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南风眠提头登山、武道魁首只身赴玄都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正文卷第四百零七章南风眠提头登山、武道魁首只身赴玄都太华山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五层高塔。

  那高塔立于太华山山边上耸入云霄,巍然而立。

  这座塔似乎是一夜之间矗立而起,忽有一日云雾散去,除去高塔之外,又有许多院落散落在高塔周遭。

  这对于太华城百姓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太华山山巅距离太华城不远,因为这座高塔的塔主便是之前在城主府旁开办蒙学的陆先生。

  自高塔矗立,陆先生就将蒙学学堂迁到了那高塔下的小院中,小院的青砖绿瓦与并不翠意盎然的太华山似乎并不相配,可太华山上的百姓们向来不在意这些。

  能有一处看得过眼的学堂教书育人,已经是一件极好的事。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如今教授蒙学的已然不再是陆先生,而是一位名为魏惊蛰的年轻书生。

  只不过短暂的半月时日之后,许多人便发现便是那同样年轻的魏先生学问见识也极为不凡,平日里待人谦和、平易近人,讲起蒙学学问往往三言两语便能让幼童信服。

  也有太华山上的书生去听过学堂的课,回来便说魏先生不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酸儒,反而像是贫苦出身,言语中总是十分接地气,学问在他口中并非高不可攀,反而与世间万事息息相关。

  这反而令太华山上的百姓们越发开心了。

  对于这莫名多出来的高塔以及高塔下的院落,心中也生出由衷的敬意来。

  毕竟如今的年头多动乱,谁不想积攒些银两,唯恐北边的秦火真就烧遍天下?

  反而这高塔下的陆先生、魏先生不受束脩教书育人,确实是一件可敬的事。

  不仅是太华城中的百姓,就连黄珑道姑都觉得姜城主千里迢迢去那太玄京中请回陆景先生是一件大好事。

  城中的顽童们有了去处,还能读书习字,以后太华城真要是没了,太华城中的百姓有幸能够保下性命,散落于四处,也可以多几分生机。

  “倘若先生想要教一教太华城中的顽童,教一教太华城中意欲科考的书生,修身塔下这三五座院落倒是足够了。”

  姜先时拎着一壶酒,站在一处高高的山石上,仰着头看着高耸的修身塔。

  修身塔并不消瘦,反而显得宽广,塔顶如盖、塔刹如瓶、古朴雄浑。

  塔顶由绿色琉璃瓦镶边,塔身是灰白色大理石砌成,雕刻着朴素的纹路,称不上奢华,可却有几分庄严之感。

  确实,埋藏着学问的所在,又如何能够不庄严?

  尤其是此时此刻,夕阳将要西下,朝着西方漂移而去的云层倏忽间分开了,太阳的光辉自两块云团之间奔涌而出,光束明晰的落在修身塔上,让姜先时越发自豪。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书楼修身塔竟然会坐落在太华山上?

  哪怕修身塔中那风流满天下的观棋先生已经不在,书楼十二位先生尽零落,可其中的典籍却依然承载着满天下的学问。

  有这些典籍在,有这修身塔在,有陆景先生在,也许有朝一日,太华山真的会建起新的书楼来。

  学问之火,袅袅无绝,一心教书育人者,总有大功德。

  “倒也不急,建几座院落容易,建起几座书院其实也不难,只是太华山已经不是昔日的天柱,真要惹恼了太玄京,便是这存在万古的山岳也经不起太玄宫中崇天帝多看一眼。

  “更何况,便是建起再高的楼宇,若没有教书的先生也是徒劳。”

  陆景在亲自为照夜洗刷马身,它今日里与徐无鬼驰骋太华山,身上染了许多泥土,让这一匹雄伟、神异著称的白马有些灰扑扑。

  “而我……起码要等到我更进一步,踏足第八境。”

  陆景说到这里,眼神明亮了几分。

  姜先时听到陆景这番话,终于也想起此时的陆景先生哪怕能够正面击败百里视这般的八境天人,可他终究还是照星星宫修为。

  星宫执剑山,锋锐如天上赤虹,却还有余地更进一步。

  “陆先生星宫境界便可以击败百里视,如果能够度过雷劫,元神纯阳,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姜先时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蓦然笑起。

