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剑三！
仙域大世界他原本不熟悉，但是，在进入仙域大世界之前，他还是知道几个人的，其中就有剑三。
剑三，剑道大能，终生为剑而活。
剑三，曾以“无”为毕生对手，在无手下三战败北之余，怒赴南荒，言不斩三尸誓不见无。
他斩了三尸。
修为破入万象，剑道踏入了无矩之上的那传说级别境界，欲找无再战，奈何天地之间，似乎再也没了无的存在。
剑修，修者特例。
剑青花压道花，剑果压妙果，剑世界压所有象天法地，剑大世界基本可以横扫源天，剑道入圣……李泽西干过，哪怕他只是初级圣人，依然可以硬斩高阶圣人。
到了剑道无矩之上，到了万象级别之上，剑三大概可以算是最顶级的万象。
这些，都是一个剑修绕都绕不开的话题。
还有一宗，林苏与这个剑三有过一次交集。
那就是万妖山！
万妖山上的甘木成妖，原本毫无道理，但是，它硬是成了妖，小狐狸告诉他，这件事情涉及剑三的斩三尸。
剑三在南荒一株甘木之下，斩三尸，两株甘木枝破空而遁。
有迹象显示，万妖山上的甘木老妖，就是他斩的妖尸。
这株甘木，现在还在他的内世界中成长，不说茁壮成长，因为林苏在这甘木还没长成的时候就下手摧残，说茁壮成长，周天镜灵脸皮都会抽搐……
“你当然也知道剑三！任何一个修剑之人，都绕不开这个剑三！”凤长生微笑道：“本座虽然不是剑修，但这个疯子还是在百年前找上我，跟我一场战斗三天三夜，最终……他留下一言，要用百年时间培养一名继承人，与本座培养的剑道天骄再决雌雄，虽然本座并不屑于与他角逐，但是，事关真凰一族名声，岂能退缩？”
懂了！
这位剑三很是悲催。
百年前与凤长生一场战斗，大概率是又又又一次输了。
而且跟当日的无一样，他在凤长生身上也看不到赢的希望，于是乎，寄希望于下一辈。
象这样的约定，天下间比比皆是。
象这样的约定，也几乎无人能够回避。
如果只是一人，可以回避。
但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族群，头顶顶着无限的族群荣耀之时，谁能避得开？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剑道之约。
然而，林苏也有些许不懂：“既然是百年前的约定，族主该当倾力倾心，确保必胜，以族主的手段，也该能确保必胜，为何今日却有了难胜之心？”
这话有些许不客气，但是，却也是实情。
真凰一族比剑三的剑宗强大得多。
族主本人也比剑三强大。
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手段来赌，自然有必胜的把握，但昨日凤长生让他与圣女一起赴约，显然是认定单凭圣女一人，不足以对抗。
否则，凭什么？
凤长生轻轻一声叹息：“因为本座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疯子真是疯了，他作弊了！”
“作弊？”林苏和圣女同时一惊。
这么严肃的赌约，竟然作弊？
这与剑三的名头不相称啊。
剑三是什么人？是剑修，剑修是极纯粹的那种，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作弊毫无意义，反而影响道心。
凤长生道：“知道他选择的继承人是谁吗？”
“谁？”
“他亲手斩下的魔尸！化名……剑魔！”
什么？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他斩三尸，竟然将自己的魔尸变成自己的弟子？”
“斩三尸！原本是斩！越干净越是彻底，但他这一斩，妖尸跑了，魔尸降伏了，这是别开生面，所以本座才说他是个疯子！”凤长生长长叹息。
林苏和圣女直到此刻才面面相觑……
难怪族主对今日之赌约如此沮丧，因为圣女要面对的对手，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对手。
如果是常规意义上的对手，双方各凭手段拼上一场也就了事。
但这个对手却是剑三自己！
哪怕这个魔尸从他身上剥离，元神意识已是两分，甚至魔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剑三，但这是他身上掉下的一具分身，终究是事实。
一代剑道大能的分身，岂是一个后辈所能抵挡？
所以，凤长生掐指一算，自家孙女完全没有胜算。
怎么办？
引入一个外援。
林苏！
林苏的时空剑道还是落入了他的法眼。
