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时间还很充裕。”森面默默地从袖口里摸出一把匕首,扎在越宇的脖子旁碎裂的瓷砖中,“你应该是这群人里最聪明的,相信你也会知道我们的手段。”
森继续把手按在越宇的头盖骨上,发力紧握,好让他体会一下清醒着读脑的痛苦。
“虽然还差多了意思。”
越宇挣扎了一下,瞬间晕死过去。
“嗤。”森轻轻地把匕首收回衣袋中,顺手砸碎了外墙的玻璃。他单手抓住钢结构,半身探出楼外,迎面的冷风让他微皱了一下双眼,随即俯瞰下方延展的光带。
有个熟悉的身影来了。
他回身在越宇的身边蹲下,用力扇了扇他的脸。
奇怪,看来一时半会醒不了了。森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高执行状态时,力场总是如盔甲一般贴身的,自然也排除了力场波对脑部的干扰。
“别有用心啊。”森呢喃着,越宇的脖子挂着一个圈中十字的吊坠。
这个图案,森在其他人的一些处理报告上也看见过。
“这个年代,信仰早就不会发光了。”森看了看空旷的后厨,觉察到一丝违和,他冷声地打开了肉类食材的储备间。
一层储存力场,一层隔热门,门似乎是虚掩的,一下就被推开了。
屠宰场里悬挂刚宰杀的牲畜时,不知道对半劈开后会不会也用铁钩直接从下颚穿钩起悬挂。但这里确是这样的情景。
“和邪教沾边的东西,总是特别的麻烦。”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把浓烈的血腥气继续封存在这个祭坛里面。
力场悄然闭合,把吊挂的尸体和染红的四壁再次与这个世界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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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城的水泥堆中。
一个人辛苦的在群房间苟且地生活着,一天,他满心疲惫地,穿越污水横流的陋巷、堆满垃圾的广场,拥挤在汗味腐臭发酵的车厢中,在肆意肆意生长的混凝土方块间找到属于他的灯火时。
已是人去楼空。
他知道哪怕是在内区,绑架也十分平凡;他见过,也时刻叮嘱母女俩不要孤身外出;他花自认高价装的门完全由他操控着,觉得自己做得很完善了。但最终,他也和其他所有痛心疾首的丧亲者一样。
被自己的破碎的谎言所击垮。
母亲每天都会耐心地在家里面做饭等他,妹妹每天都会为他倾唱在网上学的新歌。
简陋的食材仍是可口,无伴的清唱依旧悦耳。
他总是觉得,在现在的世界上,这样可爱的家庭已经很难得了。
于是他兢兢着毫无希望的工作,每天重复着疲惫与欣慰。
或许是他自己没有看出自己的麻木,上天提醒了他。在似乎要无力地瘫倒时,一张留言扶住了他摇晃的身形。
“如果你还需要希望,请注射这支麻醉针,我们将在你昏迷时,把你送往通往希望的列车。”
他踉跄的走到妹妹的床前拿起她的枕头猛地嗅了一口气,似乎想把自己隐忍的悲伤极力释放出来,又在自己的沙发上躺了躺,最后也想执行着那些枯燥的工作一般。
只是罕见地多了几分决然。
醒来时,他在一辆通往弥尔的长途空轨上,口袋里揣了一张纸条:到地点后再给你发消息。
啊,弥尔不是恶城吗?他似乎觉得自己又和那些丧亲者有些不同了。
那些人啊,一辈子都出不了业城伪区的呀。
他似乎来了什么兴致,也许还是有着麻醉剂把他麻痹的成分,在连排的靠椅上转身,兴致勃勃地看向窗外。
虽然当初注射只是为了爽一把,不过看起来这东西是精品,竟然没有副作用。
无边的水泥窟中悉数闪烁着黄白的灯光,似乎还有偶尔的火光在建筑间闪烁,远方是一些废旧工厂和巨大矿场的漆黑轮廓,在昏暗的夜色背景中分外的浓重。
巨大的机器上明亮着半点的星火,变得残破不堪,如同巨人腐朽的躯壳,正被无孔不入的蛆虫门蚕食殆尽。
但他觉得这还是挺新奇的,网上看也总是比不过真正的身临其境。
他有看了看自己破旧的手机,自己晕了近两天了呀。
总比日复一日拥挤的巷口和嘈杂的叫卖声有趣多了。
“实验体B33679号数据检测?”
字母是实验人员分组号,数字是个体序号。
“兴致勃勃呢。”检测员对这些人盲目的期待感觉可悲又可笑,“这群人总是很擅长把自己的新境遇看做翻身的契机,都得意忘形了。”
“苟活的人总是渴望着寻找自身的不凡罢了。”另外一个在旁穿着白色长褂的人把一份报告传给了检测员,“到时候一起上传。”
“嗯?”
“药理分析报告,单走又要去搞分组筹数审批的。”他烦躁地啐了一口,
“麻烦!”
