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镜！”凤长生一眼牢牢锁定，这面镜子别人无感他有感，因为正是靠着这面镜子，他报了杀子之仇。
而当日的周天镜，跟眼前的周天镜完全不一样，当日的周天镜上，铜绿斑斑，而今日的周天镜，洗净了岁月的风霜，似乎到了另一种层级。
是的，林苏进入流光渊，在里面一呆上百年，周天镜也拿林苏随身携带的五耀月华精当零食吃，用百年时间完成了它的涅。
周天镜中出现了一个老头，老头满脸菊花，看着周围一堆的人，有点小好奇：“大哥，啥事？”
大哥！
周围的人全都懵。
这真是万古魔器周天镜？
林苏道：“老头，你一直都在吹牛，言你之神通通天彻地，现在是检验的时候了，我要你映照整座无心海，监控所有域路，但有域路开启，但有天窗越界，第一时间信息传递，做不做得到？”
“什么做不做得到？这不就是本尊的专业吗？你可以侮辱本尊的智商，不能侮辱本尊的专业！”周天镜灵一下子神气了：“答应本尊一个条件，为你干！”
“什么条件？”
“本尊要你金口一诺，从今以后，周天镜灵，永不……挨揍！”
噗！
不知是谁，一口茶喷了。
林苏也是啼笑皆非。
看你雄纠纠气昂昂地提条件，大家伙儿都等着看你开出何种艰难至极的条件呢，你这老头一开口：永不挨揍！这是对挨揍有多大的怨念啊……
“成交！”林苏直接点头。
周天镜灵开心地一蹦三丈高，半只脑袋都出了周天镜，一下子锁定了白玉京主：“京主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玉京主都皱眉了：“何种条件？”
“你嫁女儿的时候，给她千滴五耀月华晶当嫁妆。”
白玉京主有点懵：“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亏你还是一京之主，怎么这么笨呢？”周天镜灵很鄙视：“你家公主嫁给这小子，嫁妆不就是他的吗？他的不就是我的吗？我对别的东西啥兴趣都没有，就对你家五耀月华精有些热衷。”
白玉京主一时无言……
开口骂他这个一京之主是笨蛋，他也觉得这周天境灵实在欠收拾，然而，林苏刚刚答应了他，永不挨揍，那么，收拾不收拾就是一个问题。
旁边，白玉京后轻轻叹口气：“本宫原本想给女儿百滴七耀月华晶当嫁妆的，现在你明确提出要五耀的，行吧，听你的！嫁妆轻了些，其他方面补补就是……”
周天镜灵完全凝固：“七……七耀？”
“原本是七耀，你非得降级，那只能依你了！委屈下我女儿……”白玉京后道。
“咱们商量商量……嗯，不降级，也不要百滴，十滴，十滴就行……”周天镜灵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龙马难追。”
“我不是大丈夫啊，我是镜灵……”
“我夫君是！我代表我夫君表态，也得一言九鼎！此事已定，不谈了！”
周天镜灵看看天，看看地，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嘴都打歪了，无尽的懊恼，然后冲天而起，直上苍穹。
全场之人全都笑了，哈哈大笑……
一代上古魔器，如此瑟的小模样，白玉京主都不好下手整它，但白玉京后一开口，将这得意洋洋的小东西弄得怀疑人生。
好玩……
林苏也笑了，手一起，虚空写下一诗……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诗一成，苍天之上，青莲朵朵。
一水起于遥远的大苍方向，化为一条故乡长河……
长河水起，如雾纷纷……
融入在场各人的眼中，众人眼前陡然一片大亮。
他们与周天镜取得了共通，周天镜所见，即他们所见。
无心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尽数在他们眼中。
“凤兄，这真是周天镜之力？”耳畔传来向西来的声音。
凤长生轻轻摇头：“不仅仅是周天镜之力，还有文道之力。确切地说，监察无心海是周天镜之力，但是，让你我这些并非执镜人也可以看到镜中影像，乃是文道之力。”
“哦？”
凤长生道：“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何等苍凉的意境？又何等合乎此刻的护道伟业？正因为这种独特的文道魅力，共情了此刻的无心海，我们这些基于护道，走到一起的人，才可以突破周天壁垒，与周天镜完美对接！”
向西来内心徘徊着一种离奇的想法……
关于文道。
文道，是无心海另一侧的主道。
在仙域大世界，只是辅助。
我们是不是一直都轻视了文道？
事实上，文道的力量才是真正神奇的力量？
