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竞与少女

  第二天周日,家里没有人。

  舞雩起床后刷了牙,洗了脸,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摁住饮水机的蓝色按钮。

  冷水滚进方形平底玻璃杯,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声响从开始的清脆,到越来越柔和。妈妈总叫她喝白开水,但她更喜欢冷水。

  她抱着杯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抿着。

  房间里,女武神沉眠。

  门铃响了。

  舞雩从客厅搬来椅子,踩着椅子往猫眼看去。

  门外,男孩两手插在外套口袋,眼镜瞥向一边。

  张晨。

  他不是第一次去朋友家玩,但那些朋友都是小区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去同龄,还是同班女生家里玩,他是第一次。

  舞雩把椅子挪开,打开了门。

  “好慢。”张晨抱怨。

  舞雩坐在沙发上,用眼神询问他你是来干什么的。

  “找你玩游戏。”他说。

  舞雩低下头,喝了口水。她今天不想玩。

  张晨抱胸。

  他还想见见女武神呢。

  “那我们去外面玩。”

  舞雩摇了摇头。

  “来嘛。”

  舞雩还是摇头。

  “给你看我们的秘密基地。”

  舞雩迟疑了一下,喝了口水。

  张晨露出爽朗的笑容。

  -

  教室。

  “张晨,今天下午不上课,所以你要把秋游回执带给君舞雩。”老师说。

  “啊?为啥。而且那家伙肯定不去的啦。”张晨撇嘴,他心里是想找君舞雩玩的,但是班上同学们看着呢,他可不能表现出来。

  “君舞雩的情况特殊……”老师把白化病三个字收了回去,他不想君舞雩被同学们特殊看待。

  “不是,我是说为啥让我去。”

  “你不是和她关系很好么?”

  同学们起哄。

  “完全不好!”张晨急了:“不过我是好学生,我听老师的。”

  地下室。

  张晨用台式电脑看星际争霸2的教学视频,时不时偷瞄君舞雩。

  “啊,你看。”张晨指着一个新闻,他觉得这个新闻舞雩应该会感兴趣。

  “中国选手获得世界电子竞技锦标赛女子组冠军。”张晨念道:“中国星际第一个世界冠军!还是女的!”

  舞雩罕见地将视线移开屏幕。

  张晨心里一喜,君舞雩打游戏的时候是不会理他的,现在竟然放弃了正在对局的游戏。

  “快看快看。”张晨指着屏幕。

  舞雩盯着新闻上女子的照片。旁边是她的介绍。

  “Zoo战队,光月雪!”

  她的脑海里立马浮现一个id。

  光月雪,光月yuki,是她么?

  她立马找到决赛视频,点击播放。

  id光月yuki,果然是她!

  决赛相当焦灼,尽管知道结果,她还是看的紧张的不行。对方拿到两个赛点时,她的呼吸都停滞了。

  比赛结束,光月yuki获胜。

  舞雩的心怦怦怦跳个不停。

  “世界冠军!”

  那可是世界冠军啊。

  她眼中闪着光。

  观众欢呼声,解说声。

  那不是小小的嘉年华舞台,而是全世界。

  如果,如果她能站在那样的舞台,在全世界的瞩目之下竞技,那会是怎样的感受?

  甚至,甚至获胜……她不敢再想下去。

  光月yuki终于上线。

  “请问您的真名是光月雪么?”舞雩迫不及待地问。

  “噢,对。”光月yuki很快就明白舞雩知道她夺冠的消息了。“国内消息传得这么快啊,我还没睡饱呢,这时差倒的我好难受。”

  “您真是太厉害了!”舞雩脸红起来,她只要一激动脸就会红。

  “其实也没啥。我跟你说哦,女子组全是菜,除了一两个有名气的。刚开始看他们段位是什么欧服宗师,我还被吓到了呢,后来发现没几个能打的。你如果参加也能进前四。”光月雪大大咧咧地说:“真正有水准的是男子组,女子电竞真的不行,全世界一个样。”

  舞雩对她说的一点概念都没有。她不看比赛。

  “那么,您在男子组可以打到什么名次呢?”

  舞雩非常好奇光月雪在世界上的排名。

  “十六强吧。”

  舞雩奇怪,光月雪这么强,竟然排不进世界前十。

  “前提是我能进邀请赛——真要把全世界男选手算进来,我连前300名都进不去。”

  什么!?

  舞雩震惊,女子最强选手,在世界排名中连300名都进不去!

  “如果是韩国那位已经退役的‘女帝’徐智英的话,巅峰时期大概能到世界前20。不过这就是女性能达到的极限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游戏里女生真的赢不了男生。”

  舞雩没想到,一向天不服地不服的光月yuki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能感受到,光月yuki话语背后的无奈。

  女生真的赢不了男生么?

