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谈不上精致,但混个饱足没有问题。
彭方心里惴惴,自己这待遇超越了寻常俘虏,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求到天神注视。
用过饭没多久,眼皮越来越重。
还没打出第三个呵欠,他头一歪,靠在墙边睡着了。
待他鼾声开始响亮,贺灵川才走入牢房,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墙面:
“神明毕碌,你在不在?”
彭方只有入梦时才能拜见毕碌,这说明毕碌比其他神明行事更加小心。但贺灵川没法入梦见神,因为他在盘龙世界根本就不做梦。
只能把人家喊出来聊聊了。这时候的毕碌还是个不成气候的小神,还不是奈落天,应该不难请动。
彭方继续沉睡。
贺灵川拿出那支刑龙柱,当当当在墙上又敲几下:“再不出来,这东西就送给别的神明了。”
他原地等了一会儿,彭方还是没反应。
贺灵川转身就走。
这时才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竖子何人?”
贺灵川心头一紧,慢慢转身。
彭方睁开眼,撑墙坐直。
脸还是那张脸,但神态气质都不同了。他明明坐在地上,面对贺灵川却是睥睨之姿。
标准的神明看不起人的神态,贺灵川已经见得多了。
红将军、百战天、释难,概莫如是。
它们对人类的不屑,甚至都懒得掩饰。
“把你的侍徒绑起来,拿走这玩意儿的人。”贺灵川走近几步,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刑龙柱,“有事请教。”
彭方,不对,现在应该称作毕碌,他指了指自己的伤:“这是求人的态度?”
彭方应该是在梦中向它哭诉了,也说完了前因后果。
贺灵川笑道:“不知者不罪嘛。”
从彭方脸上看不出什么内情,但贺灵川还是紧盯不放。
众神之中,这是与他命运联系最紧密的一个,犹胜弥天。
这个毕碌不是真的,或者说,一百多年前的毕碌神根本不会与贺灵川有任何交集。
他一直默认盘龙世界是一段过去的历史,那么他询问毕碌的做法,明显就是“无中生有”。能生得出来么?
这里的毕碌,与百多年后的奈落天,行为和思维方式能一样么?
他询问这里的毕碌,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桉么?
身处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里交谈。这是他乱入盘龙世界后,一直发生的事情,他原本习以为常,现在才觉得,这种演化好像有点了不得。
嗯?等一下,演化?
这两个字一蹦出来,贺灵川就是微微一愣。
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个词?仿佛是他对大方壶长久以来的印象。
毕碌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在自己面前发呆,但它也不催促,同样若有所思。
这个少年,好像有些古怪?
贺灵川很快回过神来,正色道:“彭方说,你能逆天改命?”
毕碌一撩眼皮:“你想改命?”
“你能不能看出我的命格?”面对毕碌时,贺灵川没戴面具,也没必要戴。
“光看面相不准,还得有姓名、生辰。”
贺灵川恍然:“原来你需要的资料,和算命先生一样。”
毕碌语气森然:“你面相奇特,才需要更多资料。其他人等,我只望一眼可知。”
贺灵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说?”
“最明显的是短命相、长命格,仿佛还有其他遭际,很难说最后哪个能落准。”
贺灵川想了想,把姓名和生辰八字说了。
姓名倒也罢了,生辰八字一出口,毕碌眉头就紧紧皱起。
到后来,他连眼睛也闭上了,像在默默推算。
贺灵川也不吵他,安静地等了一盏茶时间。
就在他快要打呵欠时,毕碌才睁开眼,投来警惕的一瞥:
“这个八字,与你年纪不符!”
按这八字算,贺灵川现在应该年过五旬。就算他驻颜有术,但少年人的精气神和中老年人就是不一样,毕碌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但的确就是。”贺灵川抱臂,“你推算了那么久,就得出这么个答桉?”
他倒要看看,毕碌和普通的算命先生有什么不一样。
毕碌摇头:“改不了,你的命运跟这个世界交缠太少了。”
贺灵川心头微惊:“什么意思?”
“你的命数,不在此界!”毕碌一字一句,“你不是此界中人!”
他望向贺灵川的目光,格外犀利。
牢房之中安静下来。
幸好这里也没有别人,贺灵川一脸惊诧:“这可能么?我明明就站在这里!”果然有两把刷子。
毕碌澹澹道:“怎不可能,我不也在这里?”
神明居于神界,但可以降临人间。
某种程度上说,神明进入人间,和贺灵川进入盘龙世界,都属于“乱入”。
贺灵川长长呼出一口气,又问:“如果我在我自己的世界,想要逆天改命,毕碌神能给我什么指点?”
“爱莫能助。”毕碌答道,“你跟两个世界都有交集,我理不清你命运的轨迹,就无法提点你。”
又是“命运”?
但贺灵川觉得,毕碌方才筹算那么久,应该不止这一点所得。
毕竟毕碌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异,既有惊讶也有警惕。
所以,毕碌说谎了。这所谓的“命运之神”,到底预见了什么?
他不知道,在毕碌眼中,贺灵川这个人反而成了虚影,他身后数千暗线交织翻滚,如有生命般向着遥远的虚空伸展,在毕碌目力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尽头。
一个凡人竟有这样错综复杂的命运之线,又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更可怕的是,毕碌甚至隐隐察觉到这少年与它自己有关。
不是现在,而是在……
在虚无飘渺的未来。
怎么回事,是后世么?可他明明不是本界中人!
它预感到,贺灵川与它更深的交集,仿佛也不会在本界之中。
贺灵川的话,打断了它的思绪:“你能看见本界任何人的命运?”
“当然。”毕碌指着屋角的草席,“在你们看来,命运错综复杂,无从捉摸;但在我看来,你们的命运就像织席的草苇,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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