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大秦第一纨绔正文卷第474章长安君为王,那太子怎么办?赵姬不语,眼前浮现出那个巧笑嫣然,总是偷偷注视着腾的怀春少女。
那个因为她赐名为绿,所以喜欢穿一身绿衣的贴身侍女。
那个自小为她抚养长大,不知何时已视若己出的貌美少女。
她微微低首,如同长泓秋水的明眸,对上甘罗怨恨满溢的黑瞳。
这位十二岁拜相的大秦天骄,杀了她的侍女,嫁祸嬴成蟜,激化二人矛盾。
一介臣子兴兵伏杀,插手秦国王位。
他和她之间,既有恨入骨髓的私仇,又有不可原谅的公怨。
她赵姬既是绿儿半主半母,又是秦国太后,不应该杀了又是仇人又是贼子的他嘛?
何至于此?
早该如此!
但这些,她都不打算说。
她身前蹲着的这个非亲生的儿子,可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
这竖子是真想不到嘛?不是的,只是这竖子双标罢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先要善待我的老人,孩童,才能去善待他人的老人,孩童。
儒家的好些理论,当今儒生都只停留在说,而某竖子早践行之。
这竖子此刻的怅然,只不过是因为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小时候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大哥的甘罗罢了,才不是什么家国大义。
纵论古今,能真正做到兼爱众生,对天下人一视同仁的,只有墨家巨子。
墨家巨子拎在外,天下无人不双标。
赵姬高昂着头,露出欺霜赛雪的光滑脖颈,犹如一只高傲到极点的白天鹅。
她的影子罩住让她警惕了半辈子的儿子,对活在她阴影里的嬴成蟜再次问道:
“你要为他报仇嘛?”
嬴成蟜摇了摇头,起身,遥望西北。
昏黄、淡红的晚霞铺在天际,再昂贵的蜀锦绸缎也不如其万分之一的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嬴成蟜轻声念着。
站起身的他脱离了赵姬的阴影,却仍未照到太阳,予人温暖的阳光被高大宫殿拦在外面。
“王齮死在了狼居胥山,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他的尸体我着人带去安葬,就埋在白起的身边。我曾想要在墓碑刻上他的姓名,他的赫赫战功,要后世知悉,大秦帝国还有这样一位猛将。我想,这应该也是王公的愿望。
“不论是埋尸武安边,还是名垂千古,都是。
“直到今日我才想明白,这哪里是王公的愿望啊,分明是我嬴成蟜的私心。儒家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大致就是这个道理了。王公活着的时候,我对王公不够好,就总想着在王公死后多弥补一些。
“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的王公,就是真有什么遗憾愿望,也不是我这个竖子能够办到的。
“从他在咸阳因为谋逆而被处死的那一日,他就再也不曾让这个天下,知悉他王齮之名。
“死,就死的透彻一些。”
嬴成蟜转身对赵姬行礼。
“拜别阿母,愿阿父今日托梦于你。”
他大步离去,高举着手臂,向着高傲的赵姬、沉默的蒙毅、死不瞑目的甘罗,还有那些听命行事的城防军挥手,轻声吟道: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走到了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边,向着光明而行,是洒脱不羁四字道不尽的洒脱不羁。
这是把我忘了?
藏在暗处的荆轲暗道一声,大拇指中指扣成圆环伸入口中,清脆鸟啼在这冬日突兀响起。
百声鸟啼随之相和,响彻云天。
一阵莫名其妙的狂风吹过,秦国宗祠大殿之前,更寂静了。
“尔等在外侯着,任何人不得进出,妄动者,皆斩!”
蒙毅悍然下令。
“唯!”
城防军尽低头应声,退场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
能活到成为城防军的他们,早就把令行禁止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空荡荡的广场中,唯有赵姬、蒙毅两人站着,站在一群死不瞑目的尸体中。
“莫名其妙!难堪大用!”
赵姬忽然说道,冷哼一声。
“到了今日今时,还是如此,这些年我倒是高看了他!”
一个合格的秦二世,就该趁着这个时候把她这个太后也斩于此地!
后权、世家尽无,那些心中总有着蝇营狗苟的秦臣失去寄托,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会为新的皇帝所用。
每一位王,莫不渴望大权独揽。
而今日这机会就放在嬴成蟜触手可得之地,饭都喂到了嘴边。
嬴成蟜却不摸,不吃,说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赵姬直到这个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她这些年对某竖子的猜忌都是虚妄。
始皇帝薨以后,这竖子都对权势无所求,更不用说始皇帝活着的时候了。
长安君嬴成蟜,是真对王位兴趣缺缺,不是装出来的。
“母后稍安,这竖子是在生朕的气罢了。”
一个身影自宗祠之中探出身形,其人蜂准、长目、鸷鸟膺,其声如豺。
身着一袭长身黑衣,黑发四散垂在身后与衣服融为一体,正是已薨的始皇帝,嬴政。
“拜见陛下。”
蒙毅拱手俯首,心情澎湃。
这不是他在始皇帝死讯穿回后,第一次看见始皇帝,而是第二次。
但他依然难掩激动的心情。
不是秦时人,根本理解不了始皇帝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
始皇帝早已脱离了人的范畴,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嬴政笑着点了点头,走到蒙毅身边重重拍了一下蒙毅臂膀。
肌肉强壮,力量充盈。
“你小子果然是个假书生,该让你和蒙恬去戍边才对。”
君臣寒暄,闲言碎语。
赵姬静静地望着她死而复生的政儿,眉目间是真正的祥和。
嬴政的死讯传来时,与侍卫秉辔,策马而行的赵姬当场晕厥,自马上跌落。
若不是其身旁侍卫早有预感,手脚麻利,在赵姬没落在地上的时候就飞扑上去,接在怀里,赵姬今日哪里能如此自若?
