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不去?”镜子不知道对面要干什么,但铁定没安好心。
“我要是不去,仰善商会以后很难再跟爻国做生意,这也就罢了,恐怕在闪金平原都会是阻力重重,不利于我们今后发展。”贺灵川往脸上泼了点温水,醒神,“别忘了我们对闪金的计划,至少现阶段不要树敌,尤其是爻国这种地头蛇。”
现阶段。
“就连贝迦想对闪金平原施加影响,也还得通过爻国和罗甸呢。”
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镜子哼哼两声,这个主人一开始只想来闪金平原考察,但仰善商会在闪金平原落地站稳以后,他又得寸进尺、心怀不轨了。
“爻王与青阳的矛盾公开化,甚至都端到我这外人面前了。这何尝不是个机会?”贺灵川往床上一躺,闭目道,“爻王明知道青阳厌我,还整了个贺寿的名目,非要把我喊去爻国,那么下一步多半就是安排我和青阳会面。”
他嘿嘿一笑:“他对我不安好心,想把我当作棋子,那就别怪我算计他!”
“你又想火中取栗?”镜子好奇,“爻王和青阳要是真斗起来,你看好哪一方?”
“我对爻国和爻王都谈不上了解。但非要我选的话,我更看好青阳。”
“为什么?”
“你看今日这些爻人权贵,对贝迦派来的大监国并无敬意,甚至在我这外人面前都表现出来!当然,范霜找来的多半都是保皇派,我相信爻国的王廷内也有投向青阳的。但宇文胥等人都是御用官商,他们的言行就折射出爻王对青阳的态度,这叫上行下效,上厌下憎。”
贺灵川闭着眼继续道:“青阳能在贝迦官场屹立一百五十多年,智谋和修为都是一等一的水准。爻国在闪金平原托大惯了,以为青阳已经失势才被发配到这里,又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君臣都不服青阳管教。我看,光是这样的心态,将来都要吃大亏。”
镜子笑道:“是啊,青阳要是不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以后更不好做事。”
“现在要弄清的,就是她手下有多少战力,能动用多少势力?既然她被派来监察爻国,贝迦妖帝在这方面就不会小气。”贺灵川慢慢道,“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青阳比在灵虚城更加可怕。彼时她虽为四大国师之首,可灵虚城上有天神、下有派系,中间还有个跟她不对付的霜叶国师,青阳的一举一动都受牵制。但在这里……”
他没往下说。
镜子想了好一会儿:“那你又有腹稿喽……”
贺灵川忽然坐起,从储物戒摸出一个匣子:“差点忘了这个。”
“这是啥?”镜子惯性问了一句,然后才想起来,“哦,爻国的宝印。”
爻国贵族所乘坐的船只在仰善外海遭遇海难,整艘船都被洋流卷到沉船湾,贺灵川在上头收获颇丰。既然他将宝甲拿给范霜,怎可能不带来其他遗物?
除了金银财宝。
这匣子当时就和金银珠宝放在一起,里面藏着几枚印信、几封信函。
贺灵川随手就找出了爻王特别点名的“青鸿宝印”。
这是青玉石雕成的印章,材质看着并不突出,还掺几缕黄纹。
镜子嘟哝:“这成色,一看就不值钱。”
他跟在贺灵川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也是见多识广的鉴宝专家。这块玉石,啧,二两银子都卖不掉。
也就印章顶部雕着的青鸟,看着还有一点刀法。
但这是爻王钦点的印信。
爻王多半能猜到船上还有价值不菲之物,也能猜到它们都进了贺灵川的口袋,但他只字不提——当然,提了也没用——只要这枚印信。
总该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贺灵川抓着印章端详好一会儿,然后爬起来打开印泥,用青鸿宝印盖了个章。
红彤彤的“青鸿宝印”四字。
没什么特别的啊。
镜子也眼巴巴道:“我没觉出任何法力神通的波动。”
也就是说,这青玉石就是青玉石,没什么特殊之处。
贺灵川当然没那么容易死心,他把印章顶端的青鸿雕首轻轻往下按。
还是无事发生。
然后,他尝试旋转了,左转转,右转转……咦?
“松了!”镜子也发现了端倪,“它松动了!”
贺灵川旋转青鸿首,结果——先前怎么看都没发现瑕疵的底部居然从中分开,又有一截印章伸了出来!
这截印章圆柱形、墨绿色,但中间雕字的部分是红色的。
这么转出来,好像口红。
章身还镌几个米粒大的小字,多亏贺灵川眼力好,否则这会儿要认成斗鸡眼。
镜子抢先一步念了出来,它没眼睛,它不怕瞎:
“金口玉言、落纸无悔?”
