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癯老者嘿嘿一笑,说道:“玄素庄黑白双剑,江湖上都道剑术了得,果然名不虚传。老夫适才以一分力道对付这八位朋友,以九分力道对付贤亢俪,居然仍是夺不下两位手中兵刃。”
“至于阁下,老朽可是陌生的很……唉,我这‘弹指神通’功夫,‘弹指’是有了,‘神通’二字如何当得?看来非得再下十年苦功不可。”
说着这里,清癯老者目光又落在一旁坐在原地的徐子义身上,显然是意有所指。
他为人自视甚高,哪怕是刚刚用来对付雪山派一众二代高手与玄素庄黑白双剑的联手,也未曾动用全力。
可偏偏在与徐子义交手时,自诩未从留手的他却是吃了闷亏!
周身气血翻腾之下,差点让他当众出了大丑,好在他功力必定深厚,只消片刻功夫,就恢复如常。
然而这时一旁的石清一听,更无怀疑,抱拳道:“愚夫妇此番来到河南,原是想上摩天崖来拜见尊驾。虽然所盼成空,总算有缘见到金面,却也是不虚此行了。愚夫妇这几手三脚猫的粗浅剑术,在尊驾眼中自是不值一笑。今日由尊驾亲手收回玄铁令,自然无可厚非,可却不该出手抢夺!”
雪山派群弟子听了石清之言,均是暗暗滴咕:“这青袍人便是玄铁令的主人谢烟客?他于一招之间便夺了我们手中长剑,若不是他,恐怕也没第二个了。”
七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他,都是默不作声。
那青袍人正是摩天崖的谢烟客。
听到玄素庄主石清看似恭敬,实则指责他的不顾身份,以大欺小从幼童手中抢夺铁片,他神色微微一变,显然也明白自己刚刚行为极为理亏。
若是出手拿回了玄铁令还好,可偏偏又铩羽而归!
这时雪山派中花万紫却是站出来突然叫道:“谢先生,且慢!”
谢烟客扭头问道:“干甚么?”
花万紫道:“尊驾手下留情,没伤我王师哥,雪山派同感大德。敢问谢先生,你刚刚想要拿去的那块铁片,便是玄铁令吗?”
谢烟客满脸傲色,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花万紫道:“倘若不是玄铁令,大伙再去找找。但若当真是玄铁令,这却是尊驾的不是了。”
只见谢烟客脸上陡然青气一现,随即隐去,耿万钟忙喝道:“花师妹,不可多口。”
众人素闻谢烟客生性残忍好杀,为人忽正忽邪,行事全凭一己好恶,不论黑道或是白道,丧生于他手下的好汉指不胜屈。
今日他受十人围攻而居然不伤一人,那可说破天荒的大慈悲了。不料师妹花万紫性子刚硬,又复不知轻重,居然出言冲撞,不但雪山派的同门心下震骇,石氏夫妇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谢烟客闻言,冷冷道:“你且说说怎么又是我的不是了?”
面对谢烟客逐渐变冷的语气,花万紫依旧不显慌乱,反而接着追问道:“小女子听得江湖上的朋友们言道:谢先生共有三枚玄铁令,分赠三位当年于谢先生有恩的朋友,说道只须持此令来,亲手交在谢先生手中,便可令你做一件事,不论如何艰难凶险,谢先生也必代他做到。那话不错罢?”
谢烟客道:“不错。此事武林中人,有谁不知?”言下甚有得色。
花万紫道:“听说这三枚玄铁令,有两枚已归还谢先生之手,武林中也因此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这玄铁令便是最后一枚了,不知是否?”
谢烟客听她说“武林中也因此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脸色便略转柔和,说道:“不错。得我这枚玄铁令的朋友武功高强,没甚么难办之事,这令牌于他也无用处。他没有子女,逝世之后令牌不知去向。这几年来,大家都在拼命找寻,想来令我姓谢的代他干一件大事。嘿嘿为此我谢某人便想将它收回了。这样一来,江湖上朋友固然不免有些失望,可也反而给你们消灾免难。”
谢烟客环视众人,接着又道:“又道:“譬如那吴道通,纵然得了令牌,要见我脸却也难,在将令牌交到我手中之前,自己便先成众失之的。若非有人出手,恐怕早已被人千刀万斩变成一堆肉泥……”
谢烟客话说道此处,目光亦然再次落在一旁的徐子义身上。
“武林中哪一个不想夺取令牌到手?以玄素庄石庄主夫妇之贤,尚且未能免俗,何况旁人?嘿嘿!嘿嘿!”最后这几句话,已然大有讥嘲之意。”
说话间,谢烟客又目光瞥向了一旁的石清夫妇。
石清一听,不由得面红过耳。他虽一向对人客客气气,但武功既强,名气又大,说出话来很少有人敢予违拗,不料此番面受谢烟客的讥嘲抢白,论理论力,均无可与之抗争,他平素高傲,忽受挫折,实是无地自容。
一旁闵柔只看着石清的神色,丈夫若露拔剑齐上之意,立时便要和谢烟客拼了,虽然明知不敌,这口气却也轻易咽不下去。
却听谢烟客又道:“石庄主夫妇是英雄豪杰,这玄铁令若教你们得了去,不过叫老夫做一件为难之事,奔波劳碌一番,那也罢了。但若给无耻小人得了去,竟要老夫自残肢体,逼得我不死不活,甚至于来求我自杀,我若不想便死,岂不是毁了这‘有求必应’四字誓言?老夫不愿授人以柄,因此便想趁此将其收回!”
