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邙丘沙

  半天之后,神族诸部部署完成,但整支能力者大队并未被安排任务。因为即使计划成功,神族也需要保证手里有一支状态良好的生力军来横扫魔族军队,于是这任务便落到了能力者大队身上。当然,这其中还有一层原因:李耀晴是计划的提供者,于是袁映晞自然地便给了耀晴部众些许福利。

  于是,虽然能力者诸部看着神族大军全体出动,自己倒是有些干着急;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袁映晞将军的安排是合理的,此时,趁机养精蓄锐,才是对神族最大的贡献。

  此时,按理说最应当紧张的李耀晴,却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这倒不是因为懈怠。她承认,自从哈莫斯走后,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趁着这空档,她打算稍微调整一下。毕竟,谁也不知道之后还有怎样的恶战。当然,她也不敢彻底放松下来。于是,她便只是躺在床上,开着灯,闭上双眼,让些许光线透过眼睑,让其变得柔和。她在这样的过程中努力放空自我。她试图寻找光与暗的平衡,同时也是在寻找自己内心的平衡。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个上午。这就像是第二天还要上班的人,头天晚上有些恣肆地享受烈酒;但却又不敢喝多。

  下午,她还是决定要做些必须要做的事。上次大战结束后,她检查装备时,发现光盾上有几条若有若无的裂痕。或许是当年打沙虫时候的旧痕又开裂了。不过,毕竟光盾这东西与光剑不同。后者只需要一位追求坚韧便可;但前者不但要保持强度,还要能够化作法阵,能够隐去结构,因而更为复杂,也更容易损坏。不过,眼前这档口,神族几乎倾巢而出,因此她决定不麻烦别人,自己去武器库里找寻下。

  她走出房间,顺着走廊,一路到大厅,却只见昭、祐德、死神三人也在大厅,似是百无聊赖。

  “哟,这么巧。”她打招呼。

  “队长,你倒是显得悠闲啊。明明那计划是出自你之手,你却不怎么紧张。”昭说道。

  “那怎么办呢?着急也没有用,服从命令便好了。你们呢?无事可做?”

  三人点点头。

  “那好,随我出去逛逛。”

  耀晴说着,打开舱门,飞出船舱。“自从来到这里,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啊。”她边飞,边随口感叹道。

  “话说,队长,咱们这是去哪里啊?”祐德问道。

  “那边。”耀晴手指着最大的一艘飞船的方向。

  “那艘船是做什么的啊?我还一直好奇呢,那么大。”昭说道。

  “应当是武器库。”死神答道。

  耀晴点点头,“不仅如此,事实上,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装在那艘船上。比如营养药片与饮用水的补给,还有各种用得上用不上的设备之类,大致就是一艘装杂货的飞船吧。”

  飞船停得不远,十来分钟,几人便赶到了。“我的光盾出了些问题,我去找下替换的光盾。你们可自行逛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说完,便径自飞走了。

  耀晴说得不假。出来转一转,也总比闷在飞船大厅里面发呆要好得多。于是三人也各自闲逛去了。能力者大队的诸将领权限都甚高,于是几人四下里也畅通无阻。

  飞船布局错综复杂。不过,心想着就算迷路也可以调取地图,于是他便不管许多,随意地穿行着。走着走着,他突然便进入一间十分高大的大厅内,这让他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他虽不知此是何处,但他知道,这里一定有不寻常之物。他尝试把自己的手搭上门禁系统,随后微微施放出能量,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大门缓缓开启……

  有顷,耀晴回到入口大厅。昭与死神两人已经在等候着了。

  “拿到换新的光盾了吗?”死神问道。

  “拿到了。还顺带查找了一圈,本来想找些能用得上的兵刃之类,但似乎没有十分契合的。”

  “好家伙,你这是进货来了啊。”昭揶揄道。

  “既然有这样的特权,为何不用呢?不过说起来,祐德去哪里了?”

