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关于廖庆春厂内斗殴引发流血事件的案子经过一夜的发酵很快就有了结论。
早上,保卫科刚点完卯不久,负责案子调查跟进的杨小军就带着案件报告找过来了。
一进办公室,杨小军拿着案件报告就一五一十地给李卫国做起了案情汇报。
“科长,经过昨天和今天我们治安股对互殴双方当事人、车间主任、带班组长以及一车间一众目击工友的调查核实,确认一车间互殴流血事件是廖庆春和工友郑大群因工作任务量分配不均所致。”
“在互殴的过程中,廖庆春因一时激愤情绪失控,抄起一把三角尺将郑大群的额头打伤,导致郑大群额头破开一个大口,送往附属医院缝合了六针。”
“这起冲突因为事发突然,旁边的工友和带班组长反应不及,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就酿成了这个后果。”
“这是案件报告和案情笔录,您请过目。”说着,杨小军将手里准备好的笔录本和案件报告递了过来。
缝了六针?
李卫国眉头一挑,伸手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李卫国定眼一瞅,居然是一张上海牌的专用手表票。
“那他的家人呢,昨天有找过你们吗?”李卫国继续问道。
闲时,大家各干各的工作,互不干扰,特定时间回归民兵连建制参与军事训练以及执行军事勤务时,则是统一由武装部国防动员科进行日常训练和管理。
李卫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盯着廖庆春两人档案上的兵役信息栏看了又看。
想到这里,索性李卫国也不再纠结,拿起桌上的案件报告和案情笔录再扫了一眼,随后就放到了一边。
说完,廖师傅见李卫国还是没怎么说话,于是咬了咬牙,就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随手翻开李卫国手边的案件报告,将信封轻轻塞了进去。
片刻后,李卫国问道:“医院那边怎么说,那个郑大群的伤势是怎么判定的?”
“没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我验证一点猜想。”说完,李卫国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没有多做解释。
果不其然,待他意念一扫,信封里面装得正是整整的三十张大黑拾。
领了命令后,杨小军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而轧钢厂的预备役士兵大部分都是从厂里青壮职工子弟中选拔,人员构成不单止青壮职工子弟,包括保卫科、巡查科的保卫员以及交通运输科的驾驶员,绝大部分也都是士兵预备役,统一编入的轧钢厂常备民兵连序列。
而且这还没完,塞完信封后,只见廖师傅又从胸口的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票证,轻轻地放在了信封上。
杨小军回忆了一下,回复道:“额,有找过,廖庆春他爸昨天来给他送晚饭的时候来过一趟,来的时候还给我们几个办案人员带了一条大前门,想帮廖庆春说好话求情,不过我们没要,以伤者情况不明没法给他开脱的理由给他拒绝了。”
待他坐定,李卫国深吸了一口香烟,问道:“廖师傅,医院那边您去看过了吗?”
李卫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套这些没用的,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他坐下聊。
车间出现人为流血事故,直管负责人那是要担连带责任的。
李卫国瞅了一眼他敬过来的牡丹烟,随手接过便笑眯眯道:“廖师傅,您这样是要让我犯错误啊。”
放一放?
杨小军不解:“科长,您的意思是?”
杨小军回答道:“医院那边昨晚我跟着去核实过了,主治医生给出的伤情鉴定是头皮创口小于8厘米,无神经损伤症状,算是轻微伤,目前郑大群在医院缝完针换过药后已经出院回家疗养,没有什么大碍,后续休养个把月伤口应该就能痊愈。”
如今一看到这两人的兵役信息,李卫国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昨天组织约谈的时候跟他阴阳怪气的杜连军。
听完杨小军的汇报,李卫国点了点头,轻微伤倒还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要是出个轻伤、重伤什么的或者医院直接给出个伤残鉴定,那一车间的孙主任和带班组长估计就倒大霉了。
看完案件报告和案情笔录,李卫国又翻看了一下斗殴双方廖庆春和郑大群的人事档案。
杨小军回答道:“那小子在羁押室里关了一晚上了,目前还算老实,问询情况的时候也还挺配合,没出什么幺蛾子。”
“李科长,我明白我明白,我们家庆春这次一时冲动犯了糊涂,我昨天跟他谈过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愿意认真改正错误,您是案子的经办领导,您看能不能看在我们家七八口人,只有庆春一人工作的份上,给他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两个人都是民兵连的,这里面是巧合,还是.“巧合”?