  他见陆景终于洗好了照夜的毛发,便上前将手中的酒壶递给陆景。

  陆景摘去壶塞,饮了一口酒,忽然间想起自己那些过往的旧友。

  南风眠远在齐国,重安王虞乾一说他有一番大机缘,可大机缘之后又伴随着大厄难。

  “不知齐渊王是否真就会前来杀重安王。”

  陆景心中思索着,继而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写信的是陈玄梧。

  时间倏忽已过三年有余,陈玄梧去太昊阙也已过了三年光阴,仔细想起来,除去他前去河中道的那一段日子,陈玄梧每隔二三月总会给他捎来一封信。

  陈玄梧的信中,大多是一些琐碎,偶尔还会讲起他在太昊阙中的光阴。

  听陈玄梧所言,太昊阙中属实太过烦闷,除了他那两位不苟言笑的师尊之外,太昊神像上就再无人来了。

  也许正是因为无人解闷,陈玄梧几乎在每一封信结尾都要邀请陆景前去太昊阙做客。

  只是过往三年,陆景多被俗事所扰,世间有很多人想要取他性命,也有很多人想将他困在某一处所在。

  于是到了今日,当陆景再度看完了陈玄梧上千字的书信后,心中忽然萌发出一些念头。

  “太昊阙在太玄京西南,离太华山有些距离,若是在往日,长途奔波难免泄露行踪,只怕会被人谋算。

  可是现在……”

  陆景想起重安王虞乾一来。

  他举目眺望,只觉得重安三州阴雨密布,那位曾经横压天地的武道魁首即将启程,要亲自去一趟太玄京。

  天上十二楼五城四百八十座仙境。

  地上两座大朝廷,万千登堂入室的修行者,几乎都将目光落在重安三州上。

  “这倒是一个机会。”

  “重安王想要独行前去太玄京,天下上得了台面的强者都想要看一看气血枯竭十几年,如今终于自床榻上爬起来的重安王虞乾一,究竟还有几分实力。

  其中有人敬他,有人作壁上观,但更多人却是想要杀他。

  “却也不知周安王究竟为何非要去太玄京。”

  陆景心中思绪杂陈。

  他对重安王心有敬意,知道虞乾一前去太玄京的路上必然有重重杀劫。

  虞乾一这样的人物不该死在那些拦路的宵小手中。

  又因为南风眠一事,陆景心中却盼着那齐渊王真就前来拦重安王的路。

  “也不知公子将栖、公孙素衣、百里视、荆无忌四人究竟是否入了大伏,其中有两位大龙象,两位渡过二重雷劫的八境强者……却不知重安王是否能够扛下。”

  陆景心中思绪纷飞,他看着远空中的浮云出神,良久之后,又见到照夜正低着头吃草,长风拂过,马鬃飘飘荡荡,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河中道时,葬龙城中吹入东风的景象。

  东风吹入斩龙场……那时他手中长剑凛冽,飞起剑气三百万,斩尽了前来杀他的真龙。

  “又岂能始终躲在太华山上?既然玄梧兄不怕与我染上关系,我又何妨去看一看他?”

  陆景暗暗思索。

  姜先时贵气逼人,浑然不像是一位破落山城的城主。

  他身上锦衣并不华贵,偏偏身上的气息宛若贵胄,他站在陆景身旁,见陆景眺望远方的浮云,以为是陆景觉得这山上孤寂,便主动开口道:“河东几座世家山门塌了,就连周遭的河水都莫名断流。

  据说是河东来了一位神秘的强者,他带着一只青鸟,也带来云海尘清、山河影满。

  世家门前,往往他一人堵门,便无人能够走出其中。”

  姜先时语气中带着感叹:“世间广大,生灵数十亿,长短不知几万万里,现在灵潮将起,这些真正的强者难免都要现身了。”

  “就比如这位去河东堵门的神秘强者,河东世家因他而死了几位隐世的山人,几位世家家主重伤,最后还是王家翠微山人从太玄京养圣书院中归来,再加上清河崔家出家的崔老太爷自清水寺回了青河山,才将他赶出河东道,尚且不曾杀了他。”

  “这件事情反响颇重,最起码河东八大世家刚刚在太玄京养起来的名望,又被折损不少。”