  耀晴刚说完,耳听得辅助作战系统中,祐德的声音传来:“队长,我这边……有点事,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显然昭与死神也听得了,征询地望向耀晴。耀晴略思忖,说道:“祐德倒大概不会惹出什么麻烦……那我们便现行回去吧。”三人于是便起身往中军飞船的方向飞。

  三人飞回,正待在大厅略作休息,却只见得袁映晖赶来。三人连忙行军礼,道一声:“将军。”映晖摆摆手,说道:“耀晴,我正找你呢。下次作战的计划已经初步拟定了,你看一下——呃,这两位……”不待她说完,昭知趣地说道:“我们暂且回避。”

  耀晴摆手,说道:“无碍。”映晖点点头,于是接着说道:“那我就稍微聊一下:此次作战分两部,其中一部由我主领。”听到这,耀晴抬起头,说道:“将军,您不是一直在外轨道出任务吗?还要参加作战……吃得消吗?”映晖苦笑,说道:“那也没有办法呀,一方面,我的能力对那边有帮助,因此不得不去;另一方面,我哥说我的‘禁制领域’能控住场子,于是也执意要我带队……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套用地球上的一句话,神族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这未免有些太过劳累了吧……”“那我这不是偷空溜出来了嘛。”映晖打趣道。

  “言归正传,现在,我这一部最需要的是有冲锋能力的将领。毕竟,一来,我身为冰天使,还没有我师父沙恩将军那种举重若轻的能力;二来,就如你所说,届时,我的能量还剩多少,还未可知。”

  “领头冲锋吗?或许我的能力可以一试。”

  “你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还不够。我计划分作两队,你率领能力者大队作一路,我则领另一路。我总不能把你拉过来吧?那样的话,你们那一队就群龙无首了。”

  “确实是这样……”耀晴说着,开始盘算起自己手下的将领来。死神的类型显然不太适合冲锋作战。昭的冲阵能力还算可以,但难以压得住场子;唤潮术倒是有震慑力,可唤潮术是拔地而起,难以快速推进。祐德的闪电倒是绝对有威压感,只可惜日高阳炎不在了……这两人配合倒是默契,阳炎能带领祐德推进,两人的法术能力都不错。现少了阳炎,祐德的突进能力就稍弱一些。看来还是要在能力者大队的范围内筛选。

  于是她向死神与昭两人问道:“你们手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两人思索片刻,都摇摇头。

  “哎,说起来,祐德呢?去了好久了,怎么不见他回来。”她说着,便在辅助作战系统中问道:“祐德,你在哪呢?”

  正如同要回应耀晴的话一般,四人只听得上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于是四人一并向上张望。

  这间大厅本是靠着船体边沿,头顶的墙壁便是船壳,其已经被调成了透明的。而此时,四人抬头,却不见星空,只是影绰绰地见着有什么巨物遮蔽住了整片天花板。天花板的一角,祐德正在如同敲门一般敲着,其闪电法杖发着微光,照出了其身形。

  耀晴见状,连忙将顶舱打开。只听得祐德在上空兴奋地喊道:“我在系统中听得你们要突进的战力,你们看看——这个怎么样?”

  耀晴倒是少见到祐德会如此兴奋,于是她举起光剑,将其点亮。但也是同时,她倒吸一口气,这是——

  一条巨龙,双目圆睁,正在凝视他们。

  但随即,她又接着打量,古铜色的皮肤,一对泛金的龙角,还有,其项上似是挂着什么东西。她一跃而起,凑近一看,是一块水晶。当她把一切的一切组合起来——

  “这……这不会是……那条小龙?”

  祐德兴奋地点头。

  “我的天哪……它怎么长得这么大了?”

  听到“小龙”二字,昭与死神也凑上前来。那巨龙似是认出了他们,颔首,轻轻蹭过来,于是几人便搭上手,抚摸着这巨龙的头。

  “毕竟是过了半年多了嘛……可它能长得这么快,我也没有预料道。或许是因为其是巴哈姆特的缘故?”

  “或许吧。”

  当然,说是巨龙,它其是还处于成长期呢。其目前只有十余米长,大概只有其父母的一半长。饶是如此,这样一条巨龙,突然地趴在你上方凝视着你,这种压迫感还是十分强大的。

  “所以说,这小龙……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祐德于是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且说祐德开启那大门之后,耳听得其内便传来话语:“将军至此,有何贵干?”