要不然，为何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人，个个如此惊艳？
林苏，洛无心，谢东，甚至自己女儿，在那个世界走了一个轮回，也变得惊艳……
“文王殿下一首妙诗，实现了我等与周天镜的共通，实是让人眼界大开也，陡然觉得毫无希望的护道之路，有了几许信心与希望！”魅族族长道：“却不知文王殿下的第二策：降维，是何种精妙的解读？”
众人心头一动，还真是！
刚刚听到以一军硬抗整个仙域大世界时，所有人内心都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感，但周天镜升天，他们第一时间实现与周天镜的共通，眼界大开之际，心头的希望也陡然升起。
现在听到第二策，众人高度关注。
林苏笑了：“昔日与西河诸族博弈之时，本王用的就是降维！”
荒族族长荒千古猛地一惊：“周天杀阵？”
老天作证，他是对周天杀阵最有感的。
因为他投降林苏，就是在周天杀阵压迫之下，他当时面对这种奇阵，真有一种面对另一层级力量的感觉……
林苏点头：“周天杀阵，当前阵道之极，借用天道伟力，演绎出执阵人本身不能触碰的杀伤层级，这种跨越层级的手段，我称之为‘降维’！降维打击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对敌形成杀伤，可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说至象，真象巅峰面对至象，也是瞬杀，但是，有了周天杀阵，就有真象猎杀至象的可能！”
他的手一伸，几十个袋子飞向各大首领手中。
众人一打开，全都愣住，里面是周天杀阵阵法晶柱，他们大脑之中也同时多了一种阵法使用说明。
依据此说明，借助已经刻好的阵法晶柱，让整个仙域大世界各大仙朝噤若寒蝉的周天杀阵，他们全都可以使用。
而且这里面的杀阵还不止一套，多则百套，少则几十套，有了这些杀阵，他们的战斗力瞬间扩充十倍开外！
比如说罗天宗，宗主是真象之极，如果撞上至象，他们毫无悬念得死。
但现在，有了周天杀阵，他们完全可以跟域外的至象宗门一较短长，一套杀阵下去，真象以下死翘翘，真象出阵，等同显象，至象出阵，修为斩上一大截，罗天上人就勉强可以过上几招。
如果更稳妥些，再针对这些漏网之鱼补一套杀阵呢？
直接干死至象，也不是不可能啊！
天啊，这是完全颠覆修行道上的定规！
林苏感受到了这种兴奋：“各位前辈，此番大劫，着实艰难，所有人的生死，都无法先行预定，唯有一法可以最大限度杀伤敌人，保全自己，那就是先发制人！周天杀阵，虽然制作不易，但是，也终究只是战斗资源，用在战斗之中，用在护道之中，该用就用，不必吝惜！用完了，我们还有机会补充！”
“是！”各大首领信心大张。
如果说周天镜让他们看到了一线希望的话。
周天杀阵在手，他们真正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林苏就第三策进行解读……
第三策，是分层！
这一策，也是无心大劫与一般大战不相同的地方。
无心大劫，是战斗，也不是一般的战斗。
它最大的难题，就是必须保护身后的大苍界。
大苍界太脆弱了。
目前最高力量只有圣级。
一个万象越界，就会对这个世界形成灭顶之灾。
而万象境，在那方世界，也只是中等力量。
万象分三境，显象，真象，至象。
如果真象越界，那碧空城转眼间灰飞烟灭，千军万马都白费。
如果至象越界，那更加不用提，直接宣告七国十三州完蛋。
所以，林苏的分层战略就是将敌人进行分层管控，逐级清除。
而且清除的顺序跟一般战斗顺序是反的。
一般战斗，小兵充当炮灰，最先上，战力更强的，在后面，跟着死，最后死的才会是终极大BOOS。
而无心护道。
决不能这样干。
要不然，护道大军损伤就太惨重了。
反着来！
第一道防线，飞龙军团、李无心的烟雨军团、各大宗门的弟子级别人物组成的军团，针对已经查实的九条域道，先行布控，直接上周天杀阵！
他们身后，配置五名至象外加一百真象！
他们负责保护阵基不损，同时负责补刀！
何意？
周天杀阵，是不能将真象以上的高手屠于阵中的，必定会有人冲出大阵，如果没有高手保护，这些人一旦出阵，大阵必毁，里应外合，反而会葬送占护道人数最多的阵基。
而有了这五名至象空中巡逻，全盘监察，有了百名真象在旁专职补刀，纵然有至象出阵，依然可以一击而杀。
是的，这一道防线，要实现的战略目标就是：不让至象流到第二防线。
第二道防线是万象防线。