李卫国点起一支香烟,静静地思索着,片刻后,才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继续问道:“小军,廖庆春那小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然而当他看到廖庆春两人的人事档案上的兵役信息栏后,忽的一下他的目光就顿住了,不知为何,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禁就皱起了眉头。
预备役士兵在和平时期,在有民兵组织的单位,参加民兵组织,在有预备役部队的地方编入预备役部队,服士兵预备役,参加预备役军事训练,执行军事勤务,以兵的身份,履行服兵役的义务。
以前李卫国当副科长的时候还挂职兼任过一段时间的民兵连连长,所以对预备役士兵的情况还算了解。
“好的,科长。”
“然后他爸见事不可为也就没强求,在羁押室里陪着廖庆春说了十来分钟的话才走的。”
听完杨小军的汇报,李卫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是目前不确定是不是,得看看后续对方有没有动作才知道。
杨小军也不是什么生瓜蛋子,长久以来的相处他也是有了默契,一看自家领导这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大概也猜到这案子或许还有些什么隐情,不过既然自家领导不说,那他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很是忠实地接下了命令。
见他态度有所松动,廖师傅心中大喜,掏出火柴凑上来给李卫国点了烟后这才放心落座。
“李科长,郑大群的家属已经不追究了,那我们家庆春的事,您看是不是能.”
参加社会生产劳动时是民的身份,履行一般公民的义务,在战时,则是参军参战或随军支援前线。
“行吧,既然案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先这样,那个廖庆春继续关着,这案子先不着急结,先放一放,等该结案了我再通知你。”
然而不出李卫国所料,前脚杨小军刚走,后脚那个廖师傅就又找过来了。
李卫国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并不着急回复他,而是从旁边拿过廖庆春的案件报告看了一眼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廖师傅,您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厂里有厂里的规章制度,虽然郑大群和他的家属已经不追究廖庆春的责任,但是昨天他们打架斗殴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一车间的全体职工都看见了,厂里的处分他怕是很难逃得掉的。”
这两人的兵役信息栏上面赫然填的都是:士兵预备役。
他的家人?
士兵预备役,意思就是指依法被确定服士兵预备役人员,既是兵又是民,一身二任,双重身份,具有民、兵一体的特点。
廖师傅来也不是空手来的,随身还挎了一个挎包,在邹婷的引领下敲门进来后,笑呵呵地就从挎包里掏出了两条红牡丹,主动拆开其中一条就给李卫国敬了支烟,其他的全都放到了李卫国的办公桌上。
廖师傅连忙点了点头:“看过了看过了,医院那边给郑大群同志缝了六针,医生说是轻微伤,没有神经损伤症状,不算严重,后续慢慢将养一个月就能好,我也按照李科长您的指示和郑大群同志的家人达成了和解。”
李卫国瞥了一眼那信封的厚度,如果全是大黑拾的话,估摸着得有两三百了。
“我也不求他一点处罚也没有,只要档案上别留下污点影响前程就好啊”
廖师傅见他这次没有拒绝,以为是昨天送的大前门不够档次,心中顿时大定,连忙笑着解释道:“诶呦.李科长,您言重了,言重了,一支烟而已,算不上犯错误,呵呵”
廖师傅一看他还在打太极,心下顿时就急了,来来回回跑来跑去的,钱和票都没少花,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的啊。
杨小军见他皱眉,以为是案件报告哪里没写好,于是探着身子瞄了一眼,问道:“科长,是报告有什么问题么?”
好嘛,这老梆子还真他娘的舍得。
这信封里的钱加上手表票和牡丹烟,价值直奔三百五十块,够买半个正式工的岗位了。
不过这也还算说的过去,毕竟打架斗殴见了红,闹得全车间都看见了,记过和拘留是跑不了的,遇上整风运动的时候开除也不算稀奇,而且在这个年头档案上一旦有了污点,哪怕是换个单位,这晋职晋级方面也是有不少的限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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