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大楼这边会议结束没多久，关于杨副厂长成功上任轧钢厂厂长的事情，很快就通过厂办大楼职工们的嘴火速传遍了整个厂区，整个轧钢厂上上下下一片议论纷纷。
保卫科科长办公室这边，李卫国也听到了下面人议论的风声，不过他还不太敢信，于是找来刘恒就问起了这事儿。
“刘恒，你媳妇儿那边怎么说？杨副厂长真的上位了？”
刘恒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科长，我媳妇儿她们财务科在厂办大楼里消息最灵通了，那边会刚开完，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应该错不了。”
李卫国一听，得，这么一说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刘恒媳妇儿涂平珍所在的财务科就是个热闹的八卦场，厂办大楼有什么风吹草动基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应该错不了了，这么大的事情没人敢瞎传。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李怀德这老小子都加了这么多砝码了居然还能输，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看来原剧中杨厂长能上位并坐稳厂长的位置数年之久还是有一定的硬实力的。
就在他俩在办公室里聊得正欢的时候，保卫科办公楼里响起了厂里的广播。
“各位亲爱的领导、工友们，大家上午好。下面将由广播室临时加播上级组织部的人事任命通告...”
“...兹有红星轧钢厂杨国均、李怀德、王庆军三位同志，在岗期间爱岗敬业、团结同志、乐于奉献......”
“经研究决定，即日起，免去杨国均同志生产副厂长职务，任命杨国均同志担任红星轧钢厂厂长、谠委副书记...”
“任命，王庆军同志担任红星轧钢厂生产副厂长...”
“任命，李怀德同志担任红星轧钢厂谠委副书记...”
“......以上，冶金工业部谠委组织部，1961年4月20日。”
“另，通知：今天上午十一点，厂办大楼一楼大会堂将准时召开厂长就职仪式，请全厂各科室、车间、部门的所有干部听到广播后，于上午十一点钟准时到场开会，谢谢...”
听完广播，李卫国愣了一下，看来李怀德输得也还不算太惨，最起码还捞回来了一个副书记。
妥妥的轧钢厂三把手啊。
就是不知道李怀德和新上任的杨厂长之间会是个什么关系态度了。
突如其来的广播犹如飓风一般，迅速席卷了轧钢厂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这么一个消息，这会儿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心思上班了，都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相互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次的人事变动会给厂里的正治格局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上午十点四十五，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卫国便领着刘恒他们几个便直奔厂办大楼大会堂去参加大会。
到达大会堂现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干部提前来了。
容纳四五百人的大会堂此时前排已经坐了不下一百多号人，都在相互低声交谈着这次的人事变动。
而台上已经布置好了主席台排座，上面各自标明了领导的姓名，全都是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不过此时领导们还没来。
一路往里走，和相熟的一些干部点头打过招呼，李卫国带着刘恒他们径直往前排第一排处长贺志军那边走去。
到了处长贺志军身边，先是给处长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在贺志军身后的一排板凳找位置坐了下来。
李卫国等人坐定，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没多久，厂长的就职仪式正式开始了，秦书记、杨厂长、李怀德等主要领导相继走上主席台就坐。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秦书记象征性地讲了两句，接着就是杨厂长他们的正戏了。
这个年代的信仰很单纯，也很坚定，没有后世那么敷衍和形式，一阵激昂的音乐声响起后，全体起立。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随着歌声结束，杨厂长和李怀德、王副厂长三人转身面向国旗和领袖画像，庄严宣誓道：
“我宣誓：坚决贯彻谠的决策，坚持执行谠的纪律，严守职业道德，恪尽职守，团结协作，务实高效，勇于担责任...”
