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车队队长老唐!
他气得脸色通红,手指着一个司机,满口溅朱!
“谁准许你私自开车去给供销社拉苹果的?无组织无纪律,用公家车的干私活,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他吗的老子现在就吊销你的开车资格!”
老唐噼里啪啦一顿训,几个参与给供销社拉苹果的六个司机被训得跟三孙子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了行了,虽然这件事是他们不对,但念在初犯,又没出什么安全事故,我看这通报批评就免了吧,你们几个暂时就不要开车了,去维修队反省一个月,顺便每人写一份检讨吧!”
谢科长端着茶杯走出来,一脸和善的给六人求情,刘卫东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手段还挺高明。
这些人还敢说啥?没让他们把拉苹果赚的钱交出来就算烧高香了!
几个倒霉蛋急忙点头,垂头丧气的交了车钥匙,低着头,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大罪的重刑犯一样,跟在老唐身后进了维修队的仓库。
谢科长的目光从其余司机身上逡巡而过,司机们都抬起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运输科车少人多,谁不想上车跑运输?
鉴于运输科的车都有些年头,零件老化,故障频发,所以每辆车上都配了正副两个司机,轮流换班开车,这样一旦路上出什么事故,相互之间也好有个搭手。
这下一次就处理了六个司机,一来二去,车队人手竟然不够了!
这就有点……
“今天要向同煤矿务局运送一百吨钢材,可是现在司机都不趁手,这可咋办!”
老唐急得原地转圈圈,谢科长悠哉悠哉的抽着烟,咳嗽一声,“你别瞎转悠了嘛,转得我眼睛都花了!上一边坐着去!”
“领导,人家同煤矿务局来好几次电话了,再不把钢材给人家运过去,人家那边没法开工了!”
老唐的声音高了好几度,谢科长抓过一个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敲了敲烟灰,咧嘴一笑,“人手怎么不够了,算上新来的小刘,咱们队名单上有二十八个拿证的司机,除了前些日子重伤住院的俩,这不还有足足二十六个人呢,十三辆车,配二十六个人,刚刚好嘛!”
“那六个人,我坚决不同意让他们带病立功,先给我反省一个月再说!”老唐气呼呼搬过板凳坐下,手拍着桌子喊道。
“这倒也是个问题……”谢科长把烟头按灭,“照这么算下来,就得有三辆车在家趴窝……”
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起来,老唐急得站起身,“我的老领导啊您可别算了,这不,同煤矿务局那边又来电话催了!”
“你这样,把能用的人手都给我用上,让四级以上的老司机掌舵开车,五级以下的司机跟车,咱们马上装钢材出发,赶在天黑之前到同煤矿务局,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行!”
老唐办事雷厉风行,马上招呼运输队所有的司机紧急集合,分派任务。
“秦永江,你和刘卫东一组,开十号车,杨明广和岑春喜一组……”
老唐尽量安排老司机开车,让新司机跟车,一老一少搭班子上路,方便新人快速适应环境和路况,早早上手。
刘卫东望向那个叫秦永江的中年人,但见此人四十五六岁年纪,穿一件蓝色工作服,歪戴着狗皮帽子,嘴里叼着烟,正心不在焉的听老唐分派车辆。
“这个人……”刘卫东微微蹙眉,此人看上去流里流气,怕不是个老油条,不好对付!
分派完毕,所有人登上指派的车辆,打火,热车,前往轧钢车间装料,然后排成一条线,出了城,直奔晋西北而去。
刘卫东坐在十号车的副驾驶位子上,不错眼珠的看着秦永江打方向盘踩油门,把车子开得东摇西晃。
“八月呀秋风啊冷飕飕,王二姐我坐绣楼哇好不自由,思念我的二哥进京去科考啊……”
刘卫东一皱眉,王二姐思春!
这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啥正经人!
“嘿嘿!”见刘卫东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秦永江嘿嘿一声,“小伙子今年多大,还没结婚吧?一看你就是个雏儿,叔跟你说,和娘们睡觉滋味可美了,早在建国前那阵,我就……”
这货炫耀起自己的感情史,听得刘卫东连连皱眉。
出了昌平,道路开始变得坑洼不平起来,从京城到同煤矿务局,一路都是上坡,渐渐的路边的植被变得稀少起来,来自西伯利亚的透骨寒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冻得他一打哆嗦!
“晋西北苦啊!晋西北的娘们浪啊!晋西北的牛羊肥又壮啊!”秦永江扯下车窗,迎着残冬的寒风,用声嘶力竭的嗓音唱出一句信天游,刘卫东没想到这个流里流气的中年人,竟然有那么一副洪亮高亢的好嗓子。
前方是一段山路,确切来说,是挂壁公路。
这段路是在桑干河大峡谷上用人力开凿出来的,只有两米宽,堪堪能容得下一辆解放大卡经过,因为天气转暖的原因,从崖壁上不断往下渗雪水,落在挂壁公路上形成一片片的结冰路面,看得众位老司机心都是一哆嗦。
前面的车队停了下来,带队的老唐吼着让众人下车,取下随车带来的铁锹,去前边的路面上铲冰。
这种路况谁敢疏忽大意?
刘卫东握着一把半新不旧的铁锹,跟在众人身后,一步步走上这段挂壁公路,他好奇的往悬崖下看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下去!
这段山崖距离下边的桑干河河面最起码也得有三十米的高度!
要是一个不小心,掉进山下的万丈深渊,直接摔成人渣!连救援都省了!
铲完了冰,老唐亲自驾驶头车,在司机们的注视下,缓缓开上挂壁公路,沿着狭窄的山道小心翼翼往前走。
“啧啧,老唐这手艺真不是盖的!”秦永江看着唐队长驾驶老解放有惊无险过了这段公路,由衷赞叹一句,“也就稍稍比我强那么一点!”
车队的车子一辆接一辆上了挂壁公路,刘卫东和秦永江的车跟在最后面,碾着前面车子轧出的车辙,也上了公路。
“三月里那个开花啊小妹妹把哥哥的手儿拉……”秦永江二十多年驾龄,对这段公路根本没放在眼里,他哼着小曲开着车,摇摇晃晃上了挂壁公路!
就在他们刚刚上了公路的一瞬间,后轮猛地打滑,拉着好几吨钢材的车子忽然向公路外的悬崖倾斜下去!
哗啦!
松散的石头承受不住十几辆载重车的碾压,早已破碎成渣,哗啦啦掉下悬崖,砸在已经开江的桑干河里,冒出一片片水花!
“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永江猛地踩住刹车,这才止住车子继续向山崖滑落的趋势!
此时整个车子几乎是半边搭在悬崖上,稍稍有大动作,怕不是要直接掉进万丈悬崖下!
秦永江也不唱曲也不吹牛了,脑门上的汗雨点般的往下掉!
“小,小刘,咋,咋办啊……”这货手握着方向盘,说话都带了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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