  祐德回道:“无他……只是随便逛逛。不知此处是何处,阁下又是……”

  “此处是龙房,我是这里的管理员。”他说着,打开灯光。只见得门内更是开阔。两侧,一只一只排列着的,是巨大的带有结界的笼子。笼子内,各有巨龙,或倒卧休息,或警觉地朝大门处打量,或自顾自地踱步。

  “这些均是神王殿下直属的部队,然而龙生性桀骜,不易驯服,神王担心战场上横生枝节,因而尚未有令其参战的打算。只是因为这飞船能携带许多东西,便一并带过来了。”那人解释道。

  祐德点头,向里踱步。只见得房间最里处正中央的笼子比其余的都要大不少,但灯光昏暗,看不真切。于是祐德问道:“那最里面是什么?”

  “那是一条巴哈姆特,最是难管,甚至说其余几条都听它的号令,好几次都联合起来要闹事……您若是要看,我且打开灯光……”他说着,将最内的灯光打开。

  灯光一亮,便听得那巴哈姆特低吼起来,显然是这光线打扰了他的休息。阵阵龙啸裹挟着能量的风,直扑面而来。祐德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多前的那个夜晚……不过这次,他并不怎么害怕。毕竟他也已经成长了不少,也经过了层层历练。于是他迎着这低吼声,闲庭信步地向前走去。

  走进,他便能仔细打量这匹巨龙。虽然它个头并不及前面几条,但却是更有威压。一身暗金、近乎古铜色的龙皮,包裹着的是紧实的暴突隆起的筋肉。特别是一对金色的龙角,烁烁作亮,尤为夺目。可随机,祐德的目光落到了巨龙的脖颈处,那里,似是系着一圈什么东西。他漂浮起来,凑近;巨龙也转过头来,凝视着祐德。这下祐德能看得清了——那巨龙胸前的一小片晶石,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你是——小龙?!”祐德不禁惊呼。

  听到这声音,巨龙也是一怔,却又似是难以置信一般,显得有些迟疑。祐德于是用法杖微微一点,些许闪电的能量漾散开来。那巨龙顿时便兴奋起来,将龙首凑过来。一人一龙隔着结界,祐德自是触碰不到它。然而他还是将手贴到结界壁上;那巨龙也将头贴到结界上,同时龙尾扫来扫去,似是撒娇一般,口中还不停发出欣喜的低喘声。

  那管理员显然也是没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哑然道:“这是……”

  祐德解释道:“这条龙,应当是由我们一队照料过一段时间,因此能认得出我来。它颈上这条晶石项链,还是我为它戴上的。”他又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说着:“对了,这龙,可以交付于我吗?或许我能够驯服它。若是能带它上战场,或许是极好的战力。”

  “按理说,以现在的情况,只要能将其驯服,大致理所当然地便能获得其管理权。不过毕竟此事重大……将军且待我请示一下。”

  “好,有劳阁下了。”

  ……

  祐德大致把此中种种说了一遍。耀晴点头,“真想不到,还能在此遇到这条小龙。”

  映晖笑了,说道:“那,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了,连人带龙,我一并借走啦。”

  且说三日之后。应当说,神族的策略与部署是相当成功的。部署在奈莉得背面的兵力,专门有一圈冰天使围在最外,用冰筑起高墙,其目的便是要挡住飞散的沙尘,以免除所有散射效应。而徘徊在特里同上空的兵力,自奈莉得从涅普顿的边缘探出头来之前,一直到两星贴得足够近之后,全程都有光天使进行光能压制,以干扰特里同上的侦查兵力与设备。以至于,当神族光天使瞬间撤开、偌大的奈莉得赫然显露在特里同上空时,所有魔族军士无不惊恐万分。

  袁映晞将军并未在特里同前线,而是坐镇奈莉得背后。因为,如他所说,这一撞才是最为重要的,不能排除特里同,特别是曼殊沙华,有应急机动的可能性,因而奈莉得这边也要做好随体机动的准备。他所佩戴的辅助作战装置显然与先前的不同。标准的辅助作战装置仅仅是在耳机上伸出一根杆一样的东西,用以视网膜投屏;而袁映晞将军现在佩戴的则加装有一片单侧晶片,这显然是为了显示更多的信息。