两人合力与剑魔一战，即便不敌，总也不至于太难看，这大概就是这位真凰族主此刻所思……
梧桐舟一穿万里。
四野茫茫苍苍。
前面一座孤崖，崖边有一老人，老人头发半白，他的衣服也是半白，从远处看，就象是一个贫困的教书先生。
近前一看，更象了……
林苏身在梧桐舟上，看着这老人，内心泛起了几许微澜。
儒雅斯文，全身上下没有半分剑修特征的人，真的就是剑道之上绕不过去的一个人？
他的目光从这老人身上绕过去，就看到了他身后的另一人。
这个人其实一直都在老人身后，但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总会不自觉地将他忽略掉，他似乎是老人的一段影子。
这是一个年轻人，头发黑得很异常。
脸却白得很异常。
不抬头的时候，看着似乎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兄弟，但他一抬头，眼中几道血光掠过，林苏总感觉一眼就看到了宇宙尽头的尸山血海。
“剑兄！”凤长生一脚踏上悬崖。
“凤兄！”老人微微一躬：“百年之期已到，凤兄应约而来，实是信人也！”
凤长生微笑：“这位，就是剑兄选定的高足，刚刚在西域打下赫赫威名的剑魔？”
那个年轻人一步上前，微微鞠躬，一言不发。
剑三笑了：“小徒生性木讷，除剑道之外，世事一概不知，凤兄莫要计较他之失礼。”
林苏心头微跳，除了剑道，世事一概不知，这跟你另一具妖尸可是两个极端，你家那位，世事知道得太多了，身为树木，动不动跟人瞎搞……
剑三目光移向林苏：“小弟往日只闻凤兄门下，唯圣女刀道超群，今日竟然是两位？这位是你新收的弟子？”
“是！”
凤长生直接认可。
“哪位出战？”剑三道。
凤长生还没回答，圣女一步踏出：“小女子领教剑宗高足之传世剑道！”
她的声音一落，掌中一把大刀破空而起，这把刀之大，超越一切想象……
林苏都睁大了眼睛。
昨天白天，他见过她的刀，当时就很是疑惑，一个女人，扛着一把比自己身高还高三倍的大刀，怎么看怎么违和。
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因为在这个修仙界，武器基本上都是法器圣器，纵然寻常之刀，也可以在法力加持之下，无限大。
根本没必要真的拿一把巨大无比的刀。
而圣女的刀，是真的大！
不是法力加持的放大，而是实实在在就有那么大。
这就很奇怪了。
而今日，他更奇怪了，这把刀，比昨夜直接捅破酒楼的超级大刀更大十倍。
他以天地慧眼看得清楚，这刀，最少也有百丈高，实际重量，最少也有十吨！
更难以想象的是，他看不出这刀有什么法力加持的痕迹。
一般修行人看来，无法贯注天道伟力的兵器都是废器。
但剑三一双厉目牢牢锁定圣女手中巨刀，轻轻点头：“好刀！凤兄用心良苦也！”
“剑兄岂不也是用心良苦？”凤长生道。
“战！”剑三吐出了一个字。
噗！
整座山头突然完全崩灭！
一道剑光起于剑三身后。
这道剑光一起，天地完全改变。
那个剑魔，在拔剑的瞬间，化为剑道狂魔。
双眼一开，天地俱成剑域。
剑一拔，千里之内，尽是剑域。
自然万象，天地万物，全是他掌中之剑。
林苏两眼牢牢锁定，眼中剑影盘旋……
他从白身起步，数年时间之内，洞察剑道真缔，剑道上的悟性岂是一般？
一般人的剑道，他根本没眼看，但是，绝对不包括这位剑魔。
这剑魔之剑一出之初，如天地初分。
剑出三寸，他的人就已经完全不见，这一刻，人是剑，剑是人。
到了下一刻，天地全是剑。
一剑到了圣女头顶，所有的剑似乎完全消失，然而，圣女头上的束发凤冠大亮，感受到了极致的危机。
轰！
大刀一落，开天劈地！
整座山川一分为二！
林苏心头怦怦乱跳，另一个世界的狂刀兄，你来瞧瞧，这位辣妹子，大概是你那个行当的祖师爷……祖师奶奶，真猛啊。
轰！
深沟之中，狂风突起，风中还有尖利的笑声。
这狂风，这笑声，也是剑！
剑道无矩！
这就是标准的剑道无矩，比李泽西半分不逊，甚至犹有过之！
一瞬间，万里山川之内，高山荡平，大河蒸干，一大片原始丛林毁于刀剑之下，空中人影出而如山如岳，隐而无影无形，激烈白热化的战局，第一时间推到了最极致……
梧桐舟上，林苏静静地观看，万千剑影、万千刀影全都收入慧眼之中……
时空长河边，那具元神也呆呆地看着，突然，元神双眼一合，盘腿坐在无字天碑之前……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林苏眼睛慢慢转动，投向下方。
轰地一声大震，如同世界末日。
他的心头微微一跳，圣女败了？
