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走不通的路

  玄德第一卷逆天改命刘玄德一百一十八走不通的路张让突如其来的正儿八经的提点让刘备无言以对。

  因为他发现张让所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

  若太平道起事自行爆发还好,可要是被人为提前指认、戳破,那些为此而利益受损的人,难道真的就会感激刘备?

  未必。

  张让贴近刘备,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

  “你现在如此年轻,已经是地位极高的阀阅士人,正是应该收敛锋芒以养望的时候,你靠着锋芒毕露赢得万人敬仰,却也得罪了不少人,使得不少人深感嫉妒。

  现在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激战正酣,你们自己人尚且会保伱,可你要是继续那么锋芒毕露下去,你们内部会不会有人对你不满,那就不好说了,我很是为你感到担忧啊。”

  刘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怪异的看着张让。

  “你这是在提点我?”

  “是啊,不行吗?我学问不如你,见的人和经过的事情却不比你少,你懂学问,我懂人。”

  张让颇为自得:“刘玄德,你是个天下奇才,但是你显然还有很多地方思虑不周全,我好心提点你,你可别自寻死路啊,你太年轻,又没有什么深厚根基,就算有陛下暗中扶持,怕也不得护你周全。”

  刘备认真的思考着张让话里的意思,没急着表态。

  张让也不着急。

  很奇怪的,张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刘备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他莫名觉得刘备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尽管刘备依然在日常接触的时候不断的怼他,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当初刘备提臀拱着他的时候,他发誓,他真的想把刘备大卸八块,可现如今,这样的想法就算是出现了,也更像是句玩笑话。

  这很奇怪。

  明明没必要提点他,明明没必要捞他一把,眼睁睁看着他自寻死路,其实也挺爽的。

  不过事到临头,张让还是没忍住,提点了一下刘备,给他点明利害。

  这是他会去做的事情吗?

  张让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了。

  刘备不知道张让的心理活动,但是他却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点。

  东汉政府上层的领导者们之所以如此忽视太平道的发展壮大,可能也是打心底里不觉得这是坏事。

  太平道众明面上讲究的不是儒术,而是黄老之学,偏偏这又是刘宏的前任皇帝刘志所推崇的,皇权对于民间兴起如此学问似乎是赞同的,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只要让儒家士人难受,皇帝就高兴。

  皇帝喜欢,宫内的宦官们当然要投其所好,于是有条件学习的大宦官们几乎都对此有所了解,都会稍微学一下黄老之学,进而造成了太平道兴起之后上层路线的畅通。

  而且宦官,无非是求财,抛开太平道教义不说,只要给钱,宦官们也不介意和你来往。

  来往的多了,总有几个宦官会成为信徒,再来一两个有点地位的宦官成为信徒,那些小宦官自然会为了讨好大宦官而主动接触太平道。

  就和滚雪球一样,宫廷内部信奉太平道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而宫廷宦官群体对太平道和黄老之学普遍的好感似乎也是刘宏持此种态度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少在这个时候,刘宏和说得上话的大宦官们不是太平道众,就根本不会相信太平道人会造反。

  他们觉得太平道人根本没有必要造反。

  这是他们所处的时代环境所决定的,不会轻易被三言两语改变。

  看来想走上层路线直接对太平道领导层发起打击已经很难了。

  这种感觉让刘备觉得很不爽。

  明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明知道那个时候的局势主导者们都是傻缺,想要改变最终的结局似乎不难。

  但是当他设身处地地进入到这个情境之后,却发现那些做出决策的傻子们好像也不是真的傻子。

  他们每一个人的行为背后都自成逻辑,形成了属于他们的闭环,而这套逻辑似乎也非常符合当下的局势,并且似乎是当下局势之中的最优解。

  而开了上帝视角所得出的真正的最优解,反而面临着重重困难,有些甚至根本无法在现有体制内操作,无从下手。

  刘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有那么多党同伐异却还认为自己一定是正确的事情的存在。

  因为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说通的,人类是无法互相理解的,面对危局,每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而对于和自己持不同意见的人,他们的看法也是高度一致——

  【让这样的家伙继续存在,国家迟早完蛋,再不把他们干掉,国家就完蛋了!】

  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只有自己能拯救国家,且彼此互相认定对方就是虫豸,要想方设法的把对方干掉,然后再由自己来挽救国家。

  嗯,想得很好,下次别想了。

  眼看着刘备陷入了沉思之中,还没来得及完成思考的张让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继续思考自己为什么好像越来越不讨厌刘备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操纵东园对士人开火。

  以调查皇帝遇刺案件作为借口,东园密探拿人毫无顾忌,雒阳城内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的门人都有被带走协助调查的,而一旦被带走,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为此,雒阳城内的一众大佬们都在紧张。

  他们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小型党锢之祸的浪潮正扑面而来,不是党锢之祸,胜似党锢之祸,这群阉竖到底是在调查案件,还是在公报私仇?

  一定是后者,对吧?

  若是放在原本,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说不定还能以士人的共同身份迎击宦官,出动御史中丞、廷尉和司隶校尉三方面的势力共同对抗一下。

  但是现在,他们办不到。

  因为司法系统已经分别被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拿来打对攻了。

  在皇帝遇刺案件以前,杨赐和郑玄等今古文双方大佬身上就起码背着七八个或者荒唐或者凶险的罪名指控需要调查和核实了。

  双方你来一下我来一下,各种造谣不打草稿,恨不能把对方已经入土的亲人都造谣成揭棺而起与他人苟且,就更别提活着的人了。

  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需要人道毁灭来净化空气的污浊存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背着人伦大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而在这其中,刘备是出了大力气的。

  为了促成双方的死斗,刘备各种上窜下跳指导崇拜自己的年轻士人们给今文学派的老家伙们罗织罪名,就差鼓捣出一本东汉版本的《罗织经》来给对方开开眼了。

  结果就是被士人官员掌控的司法系统陷入了无意义的内耗之中,面对宦官集团控制下的东园势力的强势崛起,士人掌控的司法系统却无法给予相对应的反击,无法维护自身的权力。

  加上东园是在调查皇帝遇刺案件,有最高的优先权和大义名分,士人面对这座高峰,那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招架。

  张让那个痛快哟,成天待在东园的私设监狱里指导私狱里的行刑番子对士人们施展各种大记忆恢复术,确实变态。

  刘备无暇在意这些。

  这期间,他利用曹操家的家族关系,向曹操打听宦官群体内部太平道信徒的情况,同时也派人在雒阳市井了解太平道在民间的一些状况,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收集情报和数据。

  九月份的时候,刘备根据一系列数据得出了结论,而这些结论并不能让他感到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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