顾名思义，是以万象为主体，圣人为辅助的宗门长老组成的防护线，用来给漏网之鱼补刀，也用来应付突发事件，毕竟有大量的域路并未暴露，毕竟还有大量的天窗随时可跨界，这些域路一开，临时调大军组成杀阵是不现实的，唯有拥有高度机动性的万象、圣人团队，才能快速反应，随时在域路开启地，组成周天杀阵，对敌迎头痛击。
也为至象的支援争取时间。
这一道防线，力争不让万象群体流到第三级。
第三级防线，就是圣人防线了，由圣级力量为主，只要前面两级真的杜绝了万象级别以上的人跨界，那这一级就能挡住越界的圣人。
第四道防线，无心海上阵祖、霸圣、江南二段、李泽西等圣人率领人族大军为防护主体，他们将守在碧空城外的苍茫水道，万一还是有人越界，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
第五道防线，才是碧空城，大苍界诸圣在那里等待他们……
当然，这只是分工，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不可能提前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每道防线都真的完成战略目标，总会有越界的、遗漏的、突然冒出来的，所以，剩下的至象，全域机动，查漏补缺。
最理想的状态，将来敌尽数歼灭于无心海。
必须死保的底线：不让万象以上之敌，踏过碧空城！
所以，每道防线都要牢记自己最重的使命，忽视枝节，牢记核心，最忌因小失大！
林苏一番讲解，详细而又具体……
所有人眼睛都亮了。
凤长生一缕声音传向白玉京主：“京主，老夫一开始对本次护道，真是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已然有了一个清晰的路线图。”
“这就是白衣战神真正的兵道，着眼全盘，洞敌机先，从不可能处创造机会！”白玉京主神彩飞扬。
凤长生瞅着他的脸色，很想跟他聊聊自家孙女跟某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但是，长期以来真凰族主的尊严，还是让他收声了，真凰一族貌似还没到需要靠孙女的野老公宣扬的程度，更何况这“野老公”的就位，那是相当的有失斯文体面，连白魅都用上了，孙女你太……太……太……
“好了，各位的地盘、任务都已布置，大家自行准备，自行填充细节，本王只要任务完成，不在乎手段，期待各大宗门，在这无心海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李无心站起：“林兄，小弟有一建议！”
“洛兄，请！”林苏也站起。
“小弟昔日与林兄同观圣殿凌烟阁，也曾为凌烟阁上的风云人物而感怀，恨不能早生千年，与诸位人杰同列凌烟阁。今日护道，济济一堂，必有人杰因此而殒落，是故，小弟想与林兄联手建一阁于无心海，就名凌烟阁，所有阵亡之烈士，尽皆列入凌烟阁，供千秋万世的后人，代代相传，代代敬仰。”
“洛兄，请！”林苏拱手！
李无心手一挥，他的行宫高高飞起，落在无心海上，变成一座巨阁。
阁顶，两个字宛若碧海星辰。
“凌烟”！
李无心缓缓抬头：“林兄，小弟当日在你西征之际，有一旧诗，题于此阁之下如何？”
“洛兄昔日，诗乐双绝，驰名圣殿，小弟也是佩服万分的，有请洛兄妙手！”
李无心手起，笔落……
“男儿何不带金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笔落，一排潇洒的行书飞向凌烟阁，凌烟阁上，七彩霞光弥漫天地，演绎出沙场铁血的壮烈画面。
铁血沙场，演绎出无尽的文道魅力。
下方七百万人，个个沉迷。
白玉京后一缕声音钻入京主的识海：“陛下，有无觉得？天下年轻一代，唯林苏与无心也！”
“是啊，风华绝代之姿，绽放于无心海上，天下年轻一代虽多，英豪也唯他二人而已！”白玉京主道：“更加难得的是，他并非为炫技而题诗，他的目的乃是以凌烟一阁，凝聚人心！”
“世人逐利，末路而断，末路何所求？唯青史留名而已。此看似文道，实则兵道！难怪他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打下如此基业……”
这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李无心临近无心大劫之前，提议建立凌烟阁，更是在凌烟阁上题下如此精妙的一首七彩诗，将护道团队中的那些女子迷得五迷三道，然而，这并非仅仅是文道展示，它更是兵道。