  姜先时说到这里,眼中多了一抹狡黠的笑意:“而且据说书楼原本的弟子不满于养圣书院占据了原本的书楼,更不满于河东八大家的理念,已经有多番冲突。

  河东八大家想要当大伏学问的家,只怕并没有那般容易。”

  陆景道:“河东八大家出了一个亚圣,已经消耗了他们九分气运。

  其余一分气运中,又有三五位如同翠微山人这般的人物。

  可除了这些人之外,河东八大家反而越发落寞。

  再加上河东八大家要以孝儒治天下,要以礼制治天下,若放在大伏横扫天下之时,倒也不算什么。

  只可惜现在的崇天帝,一心只看未来,不看当下,大伏百姓想要活,虚妄的礼制、阶级成了阻碍,难免要生出乱子来,就比如……平等乡。”

  陆景低声说着。

  姜先时叹了口气:“据说北川道又遇到千年难得一遇的蝗灾,秋收的庄稼颗粒无存。

  那蝗虫不知来处,铺天盖地,大伏朝廷,水川道府衙尚且不曾反应过来,就已经吃穿了北川道。

  若非朝廷调遣众多神通修士出手,以神通捕杀大如孩童手掌般大的蝗虫,只怕北川道周遭的道府都要深受其害。”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抬头看向天空:“天上的仙人难道已然不在乎天地之真了?”

  陆景道:“据说天上的天帝闭关许久,也许那天帝已然出关,又掌握了几种天地之真?

  亦或者……他们又练出了如同天阙一般的仙宝?不惧天地之真的反噬。”

  姜先时接过陆景的话:“也许是见灵潮再来,褫夺凡间灵潮,抵消天地之真责罚,怎么算都是一笔好买卖。”

  陆景点头:“无论如何,河东八大家那所谓正统的学问,已经无法治世。

  百姓需要活命……”

  “更何况,河东八大家那一套理念最大的弊端就是不太在意人的尊严,忠君、忠孝、伦常令许多人毫无尊严。

  这也是河东八大家理念与书楼理念最大的相悖之处。

  也许书楼离开太玄京,便是因为书楼的理念与崇天帝所行所为相悖。”

  姜先时疑惑问道:“可据说,崇天帝召……观棋先生入太玄宫,曾经挽留过观棋先生与书楼?”

  陆景听到观棋先生四字,神色明显有些变化,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些:“也许崇天帝是不甘于书楼入玄都数十载,却还不为他所用?”

  ……

  二人正在说话。

  陆景似有所觉,姜先时转过身去,却见侧方一处小院中,魏惊蛰、徐无鬼也自一处新建的院落中走出。

  山下朦胧的雾气里,走来二人。

  其中一人尚且年少,背负一把大刀,手中牵着一匹马。

  另外一位中年人短衣打扮,面目方正,看起来并无出彩之处。

  魏惊蛰看到那少年,先是有些诧异,竟然咧开嘴来与徐无鬼迎向那人。

  ……

  曾经长夜奔袭上千里,年少时便能杀北秦军士的南家庶子竟然踏着月光,背着山鬼,牵着越龙山,来了太华城。

  与他一同前来的是常伴在姜白石左右,为姜白石牵白牛的农家汉子。

  南雪虎也咧着嘴笑,身上的蓝衣、腰间的玉佩一如之前长宁街陆府西院之时,陆景第一次看到他。

  只是不同的是,长了三个年岁,南雪虎面容未变,目光却越发坚毅。

  “父亲有了太冲龙君龙角入药,已经救回了一条性命,甚至精气比起以前还要更好许多。

  南月象连同十几位家中老人,都不想让父亲离开家主之位,父亲却执意让我南下,去看一看府中苏南、江南、淮南的生意。”

  南雪虎解下了巨大的山鬼刀,他坐在炉前,侧头看着门外的陆景与那短衣汉子。

  魏惊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一道奇怪的印记,徒手拿着几瓣橘子在炉火中炙烤。

  “南国公府虽不可言富可敌国,可论及家中财私,实在值得称道一番。

  南国公府的门面生意都在南方,就连南海道的珍珠生意都被南国公府包揽,你父亲让你南下,怀着怎样的心思你难道不知?”

