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平本来还在忙着给墓碑上刻字,以此关押这些因为受到控制而来到坟场的镇民。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独自一人在这边忙着铭刻名字的时候,另外两个自己那边却出了问题。
他们似乎跟顾离发生了争执,争执的话题似乎围绕着他们的身份。
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在不知不觉间,顾离和周跃又遗忘了那两个李乐平的存在,然后当他们意识到李乐平的存在之时,便立刻摆出了一惊一乍的样子。
一开始,这个独自在墓碑前刻字的李乐平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没有选择放下手上的事情,转而去处理那边的问题。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没事就会被人忽视的感觉。
可是接下来,伴随着那两个李乐平在对视一眼之后的同时动手,顾离和周跃就这样被他们两个给直接放翻在了地上。
“怎么会闹到这种程度?”
见到这出乎意料的一幕,独自一人的李乐平此刻脸色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可不是自己预料中应该出现的情景。
按照他的预想,那两个李乐平只要稍微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就行了,又何须大动干戈地动用灵异力量将顾离和周跃放倒呢?
立刻。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李乐平起身走向另外两个自己,微微眯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解,甚至是警惕之色。
他其实也不是百分百信任另外两个自己。
毕竟在这闹鬼的地方,发生什么颠覆想象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怎么回事?”一过来,这个李乐平就神情凝重地询问道。
将顾离放倒在地上的李乐平瞥了一眼地上毫无动静,只是陷入某种沉睡状态的顾离,然后才向眼前的自己开口道:“他出问题了。”
“问题?”
赶过来的李乐平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
第三个李乐平扛着周跃走了过来,一边将其缓缓放到地上,一边跟第一个李乐平解释道:“他把我给忘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顾离,以及站在顾离身边的第二个李乐平:“看来你这边的情况跟我差不多。”
“没错。”
第二个李乐平回应道,随后对第一个李乐平继续道:“顾离和周跃都把我们给遗忘了。”
这时,第三个李乐平接着道:“而且这种遗忘不是那种存在感降低而导致的遗忘,现在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遗忘是一种很彻底的遗忘,就像是当初大川市的‘被遗忘’事件一样。”
“那个时候,关于联络员唐梓均的一切都像是被直接从城市里抹去了一样,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大川市,也没有在这个城市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那些原本跟他共事的同事全都忘记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话说至此,这个李乐平的脸色也是沉了下去。
“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有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这一天,顾离和周跃同时面带惊恐地看着我们,那种质问与感到陌生之后掺杂在一起的语气,足以表明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他们给遗忘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被遗忘的情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来得如此突然。
“为什么会这样?”
听到这一信息的李乐平眸子微动。
他根本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自己只是在坟场另一边独自忙着刻碑,结果一回头,就得知了这一难以接受的情报。
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人彻底遗忘了?
而且这样的遗忘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遗忘鬼灵异影响。
以前,这样的影响最多只是让人一时间没能通过自己这张陌生的脸认出自己的身份。
可是现在,发生在顾离和周跃身上的遗忘却是一种最为彻底的遗忘,就跟第二个李乐平提起的“被遗忘”事件一样,遭受遗忘影响的人,都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生活轨迹就这样从现实中脱离了出来,即使是他们家中的亲人,对于他们的失踪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原本的一家四口变成了一家三口,生活却还是在照常进行,仿佛那个失踪的人口从来就没有在这个家庭、这个城市,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另外两个李乐平显然也清楚眼前的情况透露出怎样残酷的事实,这样残酷的现实问题令他们麻木的眼神都不禁微微动了一下。
“抹去外界对于我们的记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但关键在于,要想做到这件事情的话,我们就必须用遗忘鬼抹去我们的关于这部分内容的记忆,只有这样,遗忘鬼才能通过记忆这个媒介影响到现实。”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第二个李乐平收起了脸上的些许动容之色,冷静下来分析道:“可是我们这里应该没有哪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做这件事情吧?”
“也就是说,问题爆发的根源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
第一个李乐平也在这时神色镇定地转过头,看向了一个地方。
“本体出问题了。”
第三个李乐平一边说着,一边也转移着目光,看向了那块地方。
在那片因为镇民陷入坟土之中而得到清场的空地上,静静地摆放着两口红色的棺材,彼此间被一根从棺材里伸出来的红线连接着,仿佛是在暗示着棺材里的二人已经在此刻合为一体。
“难道是本体觉得自己快要在遗忘鬼的本能侵蚀面前失手,所以才选择用抹去自身记忆的方式来阻止遗忘鬼夺走他的活人记忆,以此阻止遗忘鬼彻底成为一只拥有活人智慧的厉鬼?”