就象白玉京后所言，世上的人追逐利益，到了快死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么，将死之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不是滔天的权势，不是最好的资源，而是青史留名，万人敬仰。
凌烟阁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仅仅一座阁，仅仅一首诗，就将这位一崛起就名动天下的传奇君王李无心，映衬得无比高大。
唯有一人心有疑虑，向林苏传音：“小子，你玩什么名堂？李无心只是你的分身，而且在无心战场上的定位，是一个死人！你将他顶出来，弄个青史留名有何意义？”
全场七百万人中，唯有他一人知道，李无心早就死了，现在的李无心，其实是林苏的分身。而且林苏也已经明言，李无心将死于无心护道伟业之中。
这李无心原本就不是个东西。
你还管他死得正道不正道？
有必要给一个坏蛋贴金吗？
如此庄严肃穆的凌烟阁，跟这个大苍反骨仔深度捆绑，将来促成这个混账青史留名，老谢同志内心相当不爽。
林苏轻轻一笑，一缕声音传向谢东：“老爷子，这也是兵道。”
“兵道？何所指？”
林苏道：“李无心将死，他一旦死去，那些身上有次神烙印之人，理论上就会解除次神烙印，一旦他死，而烙印不消，就会引发众人之疑，唯有以一座凌烟阁与他捆绑，用虚无缥缈的意志，作为继续捆绑之利器，此其一也！”
谢东内心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日！
这是计策的环环相套啊！
李无心是要死的，他死之后，那些次神烙印之下属会感觉异常，但有凌烟阁，大家内心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无心的意志在阁中起作用，在这意志之下，身怀次神烙印之人，还必须将护道大业进行到底！
你小子是逮住这群无间门人朝死里坑啊，哦，不，死了之后也继续坑！
“还有其二？”谢东道。
“当然！无心护道，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有可能是一场持久战！”林苏道：“东域仙朝在我们掌控之中，仙皇有旨，全域不得充当越界强盗，但烟雨皇朝呢？可没有这层制约，此刻他们的仙皇主导建成凌烟阁，自己以身殉道，整个烟雨皇朝千亿子民，与仙皇该当同荣共辱，护道方为正途，若敢逆道，必成歪门邪道！”
谢东真正叹服：“你小子之兵道，让人何以言说？老夫甚是惭愧！老夫以为你将李无心的皇后给祸害了，心怀愧疚，所以想着给她一个交待！”
这话一出，林苏内心一片乱码……
我靠！你老头是不是又用心瞳观了我？我就不信你现在还能观我之心……
千头万绪的思绪化为一句话：“战事安排即是如此，各位前辈，各就各位，抓紧布置吧……”
散会！
烟雨皇朝团队之中，有一个女子泪流满面。
她，是君悦。
她觉得今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
她的相公，成了让她最自豪的人。
李无心一步踏回自己的团队，落在她的身边，君悦泪水盈盈地看着他：“公子，如果我们死了，名字也会刻在这座凌烟阁，千万年后，大苍的人前来，还能看到我们的名字，还会知道我们的故事，是吗……”
“我们的故事，如果到这里结束，你可有遗憾？”
君悦轻轻摇头：“没有遗憾！一点遗憾都没有！我会感激命运的安排，让我遇到你，让我遇到我此生最大的骄傲。”
艳岛的另一侧，轻舟入水，几叶黄花飘然落在海面。
月光亦如水，柔柔地洒在向惊鸿的肩头。
她与林苏深深地拥抱，拥抱在这水天一色之间。
“鸿儿，如果我们的故事，在这里结束，你可有遗憾？”林苏轻声道。
“有一点，可能真的有一点。”
“什么？”
向惊鸿温柔地抬起眼眸：“我跟你走到了最后，我们还有了行儿，但你的海宁呢？你的西院呢？此刻就在碧空城头，日夜思念着你的暗夜、狐妖九公主呢？这点遗憾，不是我的，也是我的，我的遗憾，是因为相公你的遗憾。”
林苏目光慢慢抬起，遥望遥远的碧空城：“我已经融入了此方天道，此刻的我回不得碧空城，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传个讯，告诉他们我已经站在他们前方？”
“传讯？隔绝两方天道，可没办法传讯。要不，还是送信吧，让江南二段过去一趟，我来安排。”
“不用了，传讯的办法还是有的！”林苏轻轻一笑：“咱们还有另外一个小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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