宣誓词毕，全场掌声雷动，“啪啪啪...”的鼓掌声经久不绝。
十余息后，掌声停息，就到了杨厂长几人的例行入职讲话环节。
不过这一个环节具体讲了什么李卫国也没听进去，反正是又臭又长的长篇套话，听的时候热血沸腾，等转过头后估计一句话也记不住。
讲话环节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李卫国昏昏欲睡了，上面三位大老才意犹未尽地结束，然后相继走下台来和现场的一众干部相互握手致意，同时也接受在场干部们的祝贺。
不过让李卫国感到有意思的是这杨厂长和李怀德之间完全没有和之前前厂长王建邦的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双方还算比较和谐，客客气气的，一前一后，相继跟在场的众人握手。
轮到贺志军和李卫国等人的时候，杨厂长很热情地和贺志军、李卫国等人握了手，完了还拍了拍他们几人的肩膀，说了几句亲近的话，仿佛大家就是亲密的战友一般。
杨厂长是什么样的人，李卫国也不太了解，大家只在贾东旭的死亡现场见过一次面，之后也没什么交集，但是现场气氛太过和谐了，李卫国一时不太搞得明白情况。
于是李卫国只好将目光悄咪咪地瞟向一旁的处长贺志军，希望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不过贺志军发现他的目光后却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有话回头再说的眼神。
李卫国见此，瞬间意会，暂时按捺住了心中的疑问。
声势浩大的厂长就职仪式伴随着中午放工铃的响起，很快就结束了。
李卫国也没着急着回去吃饭，而是跟刘恒他们打过招呼后，又跟着处长贺志军去了他的办公室。
厂办大楼，三楼。
保卫处长办公室。
跟着处长贺志军进屋坐下后，李卫国先是掏出大前门给他敬了一支烟。
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贺志军就先笑呵呵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是不是觉得杨厂长和李副厂长之间这么和谐感觉挺不可思议？”
“呃...是有点。”
李卫国讪笑着挠了挠鼻子，等待他的解答。
贺志军哈哈一笑，解释道：“这个状态才是正常的，咱这儿是重工国企，以生产建设为主，又不是宫斗场，哪里来的那么多斗生斗死，前厂长王建邦那样的才是特例。”
处长贺志军也是有意点拨他，于是接着就把这里面的门门道道给他说了一遍。
这前厂长王建邦之所以和李怀德斗得不可开交，说到底还是为了争权夺利。
从两年前的后勤处副主任马万苍，到后来的上一任的物资科科长魏永贵，再到现在的保卫处副处长范向华，以及现在的物资科正副科长韩登海和王宝义之流，王建邦一直在向各部门安插人手，争夺自己在厂里的话语权。
王建邦在后勤处的小动作从始至终没有太出格的，李怀德都忍了，也没有撕破脸皮，大家都还是遵守一定的规矩在玩游戏。
但是后来好死不死，范向华入职保卫处后上蹿下跳的四处伸手，这下子惹恼的就不单单是处长贺志军了。
要知道，枪杆子是归谠领导的，保卫处归属谠高官秦书记分管，王建邦去后勤处搞点小动作没人管他。
厂长有统管的权利嘛，只要不出格，那都是他和李怀德的事情，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领导也乐见其成。
毕竟在这物资贵乏的年代，后勤处的权利实在是大，其他领导也想撬动一下李怀德的基本盘。
但是他伸手到了保卫处，那秦书记就不能忍他了。
要知道像轧钢厂这样的单位，甚至是全国很多类似的单位，都是没有明确意义上的一把手、二把手的。
书记管谠委，管谠务，管干部，而厂长管厂委，管生产建设，管工人。
谁是一把手，谁是二把手，那得看谁的能耐大了。
但是像王建邦那样，放任手下四处伸手，到处揽权，还不顾规矩玩出格的，难免就惹了众怒。
手都伸到秦书记的基本盘来了，秦书记哪里还能容他？
秦书记虽然不插手厂里的生产建设，但是能稳坐这么多年的第一把交椅也不是吃素的。
这不，在秦书记的点头之下，处长贺志军就和副厂长李怀德联手就收拾了他。
所以说像王建邦和李怀德这种正副厂长撕破脸皮斗生斗死的是很少见的。
混到一定级别了，在一个岗位上干上个三五年，只要不出什么大错，要么是平调去别的单位，要么就是高升，今日是对手，也许明日就是彼此的人脉资源，哪里用得着斗生斗死。
也只有王建邦那样不甘寂寞的野心之辈才会这样。
像现在杨厂长和李怀德之间的和谐相处，这才领导们之间的常态，只要不触及相互的根本利益，大家都是有的合作的。
而且贺志军也提到了杨厂长之所以能从四位副厂长中脱颖而出最终胜利，是因为跟脚硬靠山大，所以两人之间和谐相处也未尝没有李怀德释放善意，避其锋芒的缘故。
听完贺处长说完这里面的门门道道，李卫国直呼长见识了。
体制内的事情错综复杂，有时候哪怕你很聪明，很会审时度势，但是上层的一些关系和门门道道没人跟你讲的话，光凭自己眼睛看，还是很难看得明白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着雷。
现在有着贺处长的解惑，李卫国瞬间对厂里的上层的正治格局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他之前还在担心新厂长不是李怀德的话，会不会是又要一番龙争虎斗，这样下去迟早他也要卷进去。
现在好了，和谐相处也正合他的意，也许接下来几年时间里，能有一段难得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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