清醒过来的赵姬哭到失声,悲痛欲绝,万念俱灰。
她为她的政儿来的秦国,为此失去了母国赵国,而今她的政儿没了。
世间一切,对她再无意义。
她明明跌落马下的时候未曾受到任何外伤,但却在床上一病不起。
直到嬴政出现在她的面前,数日无力起身的她瞬间弹起,紧紧抱住她怀胎十月延续她生命的政儿,生怕这是一场梦。
失而复得的喜悦,冲刷了赵姬所有野望。
政儿能活着,一直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与蒙毅交谈的嬴政一心两用,嘴上问着蒙毅朝堂之事,心中想着其弟在西北做下的事迹。
嬴政看了一眼甘罗。
得知嬴成蟜所作所为的第一时间,嬴政就暗中召见了蒙毅。
他要为他的弟弟扫清所有阻碍,成为真正的秦二世!
在始皇帝为政期间,乖顺得像一只小猫咪,一直裸露着肚皮的甘罗。
竟然胆敢阻挠其弟登基,必杀!
就像是蕲年宫兵变之后,嬴政囚其母于雍地,朝堂尽言不合孝道。
嬴政坐在王位上,说:
“再敢言太后事者斩掉四肢,丢在咸阳殿前的广场暴晒其尸。”
又有一十八位劝谏者。
他们官居秦国各个官府,都是要员,其中十一人出自老秦世家。
这是劝谏嘛?
不是,这是逼宫!
是欺嬴政根基不稳,是王上和贵族的权力交锋。
你是王上又如何?不还得靠我们贵族管理秦国?
我们说你做得不对那就是不对,乖乖按照我们的话,把太后迎回来。
我们都是老秦人,不按照我们的话我们就停摆,要官府瘫痪。
听说你这小子说杀人,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敢都杀了不成?
嬴政全杀了。
一十八人,斩断四肢,丢在咸阳殿外的广场上暴晒,要所有秦臣亲眼目睹。
经历过贵族威逼的嬴政,对臣子胆敢染指王权深恶痛绝。
甘罗的所作所为,比那一十八人还甚。
嬴成蟜能忍,他嬴政,不能忍!
“陛下,毅有一言,有失为臣之道,但却不吐不快。”
蒙毅欲言又止。
“你这小子生在秦国,长在秦国,却如此不爽利!不好不好!快讲!”
始皇帝笑骂,鼓励地看着幼时就跟在他身后的蒙毅。
蒙毅深吸一口气,一脸视死如归。
“陛下真要传位长安君,不再为秦王了嘛?今时只要陛下归咸阳,秦国依旧是陛下的秦国。陛下诈死,毅倒也有几分猜测,是为让六国余孽尽出?如今各地反声四起,谋逆之人蠢蠢欲动。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踏上这条路就回不得头了。陛下谋划成真,何不重登王位,再来一次横扫六国?”
这些话,蒙毅原本是不敢说的。
身后是蒙家全族性命的他,去年已从一个毛躁少年,变为了成熟稳重的大秦内史。
或许是薨了一次的始皇帝丢失了神格,也或许是不为秦王的始皇帝,让蒙毅找到了幼时的几分政哥影子。
他僭越了。
嬴政不在意的笑笑。
“那竖子不是说了嘛,要死就死透彻一些。”
早在决定帮弟弟除掉甘罗时,嬴政就知道,会惹弟弟不快。
嬴成蟜说王齮死后,他想为王齮做事,自以为是圆王齮愿望,其实却是私心作祟。还有生前不作为死后大作为,都是在指桑骂槐,说他嬴政。
你做这些都是你想做,不是我想做,你为我铺的路我不喜欢,不稀罕。你要是想做事就在王位上做,死了瞎折腾什么?
但和被指着鼻子骂差不多的嬴政,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心欢喜。
原来不为王而做王事,是这个感觉啊,你这竖子终于体会到这一年朕的感受了罢!
蒙毅内心叹了口气,确定了始皇帝无心重为王的他有些意兴阑珊,面上却眨巴眨巴眼。
“陛下是说,长安君猜到陛下未死?”
“现在连你蒙毅都跟朕藏拙了?没话说就滚。”
“……毅确有猜测,可长安君为何不见陛下?”
最为爱护嬴政的赵姬,今日没有流露丝毫悲伤之情,且为从前欲杀之而后快的某竖子铺路。
只站在王上身边,听从秦王命令的蒙家,帮着赵太后引甘罗入彀。
这种种表现,他蒙毅作为当事人都觉得反常,更遑论一直旁观的长安君。
“朕不是说了,那竖子在生朕的气,让他去生罢,哈哈。”
嬴政想到自己这一年的不由己,乐不可支。
“长安君为王,那太子怎么办?”
蒙毅这次不是装的不明白,是真的有些不明白。
“继续当他的太子。”
想到嬴成蟜不进上郡,在上郡城外与长子的交涉。
他又不能射,荒淫个屁!那竖子,为扶苏铺路比朕还舍得……
嬴政要长子掌西北七郡,派蒙恬辅佐,是在铺路,要其掌军事,借西北一隅而席卷全境。
嬴成蟜在大侄子面前荒淫,也是铺路。
他与嬴扶苏对比能力越差,与嬴扶苏关系越不好,等到他大刀阔斧改革到天怒人怨而不得不退位时。
继位的嬴扶苏,王位坐的越稳。
蒙毅离去,归咸阳。
雍地士卒在赵姬命令下,清理了满庭院的尸体。
生前呼风唤雨的甘罗,和那些他眼中的贱民一起,被堆在了一间宫殿内。
这间宫殿富丽堂皇,是雍地宫殿中最奢华、最大气的那间,是太后赵姬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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