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已经送到治粟内史府了,现在你又来挖我的人,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嬴成蟜很是不满。
“草原上的姑娘薅羊毛做衣服,也不会只薅一只羊的,会把羊薅秃的。”
这句话不是前些日我说的?
李牧无语道:“……君上你没有自己的感悟乎?”
“不可以是我和你有一样感悟?”
“……君上你都没去过草原,你哪里来的这种感悟?”
嬴成蟜摸摸下巴,点了点头:“有理,你这月酒钱减半。”
李牧面上刚有不愉之色。
始皇帝朗声道:“武安君爱饮酒?宫中美酒尽归武安君所有!”
“皇兄不是反对饮酒,言说这是糟蹋粮食?”
“小酌怡情,亦是无妨。”
“牧嗜酒如命,每饮必醉。”
“武安君真性情也。”
“双标是不是?我喝醉时你怎骂我竖子?不说我真性情?”
“……”
盖聂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言说,伸手向仆从要了壶茶汤。
绝世剑客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品着茶汤,津津有味。
陛下舔酒鬼,酒鬼舔公子,公子舔陛下。公子说过的三角恋聂没见过,应该和这三角舔差之不多矣。
赵高懵懵地看着悠闲自在的盖聂。
这瘟神在作甚?
看戏?
看陛下的戏?
越来越过分了!
好想也过去喝茶汤……
“你这竖子!就非要和朕抢人乎?你安插一个治粟内史是安插,那便再安插一位上将军又有何不可?”
“你当我不愿?他能留在秦国都是我骗来的,他自己不想效忠你我有什么办法!”
“要牧入朝,亦无不可,秦王若是让位与君上,牧即刻披甲。”
“你当朕不愿?这竖子十年不上朝,好容易上朝一次还是朕逼着上的,他自己不想当皇帝朕有什么办法!”
“……”
自有仆从将前院之事,实时报告给糊弄鱼又糊弄自己的池边钓鱼老者。
钓鱼老者面上依旧意态闲适,怡然自得,轻轻抬手。
仆从轻施一礼,静静退下。
老者来到长安君府,时间已近十年,池塘边垂钓天天年年天天。
水面上,那原本静静悬浮的鱼漂忽然颤抖,荡出圈圈圆圆圈圈。
池面无风,水下也无气恼鲤鱼撞击银针。..m
鱼漂之抖,是钓者手抖也。
钓者手抖,是心乱也。
“当初若不接他母子归秦,万事皆好。小秦王,怎就不愿做秦王……”
若有若无的叹息飘飘渺渺。
商人之言无人闻,听者唯有池边鲤。
长安君府。
嬴成蟜的书屋。
书屋外,只有赵高安安稳稳地守着。
盖聂……
他溜溜达达,就跟回家了一样,极其自然地访友。
他先找荆轲比试了一番,为荆轲新添了些剑法感悟——此战过后,荆轲卧床趴了三日。
后找池塘边的老者,一剑削断老者手中钓竿,潇洒离去。
盖聂访友ing……
这位绝世剑客,比在皇宫里自在多了。
始皇帝认为他在两个地方最安全,一是皇宫,二是长安君府。
盖聂认为,始皇帝在长安君府,最安全。
“鲁公,比剑否?”盖聂拦住为嬴成蟜打扫卧房的老人。
“可。”
老人拿着扫帚专心扫地,头也不抬。
书屋内。
始皇帝正坐在坐垫上。
嬴成蟜侧躺在床榻上。
三面架子上,摆放的不是以竹简为载体的书,而是一本一本的纸质书。
这些纸质书侧面都标注着书名,有《化学》,《诡秘之主》,《西游记》,《吕氏春秋》,《91学习资料》……
始皇帝扫了眼三面架子上这些白纸书,一点也不奇怪,一边喝着桌案上茶汤,一边和嬴成蟜道:“书乃寄托先贤之思,乃神圣之物。读书乃通先贤之想,为神圣之事,应正坐以读。你在书室之内放床,是依旧喜好在床上读书?此不美也。”
“多事,阿父在时不管我,为我寻的师者也不管我,就你啰嗦不休。读书还要什么姿势,繁文缛节。你不认真读,就是把他当做祖宗牌位供在那里看也没用。你认真读,趴着躺着怎么读都是一样。”
这竖子确实比朕读的书多。
始皇帝冷哼一声,道:“你总有你的歪理邪说,此事暂且不论。朕问你,你于天下十地,放置水泥。此事绝非一日之功,非经年不能成也,为何不早告知朕?”
