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铭走出酒吧,迎着微凉的晚风,行走在人头攒动的屋巷之间。相比较外边,周围的环境还算是整洁,平房外墙嵌满了灰白的米粒碎石和毫无生机的城市很好地融为一体。
这块片区都是红盟占据的地盘,生活着效忠于红盟的成员和他们的亲属。但他们在外行动时,亲属们就负责经营后勤——也算是劳动力的充分利用。
红铭往前慢慢挪步,往来的手下依然会热切地和他打招呼,或者过来亲切地搂着他的肩膀,又被各自的组长没好气的喊回去。
只是少了几个熟悉的,还有几个陌生的身影。
其中有一个人叫红彡,和他一个姓,是一个老骨干的儿子。也许是姓名罢,红铭和他自小也玩得很好,和另外几个,在这拥挤的社区里四处闯祸,或是偷偷和一些大孩子溜进酒吧,喝得酩酊大醉。那个时候,王叔就会静静在这栋矮楼的楼梯前等着自己,和手上的竹条一起。
但也说不上悲伤,就像李叔和自己说过的,很多时候,人总是自以为是地悲伤,害怕觉得自己对不起逝者。
“那就让一起顺其自然吧,暗伤总是会适时复发的。”
当自己被相似的场景感染时。
红铭觉得不明的麻木,他在门口公用的水龙头前又冲了冲脸,狠狠拍了拍。
“别这么丧了。”路栩拍了拍红冥的肩膀,“要向前看呐。”
对于那次袭击,他也很难过。但,人在这里活着,总要失去点什么才觉得安稳。
“嗯。”红铭笑了笑,勉强而欣慰。
“你还要去忙吗?”
“那是的,毕竟我们是枪响后第一批向前冲的人嘛。”
“哦,回来要当大官了?”
“嘿嘿。”路栩不自主地挠了挠后脑勺,“行咯行咯,我去忙了。铭子嘴啊,要行前看啊。“
“好的。”红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那是你父亲的遗产呐...”李叔不知不觉地出现在红铭身旁,他手上正夹着一支烟,微微抬头远望着,城区闪烁的焰火倒映在他的瞳眸中,炽烈而祥和。
“那么,你希望你自己负责什么呢?”
“可以的话,我想先杀了那个叫黄管的叛徒。”红铭低头,呆呆地凝视着抹匀的水泥地,往来人群的脚步早已将上面的土渍彻底带走,但他仍牢牢记得这片儿时的乐园。
那一天,王叔和李叔像是被赶着似的从红盟原先的分部赶了出来,那时红铭问过,他们说是建立分部。但黄管似乎还担心他们造反,美鸣其曰地安排了几个手下当眼线。
当时,分了这么一片荒地,说是有人吸多神经错乱了,才在这拥挤的港口中留出暂时的荒芜。应该是红盟抢占先机了,先把这里围了起来。
红铭仍记得,交接时,那几个守地的人玩笑般重重地抓了抓王叔的脑袋,撂下一句话:
“我看好你哟,白皮猪。”
最初,也只有一些避难而无处可逃的人,拖家带口地流离到这里,那些家庭的小孩子,也便成了红铭在危机后最初的玩伴。
那时李叔常常独自出去带上几天,又带着几麻袋的营养素回来。王叔则守在这里,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帮手一起。
那些人最初也仅仅是一脸无赖地看着二人做着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但渐渐的,那几人天天看着这几个破碎家庭日复一日的嬉闹。是千篇一律的场景,但他们的眼神似乎褪去了某些灰色的黯淡。
在红铭不小心跌倒时,会主动上前扶一把。
他也曾问过王叔,那时,他正照顾着新长出来的竹林,细细抚摸着这些已经和人齐平的嫩苗。
那是从边区漂流来的一个叫卢旭的人那里获赠了一些竹子种子,给这个唯独缺少碧绿的城市带来了一抹青翠的生机。
他当时庞带着微笑,说:“铭啊,你知道吗,古人摸黑走夜路时,总是跟着道走的。但倘若他看见山上的灯火,就会总是想岔出条道,顺着灯火走。”
“这是蛾子的天性,但适用在人身上时,多半来源于残存,但所剩无几的希冀。”
那时红铭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王叔特别喜欢讲道理。
到现在,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一些不过屁大的琐事。
......
李叔偏头看了看红铭凝望着地面出神,嘴角留下一丝温柔的弧度。
“砰——”
一枚硕大的烟火星在远空中爆响,金红交织的身姿点亮了夜空。而无数的角落中,无数的人也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余温散尽的食物,微微眯眼地抬头,眼神中罕见地流露出朝圣者对希望的虔诚。
李存责抬头看着这比肩日轮的光泽,哪怕是散落的火星,都盖过了星辰的微光。他眉头微皱,缓缓闭上了双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十多年了呢。
一个平凡的下午,人头熙熙攘攘在楼宇间。在交替瞬间的昏黄中,红流斌在宽阔的天台顶,扶着栏杆,身形微微倾出楼外,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静立着两人。
一人脸型瘦削刚劲,左眼有一道明显的刀痕,双肩微耸;另一人面容方正,神态祥和,垂手而立。
日光在灰尘弥漫的世界中留下无数道金色的光痕,将眼前阔达的林立世界中渲染的只剩下朦胧的金色与灰糟,红流斌微微侧头,日光将他线条笔直的轮廓雕作金边,而平静又狂烈的面容,也同那些建筑背光的一面一样,隐藏在迷蒙的灰色中。
“随凌、杨胜、苏懿、蒙卡芳、于坦......”他细碎地念着许多名字,仿佛在极力回想着什么,又似乎在如数家珍。
二人继续静立,默默等待着。
“和我。”他终了了自己的碎絮,把头又转向日轮,“留下了这一片乐土。也同我们这辈一样现在,现在,她也要轮回了。”
“我们用包容与情谊联系起了这一切,共同追求着在这个世界上,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为此,他们付出了一切,披星戴月地......”他的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李存责没有看见,他的视线正从空中的浩日缓缓移动到视野的一个角落,而那里,这是他思思念念的地方。
似乎看见了人们在那里谈笑着,劳作着,新生的面容嬉闹着,独身的人静静躺在树下乘凉,机器和人们的往来和谐地融为一体......
红流斌凝视得出神,丝毫没有留意自己几不可闻的声音。
他把暗红色的左臂挂在栏杆上,突然,右手举起一把枪,向天鸣响。
“这,就是红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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