当B33679到达既定位置时,他透过闭锁的管道缝隙,他终于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俱熟悉的尸体。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热,不知什么原因,他突然回想起了往事的点点滴滴。
原来,每天都不是纯粹的重复与安慰啊。
吃饭时,她们拿他的婚姻调侃;唱歌时,妹妹喜欢不自觉的用脚打节拍;补屋漏时,母亲不小心吃了一嘴的灰,自己也被积水浸透;家里的机器进水起火了,自己把妹妹训了一顿;母亲偷溜出去买菜时,也被自己训了一顿......
很多啊,很幸福啊......
他又继续木然地看着两俱暴露的尸体,还有几个其他人的。
突然,有个人在被药剂注射前醒了,她惊恐地尖叫着,随即就被富人的随从一刀抹了脖子。
富人不满地瞥了随从一眼,招招手,一个机器人上来继续处理污渍。
他远远地看着,却能感受到那血的殷红与温热,还有尸体的冰凉。
一瞬间,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在B33679嘶吼着暴起拼命时,身体先了他一步。
他觉得很愤怒,很昏沉,视野时暗时明,头发似乎在飞长,自己挥霍出的脂肪在迅速干瘪。
他还是愤怒地嘶吼着,是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尖啸。管道纤薄的铁皮被骨质化的指甲撕裂,一个瘦长的,肤泽暗淡惨白的怪物从天花板坠下,砸在排放的尸体上。
它撕裂了已经被亵渎过的尸体们,碎屑黏附上了他暴露着斑块骨质的皮肤。
富人被这个突现的怪物吓了一跳,慌乱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但手下早已掏出枪械,对准这个行为不明的生物。
体内的骨质全都依附在表皮上,冲击波在裸露的脂肪上被急剧削弱,怪物吞噬了几具尸体,生长出几只带刺的触手,将几人钉死在地上。
一会儿,面团状的生物又凝聚出人形,在不绝的惨叫声中,将幸存者尽数撕碎。
他哭着,为自己痛失亲人而悲伤,但他又想笑,没来由的快乐着。
灯泡早已别飞溅的碎骨击裂,只有外面炫目的灯火还在争先恐后地涌入这个半明半暗的包厢。
斜射的光影在破碎的瓷砖上分割明暗,但只有反光才能映射到他的身体,而他,就一直静坐着抽泣,很久很久。
却不再有人进入,凝固着暗红的血墙唤醒了那些信徒们本性的恐惧。
“呵。”森走到了禁闭着怪物的门前,一样的大门虚掩着,隐约可以听见里面奚奚的声响,人影已经不觉间又异化成了一个三米左右的怪物。
它依旧微声啜泣着,不知哭笑。
森摸出一块带着金属光泽的板状物体,在手中瞬间延展成一根细剑。一些纳米机器人附着在了这个载体上,展开一层高速震动的纤薄力场,以便于一击毙命。
几架无人机出现在窗外,似乎听见了响动,怪物停下了不明的行为,向窗外飞扑。
“轰——”行舰瞬间开炮,将怪物炸回包厢内。
同时,房内电光游走,数架执行机器发射出电流微针,但只是浅浅地扎进了皮肤。
但强电流依然使怪物剧烈吃痛,它皮包骨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发出愤怒的尖啸。
但电流针仍在围绕怪物齐射,它无法寻找到障碍物躲避,它一次次地跃起,试图将机器握碎,但窗外的无人机不断地进行冲击波轰击,让它只能蜷缩着后退。
它似乎看见了虚掩的门,发出了极高的尖啸,将残存的玻璃一并震碎,同时向空中大量出发射骨刺,以此舍命做出反击。骨刺以高速射出,在围绕它的机阵中溅起零星火花。
它不断抛射着残肢,干扰着机器的判断,但机器却停止了攻击,仿佛是被尖啸镇住了一般。它抓住机会,在机阵中撞出了一个缺口。
而这正中森的下怀。
门外森的身形下蜷,双手握剑移至身侧,如同满月之弓。
“嘀——检测到未知个体快速逼近!”辅脑紧急反馈的信息使森愣了一下,但就在这瞬间,氮硅纤的仿木门板瞬间被击碎。
森瞬间出剑,但突然被一个人影撞偏,细剑的径直刺穿墙体。人影在地上猛一发力,将怪物直接撞出窗外。但怪物也瞬间反应,在空中击坠两架无人机后,在对街楼顶平稳落地,以惊人的跳跃能力向远处跃去。
“嗯?!”森抽剑回斩,将人影击退,但森早已借势身形前逼,下腿横扫。人影不得不接力于墙而跃起,在空中失去了着力点。森继续突斩,同时外周调配的执行机已经再次占据走廊,封住了后路。
但剑刃停留在了人影胸前,森脸部微微抽动。
“端居?”
三千年都无法抹去那些痕迹。
森耳畔不觉响起了那次的交谈。
“即便如此,世界也难以洋溢着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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