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苍守夜人正文卷第163章三原色到得家中,陆天从第一时间掌握到了更准确的信息,孙女出马,话没说上三句半,陆府最大的问题人家直接就给解了!
容易得如同梦幻一般。
也许世人就是这样,事情解决起来难,让人头疼。
事情解决太容易,也让人心头没底啊。
陆水舟就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
父亲一回府,他向父亲作了汇报之后,就紧盯着父亲的脸:爹,那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我有点心惊肉跳的?
陆天从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两种可能,其一呢,这小子在彰显他的大气。其二呢?他有更深的图谋……
什么更深的图谋?
陆天从缓缓道,他或许起了某种心思,想彻底将陆家拉下水,在现阶段联合陆家,铲除张家。
联合陆家?有可能吗?他向陆家示好,主动解除陆玉京的枷锁,陆家可以领你这个人情,但并不意味着就必须跟你深入交往,以前没解枷锁之前,你好歹还握着主动权,现在枷锁一解,主动权就转到了陆家了。
陆天从没有回答儿子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道:你把薇儿找来,我问她几句话。
丫头进小姐的书房时,陆幼薇捧着红楼梦看得正入迷呢,她脸蛋红红的,鼻尖都冒汗了,眼神极度关注,丫头进来,她都一无所知。
六儿叫了两遍,陆幼薇才象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看丫头看看窗外,好吃惊,天黑了吗?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
啊?爷爷专程派人过来请她?陆幼薇猛地一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现实,跟着六儿去了。
她一离开,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房间中,拿起她刚刚看过的红楼梦,看着第一页写的那行字,她眼中露出了奇异的光芒……
谨以此书致敬西山那段美丽的邂逅……
来人是陆幼薇的母亲,陆府一个极其特殊的人,她不是大户人家小姐,而是一个江湖人,在陆府这个高官府第,没什么存在感,独来独往的甚至连丫头都没有,整个陆府,她也没有什么牵挂,就这个女儿。
陆天从在书房里见到了陆幼薇,问了她几个问题,林苏解除陆玉京枷锁之时,有没有提出什么条件?都是怎么说的……
陆幼薇恭恭敬敬禀告,在解除契约之时,她甚至都没见到林苏,她只是前去拜访曲家姐妹,顺便给他家小妾绿衣带了把古琴,以感谢他在西山上助她“一诗入彩”的恩德,他就直接将兄长的名字从契约上勾掉了,他说的是,陆家管家在西山上为他解围,他当时就打算解除兄长契约的……
陆天从轻轻点头,太好了!
他前期暗示陆幼薇上西山,让陆幼薇去曲府,都多少带点美人计的意思。
林苏是个文人,又颇有风流之名,进京赴考都带着三个有着肌肤之亲的女人,象他这样的人,最无可抵御的类型就是孙女这样的,要文有文,要貌有貌,只要他对陆幼薇动了心思,就有可能看在幼薇的面子上,赦掉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这个计策很高明,但也很下作,会损伤陆幼薇的名节,但这些,跟陆玉京的前途相比,还是要轻一些的,所以,他才这么干了。
现在怎么样?
陆玉京赦了,目的已经达到了,计策还没有真正实施!
这就太好了!
陆天从道:“陆家为他解围,他回报一回倒也对等,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也好,从此以后,你不可再见他,免得无端猜忌。”
陆幼薇心头猛地一沉,不能再见他?
爷爷,你左右别给孙女这个希望,给了这个希望你又这样,你……
陆天从轻轻挥手:“出去吧!”
陆幼薇躬身而退,外面的夜风吹来,扑面生寒,最后的一树残花,在暴雨之中,也已吹落……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突然感觉到了无限的冰冷。
爷爷,你让我上西山,让我去曲家,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让我以自己为注,为哥哥换来他的前程,这些我都知道。
我知道了我也去做,是因为我想给自己的人生添一点点亮光。
我看到了这一点亮光,但你就不能让我多看一眼吗?
或许我……已经走在了奈何桥前,只差最后一步,这已是我人生最后一个愿望了。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幼薇,心中是什么滋味?”
陆幼薇慢慢闭上了眼睛:“娘,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在你一切安好的时候,娘会将自己封锁在‘忘情阁’,但在你心有感伤的时候,娘希望你一回头还能看到娘的怀抱。”
陆幼薇慢慢回头,看到了黑暗中那双熟悉的眼,她轻轻将自己送入母亲温暖的怀抱,紧紧抱住。
娘轻轻抚摸她的肩头:“现在你明白,娘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将自己封锁吗?只因为这个家是冷的,他们永远都在算计,永远都在权衡,永远都只是拿女人当工具,不管这女人是他们的妻子、还是他的女儿。”
陆幼薇全身颤抖,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跟父亲是在江湖中相识的,母亲被父亲的文才所吸引,义无反顾地跟他走,就在母亲怀上她的时候,母亲的师门犯事,母亲求父亲、公公解救师门危难,但他们却置之不顾,任凭师门灭绝,母亲大怒,星夜出动,怒杀带队的淮南侯,原本母亲的出手无人能知,但公公却主动将母亲捆着送上了公堂,他因为此举得到了“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美名,进而执掌相位。
母亲在冰冷的狱中生下了自己,也正因为这个,自己体弱多病。
后来新皇即位,大赦天下,母亲终于走出了三年囚禁之地,她原本想带着自己远走他乡,也是为了不让年幼的病女颠沛流离,才在相府住了下来。
虽然父亲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弥补,给了她陆幼薇最好的照顾,依然无法弥补母亲心上的裂痕……
“文道光鲜亮丽,但文人之心,最是难测,母亲其实也不希望你跟某个文人交好,但现在母亲改变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就勇敢地去做!哪怕这相府的封锁铜墙铁壁,母亲也是斩破这铁壁的一把利刃!”