说完便纵声长笑,声震屋瓦。
花万紫朗声道:“听说谢先生当年曾发下毒誓,不论从谁手中接过这块令牌,都须依彼所求,办一件事,即令对方是七世的冤家,也不能伸一指加害于他。这令牌既然落在了那位小兄弟手中,你又怎知他会出手刁难于?”
谢烟客闻言,“呸”的一声,道:“这小杂种是甚么东西?我谢烟客去听这小杂种的话,哈哈,那不是笑死人么?”
“谢先生,他可不是什么小杂种,而是我石清的儿子!”
石清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饶是他平日与人以和为贵,甚少让人下不来台,今日听到有人这样侮辱自己失散多年的幼子,自然是不由一怒。
而冉柔身为母亲,自然更为疼爱自家幼子,听到谢烟客出言侮辱,早已拔出剑来。
谢烟客闻言,便心知自己此言颇为有些失当,可他为人极傲,纵然是做错了事情,也不会承认,因此只是冷哼一声道:“怎么贵夫妇还要赐教吗?”
“不错,除非谢先生道歉,不然冉某纵然身死,也要向谢先生讨教!”
出人意料的却是冉柔主动开口,平日极为温柔的她,这时候却说出了令她都感到意外的话语。
“娘,你别生气了,我本来就叫做狗杂种!”
一旁的石破天见到冉柔生气,不由开口安慰道。
听到竟然有人自称自己是狗杂种,莫说雪山派的众人,就连谢烟客自己也是不由展露奇光。
须知乡间为了盼孩子平安长大,都会给他起个贱名,以免鬼妒,那也平常,甚么阿狗、阿牛、猪屎、臭猫,都不希奇,却哪里有将孩子叫为狗杂种的?是他妈妈所叫,可就更加奇了!
尤其是石清夫妇乃是江湖有名的神仙卷侣,又怎会与乡间的无知农妇一般!
“傻孩子!”
然而冉柔闻言,泪水却是止不住流下,显然是想起了她这可怜的孩子,被梅芳姑夺走虐待的日子。
这时候一旁坐在原地的徐子义闻言也是不由摇头,便开口道:“天儿,狗杂种这名字可不好听,以后你可不能叫这个名字了!”
石破天却道:“狗杂种为甚么不好?我的阿黄就是只狗它陪着我,我就快活,好像你们陪着我一样。不过我跟阿黄说话,它只会汪汪的叫,可你们却也会说话。”
听到石破天这般言语,在场众人无不眼露古怪,尤其是耿万钟师兄弟等人瞧向石破天的目光更是多出一丝怜悯,显然将其当做了傻子。
“傻孩子,这种话你以后可不能多说了!”
听到石破天这般纯真话语,徐子义也是不由忍俊不禁,差点当众笑了出来。
谢烟客却是怒道:“什么,你竟敢将狗与老夫拿在一起比较?”
他为人本就多疑,又在徐子义手中先挫了一阵,自然心中便有了警惕,如今石破天这般赤纯话语,当然更是引得他心头大怒。
视为这小子背后有人指使,要当众让他出丑!
“我徒儿乃是赤子之心,是你这老头心思不纯而已!”
然而面对谢烟客的勃然大怒,徐子义却只是澹澹说道。
“好胆!莫以为挡下我一记弹指神通就能狂妄自大了!”谢烟客怒道。
“正所谓不问自取,便为贼也,你这老贼问就不问便想要抢我徒儿手中东西,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冷眼看着面前的谢烟客,徐子义所说话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狂妄。
“阁下莫非要与我分个高下吗?”
谢烟客闻言,脸上青气一闪而过,显然是亦然动了真火。
“听闻‘摩天崖主’大名,不知可敢赐教?”望着谢烟客,徐子义只是微微一笑道。
“好!”
谢烟客许久后只是简单吐出一个字。
他为人亦正亦邪,纵横江湖数十载却无一敌手,寻常江湖人见到他吹捧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如此不智有意触怒他呢!