“我知道了。”贺灵川说完,拿出印泥,又用新印子盖了一遍章。
纸面上还是“青鸿宝印”四个红字,大小、字体都和原来相同。
贺灵川随手抓笔,蘸饱了墨,落于纸上。
他也不写字,就滴了一滴墨水。
墨水在纸面晕开,渐渐扩散。而与此同时,鲜艳的红印飞快变浅,还来不及凝成蚊子血,就从纸面消失,原处只留下一道暗褐色的焦痕。
“还记得我们追查灵虚信使失踪案时,从‘麦学文’书房里搜出来的‘保真’印符吗?”贺灵川笑道,“这又是另一个有趣的印符,叫作‘落纸无悔’,又称‘金玉良言’。”
“啥意思?”
“用它盖过章的纸面,不能再落笔了,否则这个印章就会消失。”贺灵川触碰到真正宝印的瞬间,就明白了它的用法。
这玩意儿有年头了,估摸是哪个仙人留下来的宝贝。
摄魂镜略一寻思就明白了:“防伪造防涂改?”
“正是。只要写好了文书,盖好了青鸿宝印,那么文书内容就不能再变了。”贺灵川看向手中宝印,“这小玩意儿有大用处啊。”
他是生意人,签过的协议无数,深知这东西在“定契”方面的妙用。
镜子好奇:“爻王要这个干啥子?就因为它是爻国王室的遗珍?”
爻国王室流落在外的的宝贝肯定不少,爻王未必每件都这么上心吧?
“这件事听起来挺有趣,当年遇到海难的到底是什么人?”贺灵川抚着下巴道,“爻国的王室死了个重要角色,这在当年应该是大事。嗯,不难查出。”
他收起宝印,翻个身就睡着了。
……
次日,贺灵川就答应了爻王的邀请——在深思熟虑之后。
范霜高兴极了,写信回国报告这个好消息。他在其他国家还有其他任务要办,于是与贺灵川约定,待他返回之后,就共同启程前往爻国。
不到两天,盟军前线飞传捷报:
司徒鹤首次挂帅,在中部率两路联军进攻毗夏的凤眼关,胜而夺之!
关卡关卡,在司徒羽遇害之前,凤眼关已经卡住盟军长达半月之久。司徒鹤故意示敌以弱,令守关的毗夏人以为盟军在元帅遇害后就要分崩离析,于是出关袭营。而司徒鹤率伏兵守在一旁,趁虚而入,一举夺下凤眼关。
至此,盟军中路的拦路虎又被打掉一只。
消息传入司徒领地,军民弹冠相庆。摄魂镜笑道:“刺杀司徒羽的人一定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这对父子一锅端掉。”
贺灵川同样暗松一口气。还好,司徒鹤关键时刻顶住了压力,有决断能扛事儿,他没看错人。
虽说他认为仰善商会已在闪金立足,别人赶也赶不走了,但于公于私,他当然希望司徒鹤能接下盟军元帅的位子,这对他未来的计划大有好处。
“有这一场大胜奠底,盟军内部反对他的声量就会变小。一旦司徒鹤和盟军缓过劲儿来,毗夏就要遭受更猛烈的报复。”
只要司徒鹤掌控大权,一定会将满腔仇恨倾泄在敌人身上。国仇连着家恨,只怕这场战争不会轻易结束。
这就是所谓“斩首行动”的弊端,只要打不散敌人,就很可能招致疯狂的反扑和报复。
“毗夏也知道的吧?”镜子怀疑,“他们会不会再搞一次暗杀?”
“没那么容易。司徒鹤此刻身在前线,大军环绕。若毗夏能在万军丛中取他首级,还怕盟军的进攻作甚?”贺灵川沉吟,“司徒羽遇害,我总觉得毗夏人没这本事。”
“在当时来说,司徒羽一死,除了毗夏还有谁能真正受益?”镜子顺着他的话说,“爻国吗?”
“爻国当然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但凶手之一的怪鳄,连董锐都没听过这个妖种;操控近卫背刺司徒羽的蓝色甲虫,董锐说它的变异很不自然,有些特性不为甲虫所有。嵘山南部的大沼泽里,生活着一种线形寄生虫,它能控制宿主,令它们绝食、战斗或者交配,甚至最后投水而死。而一般的甲虫是没有这种本事的。”
镜子哦了一声:“对的,董怪人也说这可能是个妖傀,只不过是昆虫合成昆虫,所以外表不显得那么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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