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皇宫,已经是寅时四刻。【】按朱由诚的意思,先找间房子住下,等到辰时或巳时再去拜见皇上。
涂文辅道:“朱大人,别等了,我们直接去乾清宫吧。皇上说了,你什么时候赶到,什么时候去见他。可不敢等啊,皇上急着呢。”
进了乾清宫,皇上正在就寝。听到朱由诚来了,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出寝殿,握住朱由诚的手,道:“诚弟,你总算来了。”
皇上起得猛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一阵寒风吹过,衣襟卷起,露出一双毛毛腿,满殿的太监、宫女都掩口而笑。
朱由诚笑道:“昔有周公旦吐哺迎贤达,曹孟德倒履接许攸,今有陛下光屁屁见诚弟。此事直追先贤,当永垂青史。不过秋寒露重,皇上还是加件衣服吧。”
天启皇帝脸一红,赶紧退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不但换了衣服,而且叫宫娥打来清水,洗漱后才接见朱由诚。刚才是惊喜之下的忘形,如果再这样,就是做作和矫情了。当年,孙承宗逼迫皇上答应了许多条件,无奈地奔赴辽东,担任辽东经略使一职。孙承宗每年耗费大明国库三百多万两白银,建起宁锦防线,组织关宁铁骑。可惜老奴奴儿哈蚩一心一意向西边发展,挤压他的另一个邻居——蒙古人的生存空间,对孙承宗的坚城视而不见。说起来,奴儿哈蚩还真是所有邻居的恶梦。对大明百姓是一个字杀,对蒙古人还是一个字杀。
孙承宗自然发现奴儿哈蚩的动向。可惜这个被后世尊为战神的人,此时并没有半分的战略眼光,不知道建奴征服蒙古后,对大明的不利影响,只顾着暗自庆幸。终于可以做个苟安的辽东经略了。不过,朝廷里的因辽东军费而没有领足俸禄的王公大臣都在盯着他呢,浪费三百万两白银,一仗不打,这算什么守边哪。于是舆论汹汹,暗指孙老头养贼。孙承宗是个有脾气的人,当下写辞呈要告老还乡。孙承宗可是天启皇帝的老师,深得圣心。天启皇帝立即亲笔写信,温言挽留。并且从重处罚了弹劾孙承宗的官员。可是孙承宗是个极其要脸的人。决定打一场胜仗给大家看看。于是他派部将马世龙率重兵偷袭建奴一座残破的小城,可惜孙老先生的嫡系部队太肉脚。而其他部队被他培养成了军阀,听调不听宣,根本没有去接应。结果肉脚的嫡系部队去了上千人,被建奴二流部队的几百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全军溃败,死了四百人多人。
舆论大哗。几千人打几百人,结果败得如此之惨,对得起那每年的三百万两银子吗?
孙承宗掩面大惭,放出狠话,这次俺是铁了心辞职的。如果皇上还不批准,俺就挂冠而去。
奏章到了皇上这里,把天启皇帝急坏了。孙承宗是帝师,所谓天地君亲师,老师是排行在第五位值得尊敬的人。天启皇帝一直把孙承宗当作大明的救星呢,他走了,辽东的局势可怎么办呀?
朱由诚微微一哂,孙承宗终于要走了,甩下烂摊子,保住自己不败的威名,成就战神的称号。不过也好,正好回归王在晋的原点,只是可惜了这三年的一千万两银子。历史上,孙承宗不止花了一千万两,而是一千六百万两,这些银子成了压垮大明这艘破船的最后一根稻草。有朱由诚的时空,孙承宗推迟了一年去辽东,而且在给兵不给民的政策下,又省下了每年一百万两的屯田费、抚民费,总共省下了六百万两。本来这一千万两也很难筹集,亏得朱由诚提出了盐政改革的方案,盐税收入达到了每年一千五百万两,朝廷财政大为改善。不过奇怪的是,天启皇帝却一直不肯停征辽饷,让朱由诚不由有些腹诽天启皇帝的贪婪。
明白了皇上心烦的原因,朱由诚有点奇怪地问道:“魏公公,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呆在宫里呀?”
魏忠贤提督东厂,又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按制度是可以在皇宫外住宿的。所以一般忙完了宫廷的事,他都会回到位于铁狮子胡同的豪宅。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更何况是超级豪华的狗窝呢。
魏忠贤叹息道:“还不是看皇上正在烦恼呗。我是看着皇上长起来的,说句不恭敬的话,皇上就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皇上忧心,我在家里也不安心,干脆暂住皇宫,随时侍候。”
正说着,天启皇帝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寝殿。
几人坐定,天启皇帝有抱歉地说道:“诚弟,你可算是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朕把你急召回京,打断了你的平叛计划。”
“皇上,平叛已经完成,不沾泥被生擒,五万乱匪被歼灭,沧州之围已解,南皮县城光复,匪巢被端。微臣幸不辱命,还了皇上一个太平的后方。”
天启皇帝霍然起身,道:“此话当真?”