是的，剑魔一击之下，圣女灰飞烟灭，但是，下一刻，圣女出现于他身后，大刀到了剑魔头顶，此刻的圣女，真正宛若末世魔神。
剑魔手中剑一荡，一个巨大的剑阵突然发出。
这剑阵极其诡异，类似于林苏在万妖山见到的甘木齐飞，但比当日的场景冲击力大了十倍百倍。
剑阵一合围，圣女大刀狂潮烟消云散，她的真身完全隐没。
这才是正宗的真凰一族独门秘技：真凰点虚诀。
真凰点虚，一念之下真身隐没，任何攻击俱不可伤，这就是真凰一系最强悍的护身术，亦是全天下最强悍的护身术。
然而，到了用真凰点虚诀的阶段，也基本判断了一个走向，那就是圣女的确打不过剑魔。
否则，又何需如此频繁地使用真凰点虚诀护体？
“看出了什么？”耳边传来凤长生的声音。
林苏目光一回，就看到凤长生，他坐在梧桐舟前，手上一只木杯，悠闲喝茶。
“看出了三点。”林苏道。
“哦？说说看！”
“其一，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打疯了！”
凤长生淡淡一笑：“其二呢？”
“其二是，这位剑魔，其实没有完整继承剑三的传承。”
凤长生脸上的微笑突然凝固：“想说什么？”
“剑三其实并不信任剑魔！”林苏道：“人在世间行走着，不绝对信任他人是一件好事，但是，若是连自己都不信任，那就是一种悲哀了。”
为何？
因为林苏敏感地注意到，剑魔剑道虽然惊世骇俗，但是，其中是有些漏洞的。
剑三身为剑道大能，怎么可能会有剑道漏洞？
有漏，即为缺。
剑魔有缺，这漏洞的来源就太可怕了，只能是剑三预留的漏洞。
剑三面对自己的分身，都预留漏洞，说明什么？说明他其实并不绝对信任这具分身！
这事儿就太离奇了。
凤长生眼睛亮了：“你竟然能看出这一层？”
“是！”
“这就是三尸化道最大的弊端！三尸化道存在于理论之中，现实中要想实行禁忌重重，道主需要考虑一个非常大的麻烦，那就是，所斩之尸，会不会反客为主！是故，才有预留漏洞之奇事发生……”凤长生简单作了解释：“你看出的第三点又是什么？”
“第三点是，我该出手了！”
他的声音一落，陡然起身！
唰地一声，长剑出鞘……
林苏长剑一出，一剑斩向战场正中心。
一道奇异的剑波带着因果，带着轮回，化为一朵巨大的彼岸花，将战场一分为二。
彼岸花这一端，是剑魔。
他周身冒着剑气，整个人就象是一把无形之剑。
而另一端，是圣女，圣女此刻披头散发，眼中是平生极少有的惊恐之色。
凤长生无声地吐了口气，一颗心轻轻放下。
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来，他孙女败了。
如果林苏没有及时出手，这场对决，她已经败了。
但林苏出手了，他出手了，那就没有败！
剑魔一双如同剑芒的眼睛牢牢锁定林苏：“联手么？可以！你们二人联手，与我一战！”
他的声音，也如同利剑出鞘，犀利得无与伦比。
林苏淡淡一笑：“剑兄误解了，小弟是看两位这么比下去，只怕会打得无始无终，是故打算快速终结这场比试。”
“快速终结？”剑魔道。
“是！”林苏道：“我只出一剑，你若接得下，我输，你接不下，你输，如何？”
全场之人同时惊呆。
包括凤长生，包括剑三。
他们这种层级的人，眼光何等高妙？
剑魔之剑道，脱胎于剑三本人，甚至要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剑三。
此刻的他，跟剑三的区别就在于修为与剑道层级。
剑三是标准万象。
剑魔只是圣级标准。
剑三跨入了剑道无矩之上的那一层，而剑魔没有跨入，只是剑道无矩。
然而，剑魔几乎等同于千年前的剑三，等同于遇到无之前的那个剑三，是没有毛病的。
遇到无之前的剑三，也是剑道之上数千年来少见的奇才天骄，天下间何人敢言一剑败他？
整个仙域大世界所有顶天梁，在年轻时代，遇到年轻时代的剑三，没有人敢说一剑败他，一个都没有。
剑魔笑了：“来！”
手起，他所在的天空突然演化，化为凶险莫测的无边剑域，天地俱是剑。
圣女脸色变了。
这一剑，是她不能敌的！
如果她遇上，恐怕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而此刻，这至强一击终于击发，对手却不是她，而是他！
他如何应对？
林苏淡淡一笑，拔剑！
这一剑出，跟剑魔恰是两个极端。
他的剑，没有半分凌厉，只是美丽无边。
美丽的一剑，美丽的剑光，优雅如诗，清新如月，然而，月悬于虚天，诗存于万界……
剑魔剑域，瞬间分割成九九八十一块天地，互不相通。
他的脸色陡然改变，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僵硬。
