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瓶溶液,泼在门闩上。这要是有阵法守护,洞门就会被隔绝开来,沾不上这些腐蚀性药物。
但现在金属包嵌的硬木门冒烟了,发出嗤嗤几声。
他左顾右盼,幸好声音不大,没引开不必要的关注。
门闩很快就被溶出一个洞,黄铜锁掉到地上。
黑影轻手轻脚推开门,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门后的山洞,壁上嵌着好几个荧光孢子,把这里照得纤毫毕现。
洞不大,也就一百平左右,有一张床,两把椅子,还有四五张石桌。
到处都是瓶瓶罐罐,还有泡在罐子里浮浮沉沉的草药和虫蛇。
黑影随手打开一个罐子,里面是青色的膏体,散发刺鼻的气味。
他再开一个酒坛子,里面的东西差点把他把坛子抖掉――
蝎子,几十只黑、青、棕色的蝎子。
还有什么颜色,他也没来得及看全,啪一声重新盖紧。
然后,他就在这一方空间探索起来。
“韦先生的洞窟”从不对外开放,连宫卫都很好奇,不知道这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但黑影今天进来一看,大失所望。
太空了,太无趣了,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韦先生是个药剂师?
然后他就想起自己肩负的任务,赶紧点起孢子灯到处照。
山洞各个角落都找了一遍,没有暗门,至少他没摸到。
他还趴到桌子底下找了一圈,敲敲地面,实心的。
桌子底下也没有地道。
这好像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窑洞,没有额外动过手脚。
他不死心,再巡一遍,确实没有阵法、没有机关、没有地道。
于是他熄灭孢子灯,小心推门出去,又反手掩好了窑门,这才趁着月色离开。
这人也没注意到,窑洞对面的枣树上,藏着一个小小的蜘蛛。
他并没有迅速离开涌泉山庄,反而往主路上走,不再遮遮掩掩。
路上遇到两个巡逻的宫卫,双方互视一眼,走了。
一刻多钟后,这人走到一排精舍才停下,问门口的宫卫:“头儿还醒着吗?”
“早睡了。有什么事?我转告。”
“没有,不用。”这人正要转身离开,门吱呀一声开了,赵颂打着呵欠出来,“韩铮?进来说话。”
夜闯山窑的人,居然也是赵颂的手下。韩铮跟着进去,才小声道:“我刚探过韦一山的窑洞,是个死洞,没有连接外头的通道。”
“也没有阵法?”
“找过了,没有。”
赵颂又问:“前后的池塘呢?”
“有个塘子是活水,连通到庄子里的主河,但连通的口子很小,人应该过不去。”
赵颂点点头:“你确定山窑洞里没别的路?”
“确定。我每堵墙都敲过了,包括地面。”
“行了,出去吧。”赵颂还要睡觉,就把他打发走了。
……
天水城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帝流浆做准备。
这几年帝流浆频发,天水城也有自己承接灵雨的一套规矩,与当年的盘龙城相似,即是各家守住各家的地盘,天水城内的居民出门一步接收灵雨都是越界,要受罚的。
即使是上天普降恩泽,也是权贵之家分得更多,因为他们的庭园更加广阔,落在他们宅邸范围内的帝流浆,都算作他们的。并且他们还有更多盛接帝流浆的手段,不止是锅碗瓢盆。
贺灵川坐拥涌泉山庄,这里虽然半新不旧,但占地面积够大。
当然,他不需要别人提醒,就比天水城的贵族们更早一步做好了准备――
即便他暗中另有计划,但表面上还是要为盛接帝流浆做足准备,否则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该建的设施、该布的阵法、该用的材料,一样都不能少。
这些自然也会报到爻王那里去。他的准备如此周密细致,若非爻王已经知道他暗中偷送仰善人离开,真会以为他为接帝流浆煞费苦心。
帝流浆即将爆发的消息公布之后,天水城反而更加紧张了。因为这个时间节点,实在非常微妙:
天水城的流民暴动,确实被重兵压下去了,天水城也缓了口气。
但所有人都知道,根本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流民没有粮食,也赚不着钱。
大活人哪能坐以待毙,尤其天水城的流民超过了九万之众!