嬴成蟜右手支着脑袋道:“告诉你作何?天下都没打下来,告诉你水泥有什么用?秦国人一共就那么多,都被你拉去打仗,哪来的人修路?”
“……你很早便想到天下一统后,朕要修路。”
“要想富,先修路,这不是明摆的事。”
始皇帝内心升起挫败之感。
成蟜眼光超过朕远甚,朕还未一统前,他竟已想好一统后的事宜。
完善郡县制,提出郡国并行制和推恩令。
发明水泥,存于天下十地以备驰道修建。
开疆扩土他不如朕少许,强秦富国朕不如他远甚。
想到开疆扩土,始皇帝忽然想到李牧说的我那句话——君上是唯一一个让牧未战就知必败之人。
难道成蟜不仅治国绝伦,兵道也是如此?
朕弟不仅文能做邦国,武亦能为上将军?
如今细思,这竖子在李信出征前夕曾极力反对朕,当初还以为是巧合……
始皇帝双手摩挲着茶杯,柔声道:“成蟜啊。”
皇兄又在打什么主意?
嬴成蟜一激灵坐了起来,警惕地道:“啥事?”
“眼下匈奴未灭,百越未平,朕心甚虑。”
“真不是我不给你李牧,是李牧不跟你。”
“朕是说,朕拜你为上将军,出征如何?”
“皇兄你还敢让我领兵?是不是有什么狂疾?”嬴成蟜用“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的眼神看着始皇帝。
“当年我领兵征讨赵国,在屯留大败亏输。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将军樊於期畏罪潜逃至燕,我本人为赵所俘,幸得皇兄以十五座城池将我换回。此事被秦人视为奇耻大辱,咸阳百姓骂了我十年的屯留之耻,你给忘了?”
“你不提醒,朕还差点忘了。”
始皇帝用他那双比鹰隼还犀利的双眼审视着嬴成蟜,看得嬴成蟜有些心虚。
“五万兵马,为郭开五千人所破,没有几个人逃回来。用你的话说,就是五万头猪,五千赵军要全都杀死也要杀一段时间。你当年一直说中了埋伏,今日便给朕细说说,中了什么埋伏。”
嬴成蟜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嘴就来:“我率兵追击敌军,追进一个狭长山谷。郭开把五千赵军都布置在山谷两侧,看我入山谷,立刻泼油射火箭。可怜我五万秦军,尽皆为烈火所噬。”
说完,嬴成蟜一脸感伤,似是回想到了那日惨状。
始皇帝听后,冷冷地道:“你这遭遇,朕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与你那《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剧情差不夺矣。”
皇兄你没事多看两遍《商君书》,少看小说。
“仗打了如许之久,早便没有新鲜事了。”
“你是入的哪个山谷。”
“赵地我不熟悉,不知道具体山谷名称。”
“继续装。”始皇帝冷笑:“那你与朕说说,你是如何说服李牧降秦的。”
“皇兄问的有些多了。”
始皇帝痛心疾首地道:“你我乃亲兄弟,朕万事皆不瞒你,你却隐瞒与朕。”
万事皆不瞒我?
嬴成蟜眨眨眼,道:“皇兄上次与妃嫔行周公之礼都用了什么姿势?能在我面前演示一遍乎?”
……这竖子真是欠打!
朕的秦王剑怎没带来?