  所有将士都凝神以待,静候这一刻的到来。果然,如他们预想的那样,片刻的惊慌过后,一个淡红色的防护罩逐渐在特里同上空形成,随即颜色逐渐加深。不过,特里同星似乎并未进行任何机动,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事态的发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顺利。似乎所有魔族士兵都表现得十分焦急,都想要升空,对迎面而来的奈莉得做些什么,可又苦于被屏障困住了;但另一方面,却谁也不敢提议将屏障撤去,毕竟,谁也不想体验被陨石碾死的感觉。两星之间的距离只有不断缩短,缩短。

  终于,当奈莉得与特里同屏障接触的那一瞬间,整个屏障顿时作亮,随后剧震。能量的冲击波横扫一切,有些离得近的队伍甚至整队被击飞出去,数十米方才稳住身形。然而屏障没有破碎。正相反,那奈莉得星面对屏障,反而仿佛泥球一般柔软,其前端因剧烈的撞击而四处飞散开来,内核则逐渐被特里同星撑开。本来,奈莉得这般大小的星球是不会有熔融的内核的;但经这碰撞、扭曲、拉伸、摩擦,内部的岩石随即变成赤红的熔岩。随后被特里同星从中间穿了个洞。但仍有不少巨石,或绕转,或干脆就落在了屏障表面。于是,这特里同就如同宇宙中的一颗糖果一般,屏障上裹满的熔岩恰似沾满了糖料;而散落的巨石则正如洒满的饼干碎屑。

  这颗宇宙糖球就这样继续绕着涅普顿旋转着。他们并不敢解除屏障,否则,炽热的熔岩与无数巨石将会倾泻而下。于是,这颗糖球的轨道便愈发向内收缩。而外围的神族战士们,则一路跟随着特里同飞行,耐心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恰如神族的计算,数小时后,特里同与内轨的普罗透斯发生碰撞。惨状重现。原本已经渐渐冷却下来的熔岩外壳再一次被加热到赤红色。特里同继续一边旋转一边坠向涅普顿。

  于是,在神族战士的注视下,特里同的轨道即将迫近辅助作战系统中标红的轨道——那是神族预测的特里同的撕裂极限。

  领军的袁映晖谨慎地跟随着特里同行进。其身旁是一条巨龙,巨龙另一旁则是朱祐德。

  “不知道这小龙上了战场会不会不听话……我还是有些担心。”袁映晖这样说道。

  “咱们先前演练了好几次了,应当不会有问题的。”祐德回道。

  “是……我只怕战场会吓着它。”

  “它通灵性的。只要你不怕,它便不会怕。”

  她平常倒是并不会在战前这样闲谈。是因为紧张吗?她这样想着。不过这样子聊聊天,倒是让她心里轻松不少。于是她又在脑海中演练,用自己的能力抓住缰绳的场景,即使她已经算是驾轻就熟了。

  终于,特里同越过了那条红线的范围。随即,其内部便似是出现了些许骚动。有顷,只见得外层包裹着的岩浆壳层瞬间碎裂,随即便向内塌陷;但也同时,几道集束的能量穿破熔岩与巨石,打开了数个口子。魔族兵力便蜂拥而出。

  就是此刻!映晖拍拍龙背,随即帅军便上前。下一瞬,她只觉一股巨大的能量从身后向前方打过去。只见得一个硕大的金色能量球弹射出去,瞄准了那豁口,随即便至。轰然巨响过后,数千打头阵的魔族兵力被瞬间冲散。这是巨龙的“龙神灭世”。

  紧接着,巨龙如暗金色的飓风一样,从映晖身旁疾飞出去。真快啊,她心中暗叹,看来它不仅没有被战场吓到,反而似乎更加亢奋了。映晖随即甩出一股能量。这巨龙肩胛上抵着一个项圈,项圈上甩着数条链条。那能量刚搭上一条链条,便随即沿途凝结成冰,映晖便一手拉住冰凝成的缰绳,借力冲阵。而另一侧的祐德则更为简单,干脆便用闪电挽住链条作缰绳。他们身后,是万余人神族的精英。他们以雷霆之势,向着四散的魔军,发起最为猛烈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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