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人物。
当今陛下主政大苍之时起,他就闭关悟界,这一悟就是整整八年!
所以,他与当今陛下名为君臣,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在当今陛下殿下真正当过臣。
也就是说,陛下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之时,视线中从来没有过他。
满殿的大臣,甚至有半数根本没有见过他。
在众人的心里,也并没有将他当成朝堂重臣。
他第一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还是一月之前的天牢事变,林苏当众以文道洗心法则审讯丁继业,四位二品大员以官印阻挡,陈更横空而出,以一品官印挡住了四位大员的二品官印,让审讯得以进行。
这一手一出,打了陆天从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打了陛下一个措手不及,更让全体朝官一脸懵,他出手一击,捞了个“金玉满堂”的皇家赏赐,也让陈更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流遍整座京城。
朝官们知道,这个消失长达八年的一品大员,强势而出!
当今朝堂,最大的风向变化,就是这个了。
今日的大朝会,从来没有参加过的他,参加了!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大苍朝堂长期以来的“双一品临朝”局面发生彻底改变,将变成三个一品临朝……
如果说满朝之人,全都惊讶的话,章居正无疑是一个例外,他很兴奋!
陈更天牢出手之后,他就一直很兴奋,当时在书房里兴奋的言语,章浩然还告诉过林苏,章浩然说:爷爷太开心了,他说以前的朝堂他太孤独了,终于有了个同伴,得找他喝一杯。
章居正这一杯酒终究没喝成。
因为陈更出手一击之后再度隐退,闭关悟界!
陛下的金玉满堂他没有去领,陛下的恩惠他没有去谢,金玉满堂的赏赐,是皇家特使送到陈家,由他的长子代领的。
章居正打算找他喝杯酒,自然也就没了着落。
但如今,他一步踏入了新春大朝会!
章居正有了几分激动……
寅时到。
勤政殿大门开启……
群臣入殿!
陆天从排在左一,章居正看一眼陈更:“陈大学士请!”
陈更微微一笑:“章大学士你先请!”
章居正也笑了,也不矫情,踏上了右一。
陈更按道理讲,该排在陆天从身后的左二。
但是,他的特立独行再度表现出来,他没有排左二,他就跟在章居正身后,排成了右二。
这个排位也是有讲究的。
宰相百官之首,左一正当名份。
章居正和陈更,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谁先谁后没有定论,有的国家以年龄论,有的国家以资历论,有的国家就看谁更强势。
陈更啥也不论,直接请章居正先行。
而且他不排在他应该排的左二,偏偏甘愿跟在章居正身后排了个右二。
你可以说他淡泊排位,但也可以说,他已经跟章居正站在了同一阵营,不愿意与宰相陆天从站在一边。
朝堂之官,个个人精。
简简单单一个排序,瞬间在无数人心目中泛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寅时一刻,陛下起驾……
众官肃立!
诸王就位!
上方左右两侧的小门同时打开,在京诸王入殿,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从左侧而入,两个异姓王:雷王周江,岭南王杜云河从右侧而入。
章居正目光一凝,怎么回事?
太子呢?
诸王诸子入朝,不可能人人都到,总会有些特殊情况,比如突发疾病之类的,导致某个王不能临朝,众人也都表示理解。
但是,太子不在此列!
他绝对不应该不到,哪怕身患重病,也得摆出一幅身体倍棒、精神倍足的模样,参加这一年一度的新春大朝会,不然的话,搞不好就会有风声传出,要么是太子不注重国之礼制,要么是太子不重视大臣,要么是太子身体出了问题,随便哪一条,对于处于争储关键时刻的太子,都非常要命!
——太子不重国礼是失礼;不重大臣是失仁;身体出问题,更是严重,说明你没有主宰一个国家的硬件条件……
这样的“失”,理论上太子一个都沾不得,而今日,太子偏偏就沾了,最重要的新春大朝会,他居然没有来?
殿门大开,陛下身着节日盛装,穿过官员长长的队伍,踏向金殿的尽头,龙椅上坐下,目光扫过下方的群臣……
“陛下临朝,众臣跪拜!”
随着太监总管的一声大呼,满殿之人一齐跪下,高呼陛下新春吉祥。
陛下满意地点点头:“众位爱卿新年吉祥,免礼!”
