,然后再细细审你杀人之事。”

  朱诚大怒,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啊,一一大帽子压下来,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朱诚怒指秦王,喝道:“我先治你个抗旨不遵的罪。信王爷,先帝神宗显皇帝的遗旨是什么,还记得吗?”

  朱由检应声答道:“神宗显皇帝临终前,收国诚做朕的螟蛉义孙,赐姓朱,改名朱诚,入皇室族谱,终身陪伴保护朱由检。如罪犯天条当剐不剐,当斩不斩,当绞不绞,当流不流,当关不关,当打不打。朕的子孙切记切记。”

  “秦王殿下,神宗显皇帝的圣旨应该是直接下达给了宗人府,别想抵赖,《万历起居注》中应该有写明。你明明接到圣旨,应该把我的名字写进族谱,却抗旨不遵,是何居心。《大明律》规定,抗旨不遵从贬官到族诛,秦王的抗旨情况不太严重,随随便便除去王爵,再加上诛灭三族也就可以了。”

  秦王朱谊漶身子一抖,秦王系传自朱元璋的第二个儿子朱樉,传到自己这里是第十世,除王,估计前九世的祖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掐死自己。不过,朱诚得也有道理,不奉遗诏,确实是重罪,人死为大,况且是皇帝驾崩。自己虽然是按祖制行事,不把皇帝的义子记入族谱,但神宗的圣旨却又明明写着要把朱诚的名字记入族谱,真是矛盾啊。不管了,现在只有将错就错了,否则真正追究起来,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是罪责难逃。

  “朱诚,你冒充宗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容抵赖。我先不管这件事,先审你杀人案一事。”

  “秦王殿下,你这就不对了。既然你不承认我是宗室,那本案就不是你能管的了。宗人府的任务是管理宗室内部事务。本案的受害人,太监赵进朝,秦王睿智,总不会认为太监是宗室成员吧。本案的嫌犯,就是我,你又不承认我的宗室身份。既然受害人和嫌犯都不是宗室成员,你一个的宗人府宗人令如何能管我?”

  朱诚知道秦王朱谊漶没那么容易承认自己的宗室身份,也不和他做无用的纠缠,直接从宗人府职责入手。

  “对呀,对呀,你不能管。”朱由检附和道,他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秦王不顺眼。

  秦王一时语塞,期期艾艾地道:“这个……这个……我这个……这人宗人令乃当朝一品,难道不能管理这个案子吗?”

  “实在不好意思,不能。请问兵部尚书能管救灾吗?”

  “不能喽。”

  “请问户部尚书能管官员升迁吗?”

  “不能喽。”

  “请问礼部尚书能管营造建筑吗?”

  “不能喽。”

  “请问宗人府能管刑事案件吗?”

  “不能喽。”

  “好了,回答完毕。”朱诚微笑着道。

  秦王答顺了口,等发现上当后,话已经出口。他越看朱诚,就越觉他像一只偷到鸡的狐狸在得意地笑。

  秦王无言以对,想了半天,使劲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梁嬷嬷是公主府的管家,我这件案子和宗人府有关,就是有关。”

  “好吧,好吧,看你急得脸上青筋乱跳的样子,真可怜。我就让你管上一管好了,否则万一让你气暴了血管,还我不够尊老爱幼——虽然除了白头发,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尊敬的地方。”

  “朱诚,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捆绑梁嬷嬷,她与你有何仇何怨?”

  “我是第一次见梁嬷嬷,和她无仇无怨。我要强调的一句是,今天我这样做完全是替老朱家出气。”

  “一派胡言,梁嬷嬷尽忠职守,兢兢业业地为公主打理家务,教训她就是和公主过不去,还什么为老朱家出气。”

  “梁嬷嬷诬蔑公主,破坏太皇太后声誉;挑拔先帝与公主的矛盾;离间太皇太后和公主的关系;构陷驸马;阻拦驸马与公主会面,妄图断绝皇家血脉。就这样一个老妖婆,你还他好,难道你和梁嬷嬷有一腿?”

  朱由检嚷嚷道:“以奴犯主,《大明律》规定斩立决,情节恶劣的要抄家。梁嬷嬷虐待公主,可以灭门九族了,现在仅仅是把她绑起来鞭打,已经是够便宜了她了。”

  完,朱由检添油加醋地把梁嬷嬷的恶行讲述了一遍。朱由检讲故事的能力见长,一席话完,有几个衙役的眼睛都湿润了。

  秦王猛拍惊堂木,道:“胡八道,宗人府每年都要派人去检查各个公主郡主县主的家庭情况,如果梁嬷嬷虐待公主,我们会不知道?分明是你借机生事,妄图……妄图……反正就是妄图谋取不可告人的私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老实承认的。左右,将朱诚拿下,大刑侍候!”

  秦王图穷匕现,也不管道理得通,不通了,反正打了再。如果开始想打朱诚,纯粹是在太皇太后那里生了闲气,迁怒于朱诚,而现在则是想杀人灭口了,如果打死了朱诚,那族谱就是一本糊涂账了,没人会再追究这件事了。

  不过秦王的智慧的确不高,这还有一位信王爷坐在这里呢。他和朱诚亲如兄弟,如果朱诚有个三长两短,他能放过你吗?不过秦王害怕不遵遗诏的事曝光,已经昏了头,出的全是错招。

  其实如果秦王老老实实认错,把朱诚的名字加进族谱,以朱诚和朱由检宽厚的性格,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可惜秦王错上加错,终于使事态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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