始皇帝气冲冲起身,在嬴成蟜书架上找自己没看过的书,一眼就看中了《91学习资料》这本书。
什么书,能被这竖子标注学习资料,前面这两个是什么符号?
咒文?
始皇帝取下这本书,探究地看着“91”两个阿拉伯数字。
正要翻开。
嬴成蟜的手就扣在了书的顶部。
刚刚还在床榻上侧躺的嬴成蟜,一下子便来到始皇帝身边。
“皇兄,你换一本,此书不宜。”
始皇帝冷笑着拿开嬴成蟜的手。
“此书纸张最是褶皱,一看便知是你常翻之书,还跟朕藏着掖着。让朕看看,什么书能让朕十岁前就看遍皇宫典籍的亲弟标注上学习资料,朕也学习一下。”
一边说,始皇帝一边翻开书。
看了两页,图文并茂,始皇帝脸色生异。
再随手翻了翻,始皇帝便脸色古怪地看看以手掩面的嬴成蟜。
“你学习这个?你还用的上?你又不能射……”
“……”
自夏无且与始皇帝那日言说后,始皇帝便在内库那些功法中找到了嬴成蟜所练功法。
回想了一下所看功法内容,始皇帝一脸严肃地拍拍嬴成蟜肩膀,道:“朕明白了,女人越欢愉,你忍受越难,功法进境越快,你练功真的好刻苦。”
“……”
“能不能告诉朕,内库功法数以百计,为何你单单选了《黄帝》?”
“……赵香炉给的,与我说可一边云雨,一边练功,坚持一年不射便可为世间一流高手。一年以后,进境速度不变,可射也。”
始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他看着嬴成蟜铁青到发黑的脸,干笑了两声,连嬴成蟜辱骂赵姬为赵香炉也没有追究。
心虚地道:“此事确是阿母不对,你练了一年,就应该已发现《黄帝》至死不能破身,为何还要继续?放弃可也。”
“……赵香炉派刺客刺杀我,我不练下去,现在已没有命在。”
“此事也是阿母不对、如今你有披甲门和劲弩保护,还有诸多门客。实在没安全感,朕把盖聂还你,此功可停也。”
皇兄你武功太低,你根本领略不到上天入地,所向披靡带来的快感。
嬴成蟜黑着脸,恨声道:“拥有过花不完的金钱,过惯了富日子。又怎能甘心身无分文,过一贫如洗的生活。要我废掉我这一身武功,我怎舍得?”
“武功有或没有,不甚重要,若你喜欢,再练便是。”
“皇兄,你可知我已至绝顶高手之列。我天赋不高,换了功法重头再来,我五十年都不能练回今日这身功夫。”
“绝顶高手又如何?很强?可敌三百锐士乎?”
“可!”
“三百锐士挡不住你,那三千锐士,三万锐士,三十万锐士呢!弃了罢,不值得。”
始皇帝一直瞧不上匹夫之勇,他理解不了嬴成蟜那份心思。
那是后世一代男儿深埋心中的武侠梦。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人能抵百万师。
当高唱着我多想仗剑走天涯的90后,真的能仗剑走天涯。
那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劈石石开,斩水水断的爽感,谁又能舍得呢?
“值。”
嬴成蟜如是道。
“冥顽不灵。”
始皇帝将手上的《91学习资料》插回书架上。
头也不回地道:“朕召集夏无且,阴阳家,道家,神仙家那些人。问了练《黄帝》这门功法,有没有办法在保证内功不失的情况下破身,是有的。”
“有?”
嬴成蟜瞬间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始皇帝。
始皇帝从来没看到过嬴成蟜这副模样,眼睛亮晶晶的都要把他的眼睛闪瞎了。
“哥,你是我亲哥,快告诉我怎么破?赵香炉害我这么多年!我要憋死了!”
“你叫我阿母什么?”
“太后!赵太后!”
始皇帝一看嬴成蟜改口如此容易,心中冒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面不改色,语气不变,试探道:“那赌约……”
“什么赌约?我不知道!我明日亲自去雍地接赵太后回咸阳!”
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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