“阿检正在率部返回,五六日后必能返京。我叮嘱他把重要的俘虏带回北京,其他普通叛匪暂押沧州大牢,等候刑部派人去当地审理。俘虏抵京时,午门献俘,皇上一看便知。”
“老天,这才几天,沧州乱匪足有五六万人呢,你带了多少人去?”
“皇上。我带了一千锦衣卫,还有一千辅兵,一百医护兵。在路上时间不算,第一天,击溃不沾泥主力部队,解沧州之围。第二天,诈开南皮县城门,光复南皮,第三天,强攻匪巢碉楼,端了土匪的老巢。”
接下来,朱由诚把一路上的军事行动详详细细地说给天启皇帝听,杀俘一事,朱由诚没有隐瞒。反正过几天有御史言官要弹劾,先打个招呼也好。不过锦衣卫的火器,他却用了春秋笔法。天启皇帝要是知道锦衣卫的火器厉害,一定会让军械司仿制。但在明朝末年,可有不少汉奸呢。后装膛线火铳是他的克敌利器,泄露到建奴那里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末了,朱由诚附耳对天启皇帝道:“我和阿检还在土匪的老巢里缴获不少奇珍异宝。皇上。我和阿检已经把东西分成了三份,我俩一人一份。还留了一份给你呢。”
天启皇帝哈哈大笑,因为孙承宗即将离职而带来的忧愁一扫而空。
“内库经魏伴伴和你的帮助,已经不空了。但你这份厚礼,朕还是收下了。”
“皇上,沧州乱匪起,既是坏事又是好事。坏处是。沧州百姓人口锐减,百废待兴。好处是,不沾泥就像一块磁石,把周边府县,乃至周边行省的盗匪都吸引到了沧州。让我们聚而歼之。今年数年,甚至数十年,沧州及其周边都会相当太平。”…
“诚弟,你可真会劝人哪。早这么说,朕也不至于为沧州的事而着急上火。”
“我不也是到实地考察,才得出的结论吗?实践出真知呀。”
“好一个实践出真知,这是你新创的名言吗?”
“不是,是我朝圣人王阳明说的,我做了些许的改动,使之更加朗朗上口。”
“王阳明,东林党不是说他宣扬异端邪说吗?”旋即,天启皇帝便修正了自己的观点,“东林是邪党,他们反对的未必就是坏的。”
“皇上,我朝几大贤相徐阶、张居正等人可都是王阳明的门人哪。”
天启皇帝沉吟片刻,道:“魏伴伴,东林书院没有拆毁吧。把东林书院改为阳明书院,别说出贤相,就算出几个能员,也是一件好事呀。大明兼容并蓄,允许百家争鸣。”
“皇上,不如在书院的名字前再加上两个字——皇家,皇家东林书院,这样可以让百姓更加感受到皇上恩德呀。”
朱由诚这个建议是包含私心的。“皇家阳明书院”,此名一出,百姓们就会以为皇上认同了王阳明的心学,他的学说便会在大明茁壮成长,不会产生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尴尬。历史上因为明清易世,王阳明的学说在中国逐渐没落,却在倭岛开花结果。
天启皇帝点点头。
朱由诚趁热打铁,提出了一个被广大土匪同志深恶痛绝的建议:“皇上,一个不沾泥就能聚敛这么多财富,那么其他土匪呢?我们不如对大明境内所有土匪进行清剿,所得财宝,咱们三兄弟三又三十一,分了它,贴补贴补家用。你看怎么样?”
天启皇帝伸出食指,点在朱由诚的额头上,嗔怪道:“你这个小财迷。计划不错,但朕无兵可派呀。”
朱由诚陪笑道:“呵呵,皇上,西镇抚司还有两万八千名士兵没见过血呢。派他们出去,以百人为一组,奔赴大明各地,一来练兵,二来剿匪,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啊。”
“好,朕准了。不过,朕可不会帮你写调兵令,太累了。魏伴伴,两万八千人,就是二百八十个小队。哈哈,写不死你。”天启皇帝难得开起了玩笑。
“呵呵,皇上,老奴也不写,就让朱由诚这小猴崽子自个儿写,然后找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盖章。啪啪啪,啧啧,朱由诚、王体乾这两人的手要肿喽。”
天启皇帝、魏忠贤二人相视奸笑。
“二位,忘了我朱某人有个小印刷厂吗?我只要写上一份,然后让印刷厂印上几百份,也累不着我呀。”
看来,最倒霉的应该是盖章的王体乾。
奸笑二人组变成奸笑三人组。
睡梦中的王体乾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被子,迷迷糊糊地说道:“谁在算计咱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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