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命——包括意识——只要失去探索自己的欲望,就会走向消亡。”老疯子说,“而工作是探索自己的主要形式,无论什么工作。”然后他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有容图书馆,资料员。
这也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如果说得上是计划的话。这时候我已经知道老疯子对厉啸天的现状一无所知,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支持他的只是一个信念,相信厉啸天还活着的信念。“那么疯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连黑洞出来的意识都吞了。”说这话时,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让我心里发毛。
“有多少人会想着吞食黑洞出来的意识?”我忍不住问出来。要知道,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已经好几天,让我时时不安。
“九成九的人。”老疯子斜我一眼,淡淡地说,“即便不想直接把你吞了,也有把你抓起来研究的兴趣。不过这也没什么。在净土,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
我悚然吃惊,一下子想起以前在地球看过的一篇小说——《狂人日记》。老疯子极像里面的狂人,我暗暗想,对老疯子所谓的计划,不免疑惧起来。
“不用害怕——”老疯子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这只是个比喻,或者说只是少数人才能慢慢到达的本质,不影响绝大多数人的日常生存。比如你,只需要做好工作,修炼好自己,然后在合适的时机帮我就好。当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前提是没有人知道你来自黑洞。”
这是他对我的威胁和警告,而我只能选择相信他,至少目前他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行为。如果他想吞食我,只是张一张嘴的事,我猜。
按照他的安排,我动身去有容图书馆报到。临行前他送我两本书:一本《意识学基本原理》,一本《黑洞与意识的关系初探》。习惯性地瞄一眼封面,第一本书是几个人合著,第一作者赫然写着“厉啸天”三个字。我大吃一惊,自到净土以来,所经历的事件都和厉啸天老疯子两个人有关,现在两本书之一的作者是厉啸天,那么另外一本呢?该不会是……
两本书叠在一起,挪开第一本,便露出第二本的封面,书名下面几个规规整整的黑字:“老疯子著”。
果然如此。我抬头,定定地望着老疯子。
“图书馆有很多关于意识的基础书籍,我给你的这本,即便不是最好,也是最好的之一。你自己慢慢判断就是。”老疯子不以为意,“至于黑洞与意识这本书,整个净土,只我一人出版过,别无分号。”这话透着不容置疑地骄傲与自信,让我放心不少。根据我在地球的经验,一个骄傲、自信的人,常常不屑于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之所以给你,是想让你自己研究自己,而不要让别人研究你。”老疯子说。
老疯子说得对,而图书馆就是一个研究自己的好地方,因为那是知识的仓库。我想这也是老疯子让我去有容图书馆工作的原因。
有容图书馆距离老疯子的住处有五百多里,不算近,而且我还不识路。于是老疯子借给我一头驴。
“任意,带路自为去图书馆,再捎两斤茶叶回来。”老疯子指指我,对那驴说。听起来,那驴有名字,叫“任意”。
“钱。”任意——也就是那头驴——懒洋洋地伸出蹄子,如人伸手。
老疯子不做声,假装没听到。
“又要赊账啊。”任意无可奈何地抱怨,似乎这种情况已是司空见惯,“跟你这么个穷老板,真是命苦。”
“你也知道我是老板,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老疯子瞪瞪眼,一副无所谓的赖皮样。
“面子?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能当饭吃?”任意不屑地撇撇嘴,“命苦就命苦吧,反正欠钱的不是我。——路自为,咱们走。”它弯曲后蹄,半跪在地,示意我上去。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见这么有灵性的驴子,不过自从到净土,每一件事都不可思议,所以早已见怪不怪。
任意问我想快点到还是慢点到,我说慢点,聊聊天。
“喊我小路就好了。”我说。这头驴八成是千年老妖,叫我小路不亏。
“小路?你是新手吧,老疯子从哪个犄角旮旯把你拎出来的?”任意转头斜睨。
“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讲究?”我不解。
“你知道净土界基本规则不?”任意反问我。
“知道。想象即真实。”
“光知道这句话而已。”任意不屑,仰头一声嘶叫,我顿觉天昏地暗,同时耳边絮絮叨叨地无数声音:小路,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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