美丽的剑光宛若时光中最美的流萤，轻盈而过。
是一条曼妙无双的轨迹。
这条轨迹，行走于时空的边界，却又似乎跳出了时空，成为一个最自在的精灵。
无声无息中，这道流萤进入剑魔的剑域，没入他的眉心。
天地陡然寂静。
完全寂静。
林苏手一抬，哧地一声，白玉长剑入鞘，返身回到梧桐舟。
空中的剑魔慢慢仰倒，一头扎入后方的深渊。
剑三手指轻轻一点，深渊边缘的剑魔陡然虚空定位。
剑三看都没看剑魔，他的目光落在林苏脸上：“时空剑道？”
声音极度平和，似乎波澜不惊。
“听闻前辈当日也曾遇到过时空剑道！终有今日惊天动地之大成就。”林苏道：“今日你之弟子，也总得遇上一会，修行才会圆满。”
剑三两眼微微一眯：“年轻人出于好心么？”
“至少也不是恶意！”
“不错！凤兄能收到如此弟子，真是让老朽艳羡也。”剑三点点头：“百年之约今日已履，老朽认输，当日承诺之物，自会双手奉上！告辞！”
脚尖一点，冲天而起。
如同一柄绝世利剑。
虚空被他以身化剑，一剑洞穿，剑三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苏心头怦怦大跳……
这一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般人看来，丝毫不奇，因为剑三只不过以身化剑，万里穿空，何足道哉？
但是林苏却知道，剑三这一穿，可不在万里之外，他直接破了界壁！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道之规，可以被他轻松打破。
万象，是离天道很近的一个阶梯。
万象境，已经可以颠覆一些天道规则，只不过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而已，比如说当日无心海上，一朵青莲破界杀人，这就是颠覆天道规则。
而今日的剑三，岂止是破界杀人这么简单？
他简简单单就破界，轻轻松松就进入另一方世界。
林苏遥望天际，突然就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顺着这第六感一眼瞄过去，他就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圣女。
圣女脸上永远都有的骄傲表情没了，有几分惊奇，有几分不服，还有三分纠结……
林苏没有刺激她，面向凤长生：“族主，晚辈告辞了！”
“不去族中坐坐？”族主道。
“不了，陛下还有份封赏等着我，我需要回去升官。”
凤长生笑了：“你这么说，本座如何留？去吧，有空了再来一趟！”
“好！”
林苏大衍一步，消于无形。
圣女凤羽飞久久地看着天地，徘徊良久的纠结又来了……
凤长生淡淡一笑：“莫要纠结了，他凭的不是真实剑道。”
凤羽飞眼神陡然改变：“不是真实剑道？”
“说完全不是也不对，虽然他的剑道只是初得无矩之一点皮毛，但融合时空法则的无矩皮毛，也堪与真实的无矩一战！”凤长生道。
何谓无矩？
没有规则，无迹可循。
天下间何种规则最是无迹可循？最吻合无矩真意？当然是时空法则！
林苏的剑道，离真正的无矩尚有一线。
目前也只是初得无矩之皮毛。
论真实的剑道，其实比不上剑魔，甚至比之凤羽飞都有一线之差。
然而，他的无矩皮毛融合了时空法则，那就恐怖了，他真实的战力，与二人伯仲之间。
凤羽飞眼睛睁大：“堪与真实的无矩一战，剑魔不折不扣就是无矩，可他一剑击败了剑魔，这也不叫‘堪与一战’啊。”
凤长生笑了：“所以爷爷才说，这不是真实的剑道！他取巧了！他洞察到了剑魔剑道中的漏洞，针对漏洞，一击而胜，仅此而已。”
“爷爷的意思是……如果这时候我来与他打一场，其实他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凤羽飞脸上的纠结一扫而空。
凤长生道：“正是如此！甚至单以刀道剑道而论，你还胜他半筹，所以，不必在那里纠结了吧？你在女子中，依然是无敌的！”
“爷爷你少在那里埋字眼，女子中无敌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在他面前也无敌！”凤羽飞头又昂了起来。
一度萎了，现在又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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