下方之人起立,抬头……
陛下目光扫过,突然微微一惊,陈更上朝了!
内心虽然瞬间流过波澜,但作为帝王,他没有表露半分,可他的目光扫向左侧,他真的惊了……
太子的位置空着!
太子没有到!
不该来的陈更来了,他视若等闲,该来的太子不来,他心头陡然大火起!
混账王八蛋!
新春大朝会是什么?你敢不来?所有人不来都可以有理由,唯独你,绝对没有理由!
就在此时,左侧的小门开了,太子到了,他虽然身上的衣服齐整,头上的冠齐整,但脸色之苍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太子一到,扑嗵跪倒:“父皇,儿臣来迟,请父皇治罪!”
陛下目光缓缓落下:“因何来迟?”
太子抬头,两行泪流下,声音哽咽:“父皇,儿臣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此言一出,满殿齐惊……
包括陆天从、章居正、陈更等三位大员,全都心头大震。
陛下皇冠也微微颤抖:“你且说来,出了何事?”
太子伏地,声泪俱下:“昨日子时,一群高手夜袭东宫,东宫护卫,十有九死,东宫几近荡平,儿臣若非护卫统领舍命相救,此刻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
“什么?”陛下猛地站起,整个金殿在他这一声大喝之下,瑟瑟发抖……
满殿朝臣同时炸了……
“夜袭东宫,罪同弑君!”礼部尚书周运之一步踏出:“臣请陛下,立下严旨,追查指使之人!”
刑部尚书黎则刚也是一步站出:“周尚书所言正是,臣附议!”
吏部尚书贺敬君一步踏出……
还没有发言,陛下缓缓伸手……
全殿鸦雀无声……
陛下缓缓开口:“大苍之地,法度之地,今日敢袭储君,明日就敢袭紫金阁……可曾抓获活口?”
太子道:“抓获活口13人,已经带到殿外,儿臣知事态重大,不敢擅自审讯,所以交到父皇手中,请父皇亲审!”
“好!带上殿来!”陛下长长吐口气:“太子也请归位!”
太子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位置。
三皇子站起来迎接……
两人目光对碰,太子的眼中寒光闪烁。
三皇子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他读懂了太子的眼神,太子这是怀疑他!
但是,三皇子可以拍胸,这件事情真不是他干的!
虽然说他很想干,但想干跟真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昨晚,谁干的?
他也很想知道!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大臣,接触到了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的眼神,这些人的眼神也很异样。
不仅仅是他们……
几乎满殿之人都在内心悄悄植入了一个答案……
谁想杀太子?
最值得怀疑之人,就是三皇子。
二子争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不管这凶手是谁,不管受谁之指派,最后面的那只黑手,一定就是三皇子!
十三人全都黑巾蒙面,而且脸上的黑巾跟脸部沾连,全身是血地抬了进来,他们全身修为被废,穴道被封,睁着大大的眼睛,有沮丧,有愤怒,也有绝望……
周运之、贺敬君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太子是个人才啊!
他今天的迟到是有意为止,其目的就是衬托这次刺杀的凶险,激起朝官的愤慨。
而且每一步都没错,连对方的蒙面巾都不掀,更是绝妙,这代表着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知道事态重大,他不擅自审讯,将这些凶手直接带到陛下面前,也将事态推向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境地。
大家都猜到这批人幕后之人是三皇子。
一旦审讯查实,三皇子这一劫就过不去!
太子不仅仅是要掀起事端,他更要借这一千古良机,彻底将三皇子逐出竞争者的行列!
真正有权谋之人,是从来不会错过机会的。
昨夜的暗杀局,于太子是危,但是,他脱身而出之后,就立刻转化成了他的“机”!
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雄才大略的陛下自然也能想到。
但是,正如太子所预料的那样,他面对当前局面,也必须下决心。
太子遇刺,性质严重得无以复加。
正如陛下自己所说的,今日你敢行刺太子,明日你就敢上紫金阁杀陛下本人!
这对于一个皇朝而言,是最大的禁忌!
此风绝不可长!
新年大朝会,所有朝官全都当面,这样的事情,必须公开处置!
陛下面对殿下十三人,沉声下令:“雷正!”
“在!”雷正一步踏出。
“文道洗心,查清幕后指使!”
“遵旨!”雷正大步来到十三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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