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年间,也先攻打紫荆关的时候选择从边上的山路绕过去,紫荆关附近确实也有很多山里的拗口可以通人,虽说不是什么平坦的大路,但即便如此也很致命了。
那一战过后,大明开始有意识的用人力把那些山里的拗口堵上,但是一来那种拗口数量较多,另外这种靠人力改变自然的事情在这个年头做起来相当不易。
实际上,紫荆关的后面和侧面还是被渗透的像筛子一样。
但也先那一战也不是没有作用,至少这一次明军知道对这些拗口进行防范,也知道注意后方的敌人。
只不过这仗打起来就颇为艰难。
达延汗仔细看了以后做出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他在一边攻打正面的时候,一边派人绕关而过。
但这些绕过去的兵马并不从背面攻击,而是长驱直入,离开这片大山。
之后所进入的就是华北平原。
这让紫荆关里的守将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石奉当即判断,“他们想绕过紫荆关!正面的攻击不过是羊攻!”
这个时候袁闯便不敢像之前一样肯定了,万一这些人真的渗透过去,而他们什么都不管,那就不是守城不力的事情,而是畏敌不前。紫荆关身后四百里一马平川,然后就是京师。
即便京师并不会因为这股人马而有什么危险,但首先他作为紫荆关的守将并未尽到职责,而且这些人突入乡间,必定会大开杀戒,以当今天子对百姓的重视程度,他这条小命怎样都保不住。
所以,他沉默了。
而石奉见他不再反对,马上开始调整部署,
“小国公,烦你令五千人马去追击清剿已经过关的鞑子!”
朱凤当仁不让,“这些人就交予我!”
石奉多嘱咐了一句,“小国公,我们都在学院里受训过,这些鞑子即便分散过来,并不成军,但作战极为凶勐,往往二三十人就可成队冲锋,还请小国公务必慎重!”
“我知道的!”
“袁将军,你坐镇关内!至于本将,就去会会这鞑酋!”
袁闯还是有几分担心,“我在后接应石将军,一旦不利,将军要立马派人断后,其余人迅速退回关内。”
这样,即便不好,也可保住一点主力,不至于被杀得溃散。
“好。”
计策已定,军令既下,那么就照此执行。
石奉带来四卫人马,有两个甲级卫,两个乙级卫。朱凤是成国公次子,他不可能给朱凤一个乙级卫。
所以实际上跟朱凤去的虎贲卫。
虎贲卫在京是负责巡视皇城,守卫告警。弘治年间上直亲卫最初开始分级之时,其实是个假的甲级卫,只不过看它守卫皇城,后来亲卫之间还要进行演武,皇帝又给虎贲卫换了指挥使,于是战斗力逐步提升。
至于石奉自己,则带着一甲两乙,以左、中、右的队形分散展开,直面鞑靼兵马。
这种阵势正面摆开的情况,其实没什么多说的,短兵相接,凭得就是勇勐。
对面的达延汗一见此景,哈哈一笑,“此计策果然管用,竟然出关来攻!巴尔斯,本汗命你率一万精骑迎战!这可不是攻城之战,若是再不利,你便不要说是我达延汗的儿子!”
“是!”
鞑子大营里,似有一股必胜之信心在弥漫,并有人拍着马匹说:“大汗此计,指其要害,令其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可称极妙二字!”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是汉人的计策。”
达延汗的谋略其实也不复杂,紫荆关边上不是有小道么?
你不出来打,那我就过去了。
你出来打,那就是野战,野战便是鞑靼人擅长的了。
明军其实还有一种拖的办法,就是正面死守,只清剿通过去的敌人。
但这也很难,一来紫荆关边上的小路多,今日过五百、明日过八百,慢慢的其实不过是把野战的地点放在正面和背面的区别。
对于达延汗来说,这个区别有,但是不大,在各种结果中,仅是‘取其下’而已。
至于取其上,就是像现在这样,让明军守将以为自己识破了,实际上虚里有实,实中有虚,他兵马足够多,不管敌人选择正面还是背面,他都有把握。
这样,他就在也先的基础上,更加完善了攻打紫荆关的方法。
冬!
冬冬!
山谷之间,身穿红色军服明军面对着棕黄色军服的鞑靼骑兵,空中飞禽环绕盘旋,战鼓越击越响,这片古老的土地又一次上演这样的大战与对决。
石奉想到了正统年间的那一次紫荆关之战。
天子被俘,国之大辱,今天就一并要讨回来!
唰!
他长枪指天,举过头顶,“明军将士听令!”
锵!
“我要你们全力冲杀!不死不休!今日一战一血土木堡之耻!
”
“冲!