  “以你的天赋,说不定有可能。只不过在星际2这个游戏上很难就是了。毕竟,这款游戏马上就要凉了。你不妨玩玩国内现在更流行的moba游戏,比如dota2和lol。”

  舞雩记住了这两个游戏。

  -

  “张晨,把初二下的数学练习册带给君舞雩。”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还有她的试卷,也带过去。顺便提醒她一下,虽然她成绩很好,但出勤率有点低了。”

  “为啥还是我……算了。”

  张晨叹了口气,接过。

  初中同学们已经不再起哄,直接打死认定两人是一对。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张晨心中骂道。

  现在初中生更流行讨论的,是成绩。

  听到同学们惊叹君舞雩的考试成绩,张晨自豪的扬起下巴。就好像是他考的一样。

  当然,除了成绩,现在初中生也流行讨论游戏。

  “什么?你lol黄金了,好强!我都没定级。”

  “我跟你说学会盲僧r闪,你也能上黄金。”

  “可是我更喜欢玩螳螂。”

  路过的张晨悠然的瞧着同学们在食堂吹牛。

  小学六年级时,他和君舞雩同时玩lol,现在他已经是十区白金。

  而君舞雩……不谈!

  看着吹牛的同学,他感受到一种优越感,所以他绝不说出来,这样他就能每天在心里嘲笑他们。

  -

  “在么,WU。”

  舞雩很高兴,光月雪找她了。“嗯嗯。”她欢快地打着字。

  “呀,上次联系你还是两年前呢,时间过得真快,我现在都变成老女人啦。”

  舞雩的脑子里浮现出光月雪的照片。

  “不会的,您这么美。”舞雩认真打字。

  “别说了哈哈,好难为情!”

  舞雩想,自己说的是实话。

  “最近在玩什么,有玩dota2和lol么?”

  “我在玩lol,dota2一局太长了,我有点受不了。”

  “噢噢。”光月雪想了想,难怪这孩子打星际2的时候,一进入终局就容易输。

  “喂,WU,”光月雪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舞雩知道她要卖关子了。

  Qq消息提示音响起,清脆而欢快。

  “想不想打职业?”

  -

  舞雩站在电竞小镇一座建筑物前,抬头仰视。

  GDG电子竞技俱乐部。

  “噢噢,好气派。”

  舞雩边上还站了个十四岁的少年。

  张晨对上舞雩浅蓝色的大眼睛,摸摸下巴。“干嘛?我就不能来试训么,万一我是天才,被俱乐部看上了呢?”

  “……”

  舞雩不是很信。

  一个便装男子过来接待他们。

  他看着张晨的表情,苦巴巴叹气。

  “唉……又是啥都不懂的小孩子……麻烦……就带他们去‘那’吧。”男子小声嘀咕着。

  走在男子后面,张晨凑到舞雩耳边悄悄说:“虽然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但这家伙明显瞧不起我们。”

  卢野真的觉得头大,像张晨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是这个月第十七个了。

  他们性格不一,但有一个共性:都觉得自己有天赋,实际上这些人全都连参加试训的基本条件都没到。

  他们把电子竞技想的太简单、太美好了。卢野的工作就是劝这些少年认清现实,回去好好学习,免得误入歧途。

  而劝说的最好方法就是把现实赤裸裸展现给他们看。

  卢野打开门牌上写着“电竞天赋测试”的房门。

  “天赋还能测试出来的么?”张晨直呼新奇。

  “通过电竞天赋测试后,才能进行下一轮试训。”卢野扯谎,实际上没有这个规则。

  他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些不自量力的少年。

  “嗯?你也要测试?”

  卢野看着这个一米四几的女孩子问。

  “嗯。”舞雩说。

  卢野吸了口气,眼神向上飘。算了,懒得问为什么了,一并给测试,然后打发他们走吧。

  “第一项测试是反应力,把手放在鼠标上,屏幕变绿就按下,越快越好。”

  张晨坐在一个台式电脑前。

  哼,瞧不起人是吧,看好了。张晨心里想,紧盯着屏幕。

  刷。

  屏幕由红变绿。

  咔哒!

  清脆的鼠标声响起。

  卢野单手叉着腰,随意地看着屏幕。

  张晨电脑上:252ms

  252ms,也就是0.252秒。张晨得意的回头看卢野,他觉得自己很快。

  卢野神色平淡的说:“继续,测五次看平均值。”

  张晨继续测,最后平均下来的数据是241ms。

  卢野淡淡的说:“还行吧,达到普通人水准了。”

  张晨惊讶到说方言:“啊?普通人睡准?大叔你妹搞错吧。”

  卢野忍住把这小屁孩连人带椅子扔出去的冲动。

  懒得说话,卢野拿出一张图表。

  张晨看过后,更加惊讶:“这表没出错?”

  “如果不信,你可以登陆国际田径联合会(IAAF)官网,上面有人类反应速度的统计数据。0.2~0.3是普通人水准,0.1~0.2是运动员水准。顺带一提,超过180ms就超过90%的人。”

  张晨把位子让给了舞雩。

  舞雩坐下后,还听到张晨在那自言自语。

  “真的假的……我原来这么普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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