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诚上前一步,双手高捧奏章,喊道:“微臣弹劾缪昌期三大重罪。”
魏忠贤走下台阶,接过奏章,转身走上台阶,把奏章放在天启皇帝面前。
奏章拿走了,但朱由诚洪亮的嗓声还在大殿内回响:“第一项大罪,压制言论。万历四十一年,因为冯铨与他言论不合,缪昌期仗着身强力壮,用武力压制冯铨的言论。第二项大罪,毫无廉耻。犯下强|奸重罪,缪昌期不思如何隐瞒,反而沾沾自喜,向人炫耀。第三项大罪,性质恶劣的强|奸。万历四十一年,缪昌期公然在翰林院强|暴同科进士冯铨。第四项大罪,结党营私。缪昌期自从加入东林党后,经常公然为东林党招募新成员。翰林院的五名凶徒,已经被人指认是由缪昌期拉入东林党的。不仅如此,缪昌期还经常为东林党出谋划策,被称为东林党的智多星。”
天启皇帝看完朱由诚的奏章,脸都气红了,问道:“朱爱卿,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罚?”
朱由诚脸如冰霜,一举朝笏,道:“缪昌期,理应族诛。”
族诛就是株连九族。看来,朱由诚恨他已经恨到了极。如果不是缪昌期这个始作俑者,信王也不会莫名遭难。
群臣都是倒抽一口凉气。明末的党争不少,但都是以毁灭对方作为结束。朱由诚倒好,一口气把人家全家都宰了,连个报仇的人也不留。
天启皇帝沉吟半天。实话,天启皇帝不过是个宅男而已,不像他的祖先朱元璋那样残暴。灭人九族,他心有不忍。不过,他瞟见正在举牌力挺朱由诚的信王,想到昨天他差惨遭毒手,心中又充满愤怒,道:“准卿所奏,着大理寺审理,将缪昌期夷灭九族。”
大理寺官员一翻白眼,这还审理个屁呀,皇上连刑罚也准备好了。看来他们只能着拿罪去套了,争取套出个诛连九族的罪。
缪昌期敢公然强暴同科进士,岂是良善之辈。听到天启皇帝的宣判,万念俱灰。突然他心头涌现出一个恶念,猛然向朱由诚猛扑过去——反正也是九族尽诛了,那临死前先把朱由诚这个罪魁祸首拉去垫底。
天启皇帝大喝一声:“诚弟心!”
信王因为是用字牌写字,动作稍慢。他举起木牌,上面只有一个字:“啊!”
百官也是大惊失色。明朝,大臣在朝堂上打架是常事,但皇上宣判后,还敢负隅顽抗的,到目前为止,只有缪昌期一例。
不过缪昌期忘了一件事,朱由诚不仅是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呢。
见缪昌期冲了过来,朱由诚往旁一闪,闪到他的侧边,左脚一勾,右手一推他的后背。缪昌期冲势很猛,本来就收不住脚,怎么禁得起朱由诚这么一推。“啪”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平拍在地面上。
天启皇帝大喝一声:“好!”
信王也把牌子举了起来,上面一个字:“妙!”
百官惊魂初定,对缪昌期的突然袭击都是后怕不已。朱由诚是天启皇帝的宠臣,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百官有一个算一个,怕都要被天启皇帝挨个掐死。东林余孽更是胆站心惊,本来天启皇帝就看自己不顺眼,现在你又来搞事,是不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啊。所以,见缪昌期拍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竟没有一个官员上前搀扶。
不是没人搀扶,这边就过去两人,把他拉了起来。缪昌期老泪纵横,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哪,自己失势,还有人不怕皇上的迁怒,上来帮忙。
看到搀扶他的人,缪昌期感谢的话就不出口了。原来哪里是有人上前扶他,是两名锦衣卫怕他再暴起伤人,把他控制起来。
朱由诚冷笑道:“缪大人,我可不是冯铨。你打算找我的麻烦,算是找错了人。”
天启皇帝道:“缪昌期企图攻击朝廷命官,罪大恶极,待审判结束后,将他凌迟处死!”