  南雪虎道:“我自然知道。”

  魏惊蛰:“伱们南家人倒真是奇怪,守着南国公府这么大一座宝山,竟然无人愿意去做一做山巅上的宝座。”

  “我是一介庶子,我自然朝思暮想能够以庶子之身,登家主之位。”

  南雪虎皱着眉头道:“只是……我最近总是心绪不宁,梦里总是梦到我那六叔。

  我梦到一场大雨令归路泥泞,又梦到太华山,梦到天上悬着的月亮,梦到举刀向天的刀客,梦到……提头登太华山的六叔。”

  魏惊蛰思量片刻:“南风眠是享誉天下的豪客,陆景先生曾说他前去齐国是为了替人间除恶孽,他提头登山大约是一件好事,提的应当是那齐渊王的头……”

  “我那六叔提头登山,提的是自己的头颅。”南雪虎咬牙,忧心忡忡。

  魏惊蛰一惊,就连远处的陆景与短衣汉子都转过头来。

  陆景紧皱眉头,望向南雪虎。

  南雪虎沉默几息时间,道:“也许是我心中忧虑太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过是一场梦境,倒也当不得真。”

  陆景徐徐颔首,与那短衣汉子走远。

  那位短衣汉子走在陆景身旁,他侧头看着陆景,道:“你与那南家公子一样,也将这一场梦当真了。”

  南雪虎若非心中忧虑,若非放不下这场梦境,他也绝不会弃府中规矩、决定于不顾,牵着越龙山配着山鬼刀来这太华山。

  陆景看似神色如常,可他隐于袖下紧握的拳头却却带起丝丝缕缕的气血。

  “凡人通神,梦中见未来事并非无迹可循,却不知南家这位雪虎公子又有什么样的运道,能遇上这等不凡之事。”

  短衣汉子声音低沉,传入陆景耳中。

  陆景再一次想起青玥来,想起青玥曾经见血色之下,他持剑走出太玄京,见到太玄京中血流成河。

  而今日,南雪虎因为梦境只身来了太华山,心中不由越发担忧起南风眠来。

  那短衣汉子似乎看出了陆景颇为担忧,便说道:“便如我方才所言,天下之事往往有迹可循,天地之真下,天上仙人中、地上凡人里都有通晓卜算一道者。

  陆景先生若真就担心,不妨去寻真武山上真武山主,又或者去寻烂陀寺般严密帝。

  若与这二位盖世之人并无交情,也可去太昊阙走一番。

  太昊阙虽然也是天下名门,可并不如真武山、烂陀寺这般势大,看似生人不近,却反而更接地气一些。”

  “太昊阙也精通卜算一道?”陆景神色略有变化,似乎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那短衣汉子语气中又略带着犹豫,道:“若可寻到天下卜算之甲的神弦公,自然最好,只是这位神弦公久不出世……只怕并无那般容易寻得。”

  “依我说,去那太昊阙最好,若太昊阙是份太昊的道人真愿意出手卜算,真就算到些什么,也可假道从军山,越过八百里霜花河,前往齐国。”

  短衣汉子似乎见多识广。

  陆景整肃神色,对那短衣汉子行礼道:“不知前辈名讳?”

  短衣汉子眼神中略有些躲闪、迟疑,好像不愿说出自己的名字。

  陆景看出此节,正打算收回询问的话,那汉子却终究回答道:“旧名慕容垂,可自从我的脊梁断缺,便有愧于慕容之姓,只自称牵牛人。”

  “慕容垂?”

  陆景神色忽变,他左右看了看这太华山。

  太华山巅上,除了一座修身塔之外,便只有零零落落七八处院子。

  这些院子大多空无一人。

  却不曾想今日,太华山居然迎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开国又亡国、度过了灵潮之战、被魏玄君所败,又被天柱压断了脊梁,时至如今却仍然是大龙象。

  白石首辅身旁牵牛的人物,竟然是传闻中的慕容垂。”

  就连陆景都不由心中惊异,他正要出声询问,忽然间远处重安三州方向风起云涌。

  陆景眉头一挑,帝星太微垣星光照耀,三公神通都悬于空。

  隔着极遥远的距离,陆景看到有人自重安三州起身,独自走出破败的城郭。

  他负手而行,不曾骑白虎,一路南去。

  沿途中,大风起。

  陆景与慕容垂对视一眼。

  时隔许多年,重安王虞乾一终于要南下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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