爻国虽然从国外紧急收购粮食,但天水城位于大爻的中心位置,距离哪个边境都不近,粮食从国外运到国内,路上怎么也得走个七八天,这还是按照最快速度来算。
远水解不了近渴。
爻廷当下能采取的最简单策略,就是两手一起抓:
先强力镇压流民,等外援的粮食运到了再作分配。
毕竟天水城的流民九成都不是爻人,不管在这过程中损耗多少,天水城其实从上到下都不在意;挤进天水城的外民一批又一批,转眼间,那些损耗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当然爻王也觉得,流民暴动的背后或许有人煸风点火。
因为时机实在太赶巧了。
帝流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那真是火上浇油。
灵浆能激发所有生物的贪念,就算是平时好脾气的人,都可能因为帝流浆而发狂,更不用说这会儿没吃没喝、恶向胆边生的流民了。
帝流浆的降临,对他们来说就是嗜血药剂,恐怕会让他们更加狂暴。
下一次流民大暴乱是不是就快来了?到时候是不是按下葫芦跳起来瓢,愈演愈烈?
天水城要防御于未然,就要提前部署更多兵力。
想预防十万人的暴动,天水城原有的差役远远不够。何况屋数量太多,流民太分散。于是爻王廷在白坦建议下,调动驻军,预先将屋里的流民驱赶到几处指定的大空地,集合起来严加看管。
驱动十万人,而且是不听话的十万人,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发布公告当天,就有几起骚动。
有些流民不愿意被赶去集中,而有的流民心中清楚,自己曾经参与暴乱,一旦被认出、被抓住就绝没有好下场,所以跟随骚动队伍出去打砸抢、烧杀掳,那是一点儿都不留手。
到处起火,城民人心惶惶。有两起火灾致使沿街铺面全部着火,街后好几座小神庙都被烧穿。
天水城忙得焦头烂额。经过前一阵子的铁腕镇压,流民相对老实,就这样,爻廷从附近调来的驻军共一万三千人全投进去了,也才勉强止住骚乱,将他们赶去空地、集中起来。
现在尚且这般吃力,帝流浆爆发时怎么办!
人手远远不够啊。
就有臣子建议,届时可以将宫廷卫军也临时派去镇场。
爻王宫城的卫军一共是五千六百人,先前拨出九百去保护贺灵川了,如今长驻涌泉山庄,那就还剩四千多人。
非常时期,这几千训练精良的卫军在天水城能起大用。
白坦听了,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义正辞严:
“不可!近卫军保护的是王上的安全,怎能调去镇压暴民!”
那大臣道:“宫城从来稳固,宫门一关,哪里需要四千精兵守护?反而天水城人手紧缺,若是帝流浆降临时闹出什么大乱子,让叛乱连成了气候,后头就不好收拾了。”
双主各执一词,不断有其他臣子加入,双方辩得不分高下。
就连游荣之也站出来,反对借调近卫军。
爻王听得心烦,用力拍着椅背道:“行了别吵了!”
两边终于安静,听爻王发话:
“帝流浆降临当日,贺骁那里还留三百人,宫里留一千人戍守,余下的都划拨出去,镇压暴乱!”
几位大臣争得正凶,还没反应过来:“王上,贺骁那里……”还留三百人作甚?
爻王懒得跟他们争执:“我意已决。”
旁人都闭嘴了,只有游荣之在内的少数人读懂了国君的想法:不能让贺骁趁乱逃了,至少要留点人看住他。
白坦目光低垂,但心中暗暗冷笑:
这个节骨眼儿上,爻王还惦记着贺骁手里那几百万两贴金。
到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作因小失大。
会后,游荣之私下找爻王提议:“王上,帝流浆当晚,不若将贺骁召进宫来。宫廷的戍卫力量就可以增加到一千三百人了。”
爻王按了按晴明穴。
帝流浆当天,他当然会召贺骁入宫!以上这些人员分配都是故意说给青阳听的,怎么会真地执行?
实而虚之,虚而实之,到时候再更改调配,必须打青阳一个措手不及!
这厢,白恒波私下来找白坦,轻声道:“叔叔,王上命我四天后带三百人围守玉泉宫和御书房!从前,这戍卫之职都由郑达担任!”
“帝流浆之夜?”白坦大喜,同时也长舒一口气,“好好,我就说这活计也该排给你了!不枉我们费了好一番手脚。”
当初他连夜去找贺骁,重金买下幽湖别苑头排精舍,向爻王表明心迹。爻王果然感动,提拔他侄儿白恒波为廷尉监司卿。
廷尉监可是负责和管理内宫安全的,负责内廷近卫的调度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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