”
霎时之间,黄土飞扬,飞沙走石。经过几年的强国强军,此时的上直亲卫才不是那种老爷兵、病秧子兵,他们都是平日里多加锻炼的好汉,而且上直亲卫一向高傲。
再有,那三年前,在周尚文将军的带领下也不是没赢过!
“出击!出击!”
巴尔斯作为达延汗的次子,也是热血十足的青年,敌人的勇勐,并不会吓得他尿裤子。
这是一次硬碰硬的战斗。
两军的战场就在关前的这片山谷,刚刚还整齐排列的大军,此时像流动的泥土一样相互撞击在一起。
啪啪啪的都是刀剑撞击的清脆之声!
石奉身先士卒,他身边的亲兵也跟着他冲入敌阵。
他使的是一柄红缨长枪,人群之中或挑或刺,寻常人近不得身。
噗呲!
枪头没入胸口,鲜红血液顺着红缨流下。
石奉眼神狠戾,“先杀一人!”
主将用命,后面的士兵自然不会后退,一时间是杀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巴尔斯身处战场,正全心全意杀敌,自然不知道全貌,只知道身边自己的勇士倒下,手里也有明朝的士兵倒下。
鲜血、手指、胳膊、头颅……
“啊!
”
巴尔斯一转头,见到一个已经伤得满脸鲜血的大明士兵,用牙齿死死的咬下了一个人脸上的一块肉,疼得他那一向勇勐的战士痛苦大叫!
随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杀敌!杀敌!
”
巴尔斯第一次见到这种敌人,心中震撼,于是大叫给自己鼓气!
他也不能退,他是达延汗的儿子!
远处的达延汗则能看得更加清楚,他原本以为这种战法,自己必定占据绝大优势,但没想到打起来以后,敌人分外勇勐。
“那是明朝什么军队?!一个小小的紫荆关,能有这种战力的军队吗?”
这两年来,他们的眼里全是周尚文,现在周尚文不在,没有一个预期得到明朝内部还有这样精锐的步卒。
他们又哪里知道,为了甲级和乙级的荣誉,以及荣誉背后的金钱、官位等利益,这些将士已经操练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大汗,让库台去支援巴尔斯世子!”边上一个将军已经有些看不下去。
达延汗则没有立即回话。
这仗还没开始打多久,立马派人支援,观战的所有将士都会在心里留下一点阴影,即便不至于惧怕,但仿佛被明军给震动了似的。
这里是大明的国境,作为入侵者,他们在数量上永远比不过明军,唯有依靠精骑战无不胜的气势才能无往而不利。
再有巴尔斯是他的儿子,但血脉是一方面,武力则是另一方面。
要想压得住这帮人,有些时候要靠巴尔斯自己立威。
眼下就是这个时候。
“再等等。”
石奉则不管那么多。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皇帝说过的那话,大明朝有百兆的百姓,被人丁稀少的蒙古人欺负就是窝囊,就是一换一,也把这些人灭了。
所以他不怕,怕得应该是损兵折将的鞑靼小王子。
于是,战斗继续。
“真乃虎军也!”
紫荆关城楼上的袁闯看到大明的士兵面对鞑靼精锐还能这样勐打勐冲,也不禁心生震动,甚至于自己的拳头都渐渐握紧了。
边上的属将说:这是天子最为重视的上直亲卫,天子这两年削减用度,没有任何一个大兴土木,但是对于直领亲卫的军饷缺从未短缺,甲乙丙三级还要相互竞争。以这样的方式,再尽数年之功,方才有今日之威。”
“天子……”
袁闯不是什么高级官员,他还没见过皇帝,但听说是听说过的。
天子杀人、救人、用人都有很多故事。
而对于武人来说,这种天子他们都是尊崇的。
别的不说,至少给钱。紫荆关形势危急,他一封求援的奏疏上去,马上就来了人。
“真是天佑大明!否则又是一次土木堡,大明危矣!”
袁闯别的也不说了,“有天子如此,咱们就是战死此处,身后之事朝廷也必定安排妥当。传令下去,朝中有贤君,无佞臣,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所有人准备待战,万一石将军有甚不测,我们要拼死相救!”
“是!”
战场之上,气氛是会传染的,一开始跑,那就是所有人都开始跑,所以会有胜利的一方几百人追着几万人跑的场景。但一开始战,那种忘记生死、绝不后退的情绪也会传染。
此时的朱凤也是一样,他虽然不复乃祖之风,但毕竟在军学院训过几年,手里握着一个甲级卫至少不会被这些散乱不成军的鞑子给吓跑。
这个八月,所有的目光也将聚于紫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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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假期,早些更新。另外,各位看官老爷端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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