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诚相邀

  庆来媳妇领着三个娃娃刚进寮房的门,两个小男娃就又扑到胡婆婆脚边,争先恐后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胡婆婆,那边的和尚师父长得真好看,他叫玄明师父,他还说了菩萨会保佑我们的,以后我们就是有佛祖庇佑的娃娃啦。”

  “胡婆婆,小福娃胆子可真大,还会数好多个数,好厉害,我都羡慕得紧!”

  孩童心性最是质朴,胡婆婆看得娃娃们这样也是欢喜,一手一个搂了搂,也夸了他们各自几句。胡婆婆抬头看了看嬴玺,心里再又想着,嬴玺从小没有这般性子过,和这些一般大的娃娃多相处相处,也能好些,多少能有些幼年时的欢乐……

  “好啦,你们两个小子,别总赖着你胡婆婆了,去和小福娃一边儿玩儿吧。”

  庆来媳妇过来把两个男娃拖了下来,再赶到那边和嬴玺玩儿去了。转过头来跟胡婆婆笑说到:

  “胡大娘,你看这小福娃你们家可教养得真好,又聪明又知事的。不像我们家这两个皮猴子,不大省心。”

  庆来媳妇又看了看那边玩儿着的嬴玺,有点不解的说:

  “长得看着也好,就今日是玩疲了吧?这小脸灰扑扑的,胡大娘你别怪我嘴直啊,小福娃这该是好好洗洗干净就漂亮了。”

  胡婆婆笑笑,心想这最简单的易容术还是骗得过普通百姓的,嬴玺那灰扑扑的脸可有大用处的。又叹了口气才说:

  “哪里的话,做娃娃的时候就要这样才好,才快活。婆子我时常还觉得我们小福娃啊,太过沉稳得闷了些,可不大好啊……”

  “我们村里人户,娃娃没那多讲究,反正白日里在外头裹一天,晚上回去都得好好收拾不可。”

  两妇人互相小小恭维了一番,庆来媳妇觉得也没大意思,自己也不擅长这样闲话家常的,便又开口问到:

  “那胡大娘,你们是今日便回村去?”

  胡婆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回去喽,我们得筹划着怎么往西北去呐。”

  庆来媳妇听得惊讶,西北那是多远的地方?那都是到别国地界上去了,从这过去那不得走个一年半载的?以往听说的那边都是极苦寒穷困之地,哪是她们这些南边儿人可以受得住的?更何况她们两一个垂垂老妇一个垂髫幼女,要她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再看着胡婆婆似面有苦色,庆来媳妇连忙关切:

  “胡大娘,你们是有什么难事?那西北可不是你们说去就去的呀。”

  “倒不是什么难事,只能说是完成个念想吧。婆子我啊年轻的时候有个姐姐,她呀少时便落去了西北,婆子留在了这皇城边儿下,这几十年过去了我们两姐妹都没再见过……”

  “眼看着婆子岁数实在大了,这身子骨好坏也没几年活头了,便想着无论如何这辈子还得去见我那老姐姐一面,不管是人在还是坟在,也算全了这么些年的一份心了。”

  胡婆婆一阵叹息,将缘由娓娓道来,看着神色也像是思绪飘到了远处,只不知是回到了少时时光,还是去了那不知多艰险的西北去。

  庆来媳妇听得有些唏嘘,心中感慨这姐妹亲情真是难能可贵,顿时心头一热,决定要为这祖孙两做点什么出把子力才行。

  “胡婆婆,我看你们这现下也没个可行的路子,你们两祖孙又能往哪里走呢?你们家里人呢,就这样放心让你们两老小的出门去?”

  胡婆婆笑得愈发苦涩的样子道:

  “之前没望你说,我家里人也因为这场仗都没了,就剩这个小的和婆子我还在了。旁的亲戚也只有个外甥,在那皇城里头做点小本买卖糊口,岁数也大了还没成个家,这辈子怕也就这样过去了。所以婆子没什么牵挂,就带着小孙女儿去那西北看看,既了了心愿,也看那边能不能找条活路给娃娃走。”

  庆来媳妇整个人都惊呆在了原地,满心里都觉得这胡大娘和小福娃也太坎坷太凄惨了些,比自己家的事儿还难过,登时就心下难忍的替她们忧思起来。再看看祖孙两穿的虽说还算干净,没有补过缝过的痕迹,但也是最基本的粗布衣裳,看来家境也不是好的,这又如何走得到西北?再问到:

  “胡大娘,这一去路途可比天边还远呢,路上得须不少盘缠。我看我们都是村里人户的,你们这怕是撑不了那么远的路啊。”

  胡婆婆不甚在意,大咧咧说到:

  “嗐,我们家蓄的这点银钱只怕走不了几百里地的,好在婆子我还有些小手艺傍身,到时候找个东家做做工,得了钱又走一段。边走边问,这样总归还是能到得那西北去的。”

  庆来媳妇也确是个真性情的人,听得胡婆婆这些话都给她眼眶浸得热轰轰的,当即就作了主,谅家里那个也不敢说个不字。

  “这样吧胡大娘,我们家那个村就是往北边儿的方向的。我家男人等下要来接我们娘三个回去,你们祖孙两就跟着我们去村里,先在我家住几日。”

  胡婆婆想说什么,庆来媳妇赶紧按住她的手,又道:

  “我们丫河村啊,一边挨着河,一边临着江,水路可发达,要不是背后坐着大山地界太小了,都该得起座城的。就这那往来行商走镖过路的都多得很呐,那些人消息灵通得很。你们呀去我们村住几日,再慢慢计较做打算也成啊,说不得碰到那些行商的路子多的,还找个轻巧些的法子往西北去呢,你说是不?”