第二个李乐平开口了,他很清楚此刻发生的事情一定与棺材里的本体密不可分。
只是他尚不清楚棺材里的本体为何会动用如此决绝的手段,抹去外界对于他的一切印象。
“不,不太可能。”
第三个李乐平先是否掉了前一个李乐平的猜想,然后分析道:“要知道被遗忘的程度是与记忆中的内容息息相关的,就好比我动用被遗忘的灵异,抹去了我这一年来的记忆,与之对应的,现实中我这一年以来结识的人也会因此遗忘掉我这个人。”
“按照这样的规律,想要让顾离彻底忘记李乐平,就必须抹去一段很长的记忆,毕竟我们跟顾离认识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是在驾驭了遗忘鬼不久之后,在第二次前往鬼相馆的时候就认识了他。”
“但我不觉得现在棺材里的那个我能够有这么多的精力去抹掉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记忆,毕竟他的记忆也好,过去也罢,都已经被遗忘鬼彻底侵蚀了,以他这样的状态,越是动用遗忘鬼的灵异力量,遗忘鬼的侵蚀速度就会越来越快,此消彼长的劣势下,仅凭那最后一点活人意识,是不可能支撑他动用遗忘鬼的灵异抹去这么多记忆的。”
一轮分析下来,这个李乐平得出的结论很简单,那就是此刻被遗忘的现象虽然与众人的本体,也就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李乐平密切相关,但是问题爆发的原因却并非那个李乐平所导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
第一个李乐平此刻缓缓开口了:“那就只能说明引发这一系列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我本身,而是在另外一口棺材身上。”
他转移视线,不再看着那口存放着自己本体的棺材,而是看向了另外那口关押着陈梦瑶的棺材。
“难道说,现在发生的问题是由陈梦瑶身上的灵异导致的?”第二个李乐平眼神凝重地开口道。
“难不成寄存着陈梦瑶身上的遗忘鬼灵异力量比我们本体身上的遗忘鬼还要强?但这怎么可能呢?”
第三个李乐平道出了这个让他都觉得惊愕的猜想。
尽管那个身为本体的李乐平在此之前透露过这口棺材里的陈梦瑶很不简单。
可若是要说她身上的灵异力量胜过此刻身为本体的李乐平,那未免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
要知道,随着自己本体身上的遗忘鬼越发完整,遗忘鬼所展示出的恐怖级别也已经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
连接起过去与现在的同时,遗忘鬼也因为窃取了孟小董的灵异,所以将过去与现在所驾驭的厉鬼,所掌握的灵异之物全部连接在了一起。
这种连接过去所形成的叠加灵异已经是一种无法预估的力量。
可这种时候,若是有人过来跟自己说一句:“你凑齐的灵异拼图还没有让遗忘鬼恢复到真正完整的状态,并且那块遗失在外的遗忘鬼拼图还要胜过你身上现有的遗忘鬼灵异。”
这样的话说出来,自己可真要心态炸裂了。
“不,应该不会这么夸张。”
第一个李乐平闻言摇了摇头,觉得遗忘鬼尚未凑齐的灵异拼图不至于恐怖到那种程度。
“如果陈梦瑶身上的遗忘鬼拼图已经强到足以压过我们本体身上的遗忘鬼灵异,那这个地方的布置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或者说,布置这一系列流程的人或是团队就是个傻子。”
“总不可能他们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就是为了过去几十年乃至更多年之后,让遗忘鬼有重见天日,恢复完整的那一天,并且这只再度完整的遗忘鬼还是一只因为我们身上驾驭的其他灵异,而成长得更为恐怖的遗忘鬼。”
第二个李乐平闻言赞成道:“有道理。”
毕竟要是真这么搞的话,那不就等于在表明这一系列布置就是为了引发一场足以让全人类一块完蛋的灭世危机?
完整的遗忘鬼灵异,同时还拥有着李乐平和陈梦瑶身上的其余灵异力量。
这样一个集合体若是站在厉鬼那边,此刻坟场里的这些李乐平都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什么人物能够对抗,甚至是关押这种级别的厉鬼。
“确实,要是布置这地方的人物因为脑子出问题而想着拉全人类一块陪葬,那也没有必要等到今天,过去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有的是动手的时候。”
第三个李乐平点了点头,也同意道:“况且我们走到今天,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之中,一些人似乎都在若有若无地提醒着我们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似乎全部指向了某一个计划。”
“一个从民国时期就开始策划,实施,直到今天才到了关键时刻,甚至是最后时刻的计划。”
“没错,而且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第一个李乐平目光闪烁:“我们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那些民国时期的驭鬼者,例如孟小董,守着古宅的那个老人,又或是秦老,似乎都在似有如无地提醒着我们什么,这说明他们肯定是知道这个计划,并且在某种意义上认可这个计划,所以才会用那样的方式来配合这个计划的进行。”
“既然是早已计划好的,再加上今天刚好随着最后一次鬼相馆任务接取而出现的忘川镇,一切的信息似乎都在表明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都是提前布置好的,包括进入镇子里的一系列情况,乃至此刻的遗忘鬼与遗忘鬼之间的碰撞,都是提前布置好的,是必将会发生的事情。”
“可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第二个李乐平问道:“驾驭遗忘鬼,然后一步步凑齐遗忘鬼的灵异拼图直到今天,却又因为遗忘鬼的本能侵蚀而不得不躺进棺材里面,与陈梦瑶身上的遗忘鬼产生了碰撞,自身的记忆更是在这样的碰撞过程中被抹去。”
“这一系列的事情,到了最后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抛出,三个李乐平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彼此望着无法给出答案的自己,他们同时也在暗自思考着答案。
“一路上的遭遇……过去与现在……名字……”
第一个李乐平在那两口红色棺材附近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回忆着过往经历过的许多事情,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忽的。
他转过头,看向面色沉重,仍在分析情况的另外两个自己。
“如果说现在被遗忘的现象,实质上既是一种信号,也是一种提示呢?”
这一刻,这个李乐平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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