谢烟客突然身形飘动,转向徐子义身侧,他这一动堪称奇快,就连石清夫妇二人也未能看清楚他的动作。
只觉一眨眼,他便出现在徐子义身侧。
而徐子义只觉风声飒然,自然明白谢烟客已欺到身侧,右手快如闪电,竟比谢烟客的身形更快一步,一指飘逸点出,赫然正是大理段家的一阳指。
徐子义一阳指力点出,谢烟客隔空只觉一股炽若烈火的真气扑面袭来,不由脸露惊异之色,口中轻轻“咦”的一声。
只听“嗤”的一声响起,便见谢烟客右手中指屈指一伸,隔空指力发出竟然与徐子义一阳指隔空撞在一起。
两股指力隔空相交,自然比拼变得二人的内力,然而接下来谢烟客却是脸色微变,身形忽然一动。
可他肩膀衣物上还是多出一个带有明显焦痕的空洞!
“好一个弹指神通!”
纵然是占据了上风,徐子义见到这谢烟客的弹指神通也是不由开口赞道。
只不过徐子义诚心感叹,却被谢烟客视为了奚落,只听其冷哼一声,整个人气势又是转而一变。
谢烟客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将出来,突然间左掌向前一探,右掌倏地拍出,身随掌行。
徐子义见此,也不由眼前一亮,整个人也是头一次离开了椅子躲闪。
而谢烟客双掌却在徐子义身形间穿插回移,越奔越快,双掌挥击,只听得擦擦轻响,双掌竟然不住凭空发出一阵阵异响,脚下奔行愈速,出掌却是愈缓。
脚下加快而出手渐慢,疾而不显急剧,舒而不减狠辣,那便是武功中的上乘境界!
这门便是谢烟客所创的独门掌法“碧针清掌”,他这门掌法练法颇为与众不同,须知松针尖细沉实,不如寻常树叶之能受风,这路掌法能以内力鼓荡松针,将成千成万枚松针反击上天,始终不让松针落下地来,足可见其高明之处。
只不过这门掌法自从创出来至今,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由此可见他对徐子义的看重!
与徐子义交手数十招依旧不分高下,谢烟客打到兴处,蓦地里一声清啸,啪啪两掌,都击打在空中,只听“擦擦”两声异响,这一刻就连数尺外桌面上的酒水都被卷动起来,跟着便听得簌簌声响后,酒水如雨而落。
须知他展开掌法,居然能将成桌面上的酒水针卷动上天而不撒分毫。空中酒水自会不断落下,他所鼓荡的掌风始终不让酒水落下地来。
酒水本就毫无实体,不如寻常之物之能受风,他竟能以掌力带得酒水随风而舞,内力虽非有形有质,却也已隐隐有凝聚意。
如此高深境界,自然是让一旁的石清夫妇与雪山派众人看得呆住了,而石破天看到这一幕,不明其意的他,只觉有趣的他连连拍手叫好。
但见酒水全然化成一团水雾,顷刻间只见将他一个盘旋飞舞的人影裹在其中。
遭遇徐子义这般对手。谢烟客自然要试试自己数年来所勤修苦练的掌法到了何等境界,不住催动内力,将酒水越带越快,然后又扩大圈子,把酒水逐步向外推移。圈子一大,内力照应有所不足,最外圈的酒水便有了控制不住的迹象。
谢烟客吸一口气,内力疾吐,酒水宛若雨下,一股沛然莫挡的掌力顿时向前击出。
这一掌使出,他心下甚喜,不住催运内力,但觉举手抬足间说不出的舒适畅快,意与神会,渐渐到了物我两忘之境。
只是瞬息间功夫,谢烟客左掌又卷动酒水向前推出一掌。
“好掌法!”
见到到谢烟客如此精妙掌法,徐子义再次高声赞道,同时他也不做躲闪,双掌顿时齐出。
二人掌力刚隔空触碰,就宛若发出一声晴天霹雳,顿时震得众人身形一颤,只不过在他那宛若雷电霹雳,以及炽如烈火的真气之下。
二人这一次交手,很快就分出高下!
只见谢烟客脸色胀红,身形更是不由剧颤,同时整个人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倒飞出去!
而说来也是奇怪,沿途桌椅还未碰到他身子,便已炸裂成无数碎片。
若非如此,他的伤势只会更重。
而直至他退到酒楼入口处,整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时值此刻,众人们这才发觉谢烟客周身散发出一股白气,显然正是不久前的酒水所化,只不过如今的他眼露震惊,脸上一股青气一闪而过。
此时此刻,他双手只觉好似遭受烈焰烘烤一般,变得高高肿起,虎口好似这一刻也裂开了一般!
同时体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一股火焰般勐烈的真气让他人好似如遭雷电所击,不由自主之下嘴角亦然渗出一缕殷红血液。
看出了谢烟客途中卸力的高明手段,徐子义不由开口赞道:“好一个控鹤功,摩天崖主的确名不虚传!”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听到徐子义的称赞。嘴角渗血的谢烟客脸色只是变得更加惨白,整个人接着便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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