陆幼薇猛地抬头,看着母亲,她眼中泪水闪烁,原本万念俱念,心伤欲死,但母亲给了她又一个希望。
“你看完你的红楼梦吧,看完后,母亲也想看看,言为心声,读懂他写的红楼梦,或许也就读懂了他。”
“娘,谢谢你!”陆幼薇抱住母亲的腰:“今夜,你跟我睡吧。”
“母亲已经十年没睡了,就陪你睡一觉……”
……
曲家,逸仙院,一个小房间里,林苏把面前石块状的东西拿了起来,对着烛光观察。
他面前是几个小火炉,上面都有一些东西在煮着,陈姐在旁边看着火。
绿衣在门外看他们。
暗夜在屋顶拿着一只酒葫芦在喝酒。
她这幅作派完全是一个江湖人物,林苏还笑过她,她怎么回答的?我原本就是个江湖人,脚踏屋顶仰天喝酒才是正经作派,被你这个坏人给弄进被窝去了,路都走偏了,再不在夜晚摆摆谱,我自己都会忘掉我是个江湖人,放心,谱照摆,小媳妇我也是会做的,按在床上一样出水……
“怎么样?”陈姐是内心最激动的。
她知道林苏在干嘛,他在做实验!
每项伟大改革之前,他都会做实验,每次实验结果出来,都改变一片天空。
白云边是这样,春泪是这样,瓷器是这样,水泥也是这样,现在的染料,也是这样……
材料是她买的,每一样都很寻常,但在他手中,寻常的物事变得不寻常,也太多了。
“试试吧!”
林苏拿来一碗清水,将那石块状的东西捏成粉末,洒入清水中,清水突然变了颜色,黄色!
陈姐大感新奇:“有颜色了,黄色的,还有其他的吗?”
第二碗清水端来,林苏换了一种实验品,红色!
红色一出,陈姐兴奋了。
再来!
很快,又有了蓝色。
“还有吗?”陈姐太开心了。
“没了!”
“只有三种啊?那有点太少了,那些染坊的,每家都有七八种颜色。”
林苏笑了:“有这三种,就有千万种,知道吗?所有的颜色构成,都可以由这三种来转化,因为它们三种颜色被称为‘三原色’,这种理论就叫三原色理论,比如说,红色加上蓝色会形成紫色……”
他手一动,两碗水各倒一半到另一只碗中,形成了鲜亮的紫。
“黄色和蓝色汇在一起,会形成绿色!”
他又是两只碗各倒一半,形成了碧绿的颜色……
陈姐眼睛大亮:“公子,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这些颜色如果染在衣服上,会不会被洗掉,染坊最核心的秘方就是这个,水洗不去才可以在衣服上着色。”
这当然是,色彩牢靠度一向是染料最核心的指标。
如果衣服一洗就掉色,再好的颜色又有什么用?
哪怕再足的家底,也不能说每件衣服就穿一次,脏了不穿吧?即便硬是有人这么牛气,那衣服上颜色不牢靠,也会沾在身上,谁受得了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
林苏笑道:“的确是,染坊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这个了,给我点时间,我能解决!”
陈姐开心得差点将自己送给他玩,但今夜她不能,她还得看着这作坊呢……
夜深了,陈姐将林苏推出了作坊,让他去睡觉……
林苏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了低着头坐在床沿上的绿衣。
“小宝贝,等我啊?”林苏抱住了她的腰。
绿衣支支吾吾地说:“相公,我……我可能给你惹祸了……”
“什么?”
绿衣说:“我今天给了陆幼薇那几页红楼梦,不是你的原版,是我抄的……”
“那很好啊,你的字也挺漂亮,看着就舒服,更适合这类……”
“不是……不是字的事……”
“那有什么?管他!”林苏将她抱上了床,准备开工。
绿衣任由他开,开完了,她抱着他将事情说清楚了,相公,我真惹祸了,我在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我不知道这话她看到了,会不会想歪……
林苏愣住。
她在扉页上加了一句话:谨以此书致意西山美丽的邂逅!
要命啊!
你就不知道这样一句话,对于一个原本就无限敏感的女孩,会有多大的误会吗?不对啊,这样的错,暗夜或许会犯,你不应该犯啊,老实交待,到底有什么图谋?
绿衣支支吾吾地回答,真是我错了,我就没多想,相公,要不,你打我一顿……
林苏看着她天真的小模样:“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是想将她拉上咱们这条船,凭借她父亲的力量,为我挡外界的风雨,是吧?”
绿衣抵挡不住,终于承认了!
她真的有这想法,陆幼薇是相府的千金,如果嫁给他,做正妻都是够格的,只要林陆两家联姻,陆天从就会全力保他,有这百官之首力保,还有何人能动得了他分毫?
林苏感叹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林家好,但小宝贝,你终究还是不太了解陆天从,你以为联姻就能让他保我?需要知道,十九年前,他就出卖过陆幼薇的母亲,知道那次出卖给他带来了什么吗?天下人公认他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凭这个,他当上了宰相。”
绿衣眼睛睁得老大,终于慢慢闭上:“相公,现在我知道了,我是真的错了!跟在你身边时间长了,我错误地认为,全天下的文人都象你这般模样,忘了还有人世间的丑恶。”
“没关系!”林苏道:“世上的人有千千万,解决问题的办法也有千万种,在我手上,陆天从想出卖她,都没那么容易。”
……
整整十天,杨知府在江堤住了十天。
这十天时间里,他见证了无数尸体从长江滚滚流去,也见证了江滩流民的万众一心,同时,他也见证了一个伟大的奇迹。
长江两岸,处处缺堤,但海宁四十里江滩如同铜浇铁铸,硬是没有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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