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离倚在树下,仰头望着无尽的暴雨,沉默了片刻:“当年我想要杀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升华者,从而断绝地球上的传承途径,可你们偏偏不愿意。在我的设想里,我可以设计出能够让人类也漫游宇宙深空的方舟,带着为数不多的精英寻找新的家园。物种的进化本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可惜你们并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不是么?因为传承途径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络,连接着每一个升华者。一旦它的结构被破坏,你们也极有可能变成普通人,在我的计算力只有极个别的个体才能够幸免于难。”
他轻声说道:“很不幸的是,你们不在极少数之内。师兄那老贼偷看了我的数据建模,把这个结果告知了你们,彻底孤立了我。”
回答他的是愤怒和冰冷的声音。
“你根本不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你是为了一己私欲!”
面对质问,姜厌离也并不为自己辩解,他竟然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是啊,你们这不是很了解我么?我对别人的死活并不感兴趣,世界毁灭与否对我来说也没关系,反正又波及不到我。其实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挺喜欢莱茵那个孩子的,因为他的想法跟我差不多。我们都讨厌古神族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把古神族亿万年的文明全部毁掉。”
无论是唐绫还是嬴长生,都不理解这位神秘的师叔到底是什么想法,因为关于赤的一切思想和理论听起来都太反人类了,就像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子。
只有顾见临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想来是因为莲的原因。
“因为那个女人么?”
黄金之王面无表情说道:“你为了她,打算毁灭这个世界。”
白银之王也曾听师母提起过,青和赤在麒麟母星的经历。
那次的旅行,对他们而言不亚于一次崭新的人生。
也是他们性情大变的,最主要的原因。
他们共同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种爱并非是狭隘的,也不是说非要结婚生子长相厮守。
而是你在漫长的旅途中遇到了她,跟她跨过了山河大海,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领悟到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多年的陪伴下她早已经成为了你生命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她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因何存在。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在你没有遇到她,亦或是失去她的时候,便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世间。
谁也不知道那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那个谜一样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
甚至能让青和赤这样的人为之癫狂。
“有人说我是个反社会的疯子,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因为我确实讨厌这个世界,用一个伟大种族的毁灭,来祭奠我永远失去的她。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站出来阻止我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我的师兄,我本以为他会站在我这边。”
姜厌离吐出一口烟圈:“如果是我们之间分歧导致你们两个受苦,那我深表歉意。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们这些年为何如此憎恨我们……虽然我也没体验过,但被古之至尊俘虏的感觉不太好受吧?朱雀尊者的轮回绝境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或许你们两个真的在那里被折磨了很久很久。”
“我大概明白师兄的心情了。”
他笑道:“当年的你是那么的倾慕师兄,可他却在麒麟母星爱上了另一个女人,装出铁石心肠的样子,好让你死心。然而当师兄意识到你们在扶桑神宫究竟经历过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对你产生愧疚,对么?”
暴雨里,黄金和白银凝视着他的脸,一言
不发。
对于本该守护世界的半神而言,那是一段何其屈辱的过去啊。
历史上,战死在古之至尊面前的人类比比皆是。
因为面对那些尚未恢复到巅峰状态的古之至尊,人类半神哪怕没有一战之力,都至少还有死的权力,无论如何都还留有尊严。
很可惜,黄金和白银没有。
他们甚至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们在麒麟母星里待了多久,但我们的时间是一万年。”
黄金之王坐在废墟里,淡漠说道:“想来也可笑,当年我们前往扶桑神宫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场多么荣耀的圣战呢,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白银之王冷冷说道:“愧疚又如何,道歉又能怎样?那时的朱雀尊者并没有掌控统一意志,但他能用一万年的时间来折磨我们,践踏粉碎了我们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我们曾以为信念永垂不朽,但事实证明再坚不可摧的信念,也无法对抗时间的腐化。世上所有人都能指责我们,但唯独你们二人不行。”
一万年!
整整一万年!
哪怕是顾见临都微微失神,很难想象那是怎样的孤寂和绝望。
就像是当初青和赤从宇宙深处归来一样。
白银和黄金也在外界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遭遇了巨大的变故。
十年的悲欢离合就可以让人一个变得面目全非。
更何况是……一万年。
姜厌离一愣,事实上他这种人并不在意是非对错。
但面对师弟和师妹,他确实无话可说。
“那我呢?”
嬴长生站出来说道:“我有没有资格指责你呢,祖父。”
黄金之王瞥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变化:“我倒是没发现,你这孩子对师母那么忠诚。不……我想,是因为你姐姐吧?”
很少有人知道,嬴家早在十多年前钦定的传人并不是眼前这位太子,在他之前还有一位天赋更强大的嫡长女,却在执行一次任务的过程中离奇失踪。
嬴长生这些年来一直都追查姐姐的死因,直到查到了嬴家的头上。
“我不知道你们在扶桑神宫经历的事情有多可怕。”
嬴长生轻声说道:“可是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本来那么的敬佩您,视您为她一生追逐的榜样,最后却沦为了第三法试验的牺牲品,死不瞑目。”
黄金之王却淡漠回应道:“我不在乎。”
从扶桑神宫归来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撕毁了脸上的面具。
以畸形的,病态的,泯灭人性的真面目示人。
嬴长生嘴唇动了动,面对祖父的坦然,他竟然无话可说。
“老师。”
唐绫清冷的嗓音在风雨里响起:“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都知道?”
白银之王平静说道:“最重要的资产,当然要亲眼看着。在师母眼里,你是她选中的接班人。但在我们的眼里,你的基因结构就是复刻第三法的工具,我们之所以也能融合第三法,就是模仿了你的基因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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