  胡婆婆听了似有些心动,又有些担忧的问庆来媳妇:

  “那你们家那位不会怪罪你么?这白日里来拜个菩萨到晚了还捡两个老的小的回去,如今大家日子也都不容易……”

  “嗐!”庆来媳妇大方的笑到。

  “大娘,你别担心,我们家男人也姓胡,说起来我们都是本家呢。再说先前还是你们帮了我娘三个,就住几日不碍事。我男人要是敢说什么,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完庆来媳妇自己先笑了起来,胡婆婆见她如此诚心相待盛情相邀,也不好再推却了。可见得这庆来媳妇在家是过得极好的,男人都是惯着让着的,就她这般火爆直辣的性子都能容得下,也是个有福气的。

  两人说好,这事儿就算这么应下了,只等着晚些时候庆来媳妇男人来了,便一起往丫河村去。

  娃娃们玩累了,便倚靠在两个妇人身上歇着,听着旁边那玄明师父的诵经声,悠扬入耳很是清心。两男娃只说是比之前听着要清晰得多,还好听些了,嬴玺却听出了她阿起表哥对她此一行的祝愿,和那碎碎念念……

  众人再懒了一会儿,庆来媳妇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张罗着大家起身来收拾收拾,得出去寺门外边儿了。虽说丫河村在普灵寺所在这座山的山脚下,但大山连绵,同在一条山脉也是要走好久的路的,总得赶在天没黑尽的时候下山,怎么也不能天透黑了还走山路的。

  两个大人麻利的收拾停当,也将就着把寮房打扫了一番,这才落了门锁。胡婆婆和庆来媳妇走在后面,让三个小的在前面走走跑跑的再玩儿会儿。去了客堂跟那里面的和尚交接了一趟,道过别便往寺院大门走去。

  一行人刚出了普灵寺的门,庆来媳妇就眼尖的看到了自家男人。一个从面相看来就很憨厚的黝黑乡下汉子,个头也不高,看身形倒是比庆来媳妇要瘦削些,不如自家媳妇壮实。旁边牵着辆牛车,一头看起来同样安分的大黑牛安静的拖着宽木板车,脖颈上系着一只小黄铜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铃响,正低头嚼嚼吃着路边的草。牛车虽不及马车精细,但这板车明显是用了心思的,上面铺了厚厚的坐垫,还有给人靠着用的大软枕,看起来就软和舒服,也不知是谁的细致巧思。

  “庆来~你这就到啦?”

  庆来媳妇张开膀子就呼喊起自家男人来,也不顾在佛门前要清净,就是嗓门大没法子。

  胡庆来抬眼朝这边看来,瞧见了自家媳妇和两个娃娃,瞬间就咧开嘴笑得更是一脸憨厚。

  胡婆婆跟嬴玺就随着庆来媳妇一道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庆来媳妇给胡庆来说了说要让胡婆婆她们去住几日的事,其他的没详细提,说现在先赶时间待会儿路上再讲仔细的。胡婆婆和嬴玺跟胡庆来打过招呼,胡庆来也没多问,就笑着说那都成,便招呼所有人都上牛车。

  庆来媳妇和胡婆婆坐后面靠着,三个娃娃在前面,就歪在她两身上就行。别说这牛车上的垫子是真心软和,坐上面舒舒服服的一点不硌人。

  胡庆来拉了拉大黑牛像是告诉它可以赶路了,大黑牛也就通人性般停下了吃草的大事,扬起头来往前走着了。众人都在牛车上坐着,独胡庆来在旁边把着车跟着走,到底还是他心疼这牛伙计,不舍得它拖得太重了。

  嬴玺有些不解,便问到:

  “胡大伯,你怎么不上车坐呀?走路怕是得累着。”

  胡庆来回头看了看嬴玺,憨憨笑了一下,有点笨拙的解释道:

  “大伯来时都坐了车了,这回去走走路活泛活泛筋骨倒还好些呐。”

  嬴玺有些不大信,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后面庆来媳妇就打趣到:

  “小福娃你别听你胡大伯瞎说,他啊可宝贝这大黑牛了,心疼得紧呢,要我说怎么就拉不动了?自己没得多走些路。”

  嬴玺倒是没想到是这缘由,心下又生感慨,这乡下人家连头家畜都是这般爱护付诸情意的,属实是难得,不像那宫廷之内,讲什么真心真意,大多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想了想也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便开口到:

  “那是大黑牛拖我和婆婆更辛苦啦,等到了村里,我去多摘些草给它吃。”

  庆来两口子给嬴玺逗得乐得不行,直夸嬴玺真是个懂事贴心的好孩子,两小男娃也不愿落后,自告奋勇的说要一起去割草来喂牛才行。

  一路上就这般欢笑不断,路上庆来媳妇又给胡庆来细说了遍胡婆婆她祖孙两的境况,叫他这几日注意着点那些行商的,多打听打听。胡庆来听得嬴玺她们的事,也是一阵惋惜,对嬴玺这娃娃更是心生怜爱,他虽嘴上不善言辞,但好心的决定一定要帮上忙才好。

  走了好一段时辰终于是走完了山路,天也将将要开始黑了下来,这时已走在山脚下大路上倒是都不怕了,庆来媳妇已经开始打算着晚上做什么饭来吃的事。

  此时,普灵寺的晚钟声远远响起,回荡在这大山之间,直达天上一般。几人都说笑到:

  “这普灵寺的钟声啊,像是在送我们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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