大理寺的人一听,得,又多了一件事,还得为缪昌期找一个凌迟的理由。
百官恼恨缪昌期给他们找麻烦,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
朱由诚一举朝笏,启奏道:“缪昌期一事发生已久,朝廷一直未察,未做处理。可以朝廷亏欠冯铨甚多,臣请将冯铨召回朝廷,官升一级。另外派冯铨为监斩官,监督刽子手行刑。”
冯铨是二姓家奴,不过建立在建奴可以入关,和朝廷对他关爱不够的基础上。如果朱由诚把建奴挡在关外,并且把朝廷亏欠他的补上,不定冯铨也能成为一个能臣,毕竟历史上他可是做到了礼部尚书兼内阁阁老,能力还是有一的。
天启皇帝头,道:“照准。”
百官们以为翰林院的事情平息,可以散朝了,没想到朱由诚忽然跪了下去,启奏道:“臣还要弹劾一人。”
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朱由诚还真是个别扭的人,别人跪着,他站着,别人站着,他又跪了下去。不对,刚才弹劾缪昌期时,朱由诚都没有下跪。现在他居然要跪着弹劾,究竟想弹劾几品官?执掌翰林院的施凤来不由面如土色,毕竟翰林院还算是在他的治下,出现绑架信王的事,他御下不严,也是可以的。
天启皇帝道:“平身。你想弹劾谁,就弹劾谁,别跪着了。”
朱由诚却没有站起身,朗声道:“微臣弹劾朱由诚,他玩忽职守,把信王陷入危险的境地。”
信王一举木牌,牌子上写着:“没有!”
天启皇帝也道:“朱爱卿,你现在已经不是信王府左长史了,无须负责信王的安全。要玩忽职守,也是他身边的两名太监——我记得是王承恩和曹什么淳吧,锦衣卫,去把他们二人锁来。”
四名锦衣卫领命出门。这二人非常好找,他们已经跟着朱由诚进了宫,现在就在乾清宫看守马车呢。
“皇上,记得先帝神宗显皇帝大行前,要微臣终身陪伴保护朱由检。昨日在翰林院,微臣耽于国事,未曾尽到保护信王的重任,请皇上重重处罚微臣!”
百官在心中暗自腹诽,你这是请罪,还是表功啊。还敢吹牛耽于国事,真不知道翰林院有什么国事可忙。
信王举起木牌:“有功!无过!”
天启皇帝道:“天家有情。朱爱卿既然是因为国事,而没有照顾好信王,那就下不为例吧。”
朱由诚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奏章,道:“臣有负先皇重托,让信王受惊,实在罪不容诛。请皇上重重处罚,这样微臣心里还好受。”
天启皇帝无奈,命魏忠贤下去把奏章拿上来。
魏忠贤走到朱由诚身边,接过奏章,道:“朱大人,皇上命你起来回话。”
听魏忠贤这样,朱由诚这才站起身来。
天启皇帝接过奏章一看,果然是请罪奏章。他不由暗叹,这才是国之良臣哪,不贪功,不推责。不过这位良臣却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处罚他吧,自己舍不得;不处罚他吧,这个顽固还不同意;罚轻了,他不同意;罚重了,自己不同意。
天启皇帝无奈地问道:“朱爱卿认为应当如何处罚?”
百官一齐跌倒,哪有这样处罚大臣的?还问他的意见?如果我是朱由诚,那肯定会向皇上要求,罚酒三杯。
朱由诚只想到请罪,没想过定罪判刑的事,因为那是皇上的权力。他万万没料到皇上会征求他的意见。
他想了想,答道:“昨天我已经处罚了失职的保镖,罚他们每人二十军棍。我是……”
天启皇帝知道他下面必定要,自己是头,处罚加倍,便截口道:“二十是吧,那就廷杖二十吧。”
听皇帝这么,朱由诚只好闭嘴了。没人傻到请皇上多赏几板子,再朱由诚又不是受虐狂。开始请罪,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信王的责任,心中难受。皇帝既然有了处罚,他也不想去加重。只不过,廷杖比军棍更加丢脸。军棍是穿着衣服打,而廷杖是光着屁屁打。
天启皇帝看到朱由诚瘦的身体,心中不忍,补充到:“朱由诚是四品大员,事关朝廷体面,所以他的廷杖,穿着衣服打。”
百官心中那叫一个羡慕忌妒恨哪,我们不也关系到朝廷的体面吗?哪回打我们的时候,不是扒得精光?真是同人不同命哪,连廷杖都分个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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