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七章都是你指使的!张幼于一个五十岁的老人家,哪里挡得住林泰来,桃花庵地契最终还是被林泰来抢走了。
而被当作定金的银票,昨晚就被张幼于藏住了,根本不在身上带着。
林泰来收起了地契后,冷哼道:“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也不亏待你!
按照城内的地价,以后再给你补二十两银子,这事就算扯平了!”
张幼于嘀嘀咕咕的说:“伱已经输了,谁动心谁就满盘皆输。
我就知道,但凡有噱头的事情,你没有不动心的。”
林大官人喝道:“既然这里叫桃花庵,那么此地就与我有缘!
毕竟浙中高士徐文长都给我写过诗——文士争雄武艺场,桃花马上拔金枪!
所以桃花庵作为我练枪的地方,是非常合适的!”
张幼于驳斥道:“我呸!徐文长还没死呢,你就敢胡编!
此诗是写给你的吗?你以为我不读诗吗?
文士争雄武艺场,桃花马上拔金枪。试看古来悬印客,哪取霜毫一寸长!
这是三十年前,徐文长送给一个上阵杀倭同学的,与你何干?”
林泰来冷不丁的问道:“杀倭寇?那位被赠诗的同学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物?”
张幼于:“.”
似乎姓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统统不知道了。
林泰来得意的说:“这哥们才二三十年就被你忘了,那么千百年后,谁还能记得谁啊?
但我相信,只要我重复一千遍,就可弄假成真!
几百年后的世人只会知道,桃花马上拔金枪这首诗就是徐文长赠给我林泰来的!”
站在院门的年把总打了个哈欠,“二位谈完文学没有?林泰来你现在可以被我缉拿了吗?”
随即林泰来看了眼年把总,心里暗暗想道,通过这两天接触,能看出这位年把总是个心思活络的人,可以利用。
于是又对年把总说:“年大人,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必有厚报!”
年把总直接答道:“职责所在,放你是不可能放的。”
林泰来说:“没让你放我,只是今日请你别拦着我写诗作词。”
年把总无语,你一个被当成扫黑典型的恶霸,还想学文人花样,也真是吃饱撑着!
林泰来一边从兜里掏文书,一边说:“年大人放心,你让我写诗作词肯定没责任!
如若不信,我先给你看个好东西!只要你看了,就肯定信我!”
年把总伸过头,看了眼林泰来手里的文书,然后理直气壮的说:“我不认字,不知这是什么鬼东西!”
林泰来:“.”
年把总不耐烦的说:“你们这些搞文化的人就是破事多,弯弯道道的不痛快。
别讲道理了,做人能不能直接点,给我写个十两银子的欠条不就完事了?
画押和常见的姓氏,我是专门认过的!”
等林大官人打完欠条后,年把总又非常清醒的嘱咐说:
“随你写诗作词,但只有一点,不许写反诗,不许语涉圣天子!”
于是此后年把总押着林大官人,走到西城墙,然后沿着墙根下的一条主干道学士街往南走。
又转入县衙前街,来到了吴县县衙的大门外。
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米九几的林大官人被一群官兵押送过来,相当之醒目。
在县衙门外,看热闹的人本就多,这下立刻就议论纷纷起来。
左护法张文手下一个小弟在人群中叫道:“林大官人!怎么被捕了?”
林泰来闻言停下脚步,答话说:“我林泰来以忠义立身,向来只知道一心为国收税,闲来读几本书写几首诗而已!
不想横遭构陷,被污蔑逼奸妇女,导致身陷囹圄!
如今已经被衙门判了杖一百、流三千,昨日仅仅一个下午,连府衙复审都完了!”
又有人叫道:“林大官人何必忧愤!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卧槽!林泰来吓了一跳,这是哪来的带节奏黑子?
赶紧招呼了年把总:“速速把那人赶走!不要让他留在这里!”
看着其他带节奏的黑子被弄走,林大官人才长叹道:
“白眼何人问楚囚,坐来谈笑慰穷愁。
几时借酒呼苏小,同醉仙家白玉楼。”
然后又把大门外八字墙上的公告撕了下来,提笔写上去。
现在林大官人也有经验了,面对眼前这种文化水平有限的观众,不能整太深奥的诗词,浅显易懂最好。
再然后,林泰来被带进了县衙,一直来到了公堂外。
邓知县等这一刻很久了,脸色狰狞的扔下签子,大喝道:“行刑!”
没有一个字废话,直接开打!
但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喊“慢着”,阻止了行刑。
邓知县和林泰来一起扭头看去,到底是谁跳出来坏我的好事?
却见负责刑名的郑师爷冲进了大堂,对邓知县叫道:“刚收到木渎巡检司的呈报!
前日林泰来率众去木渎镇开关,但遭遇木渎镇当地民众聚众反抗!
又昨日清晨,林泰来渡江偷袭,击溃了当地民众,民众头领皆不知所归!
事有蹊跷,县尊慎重!”
邓知县怒道:“这事与林泰来逼奸妇女致死的案情有什么直接关系?难道能推翻前案?”
然后又喝令道:“打!杖责一百!”
值堂的皂役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虽然拿着水火棍围住林泰来,但也是畏手畏脚的。
铁拳金鞭岂是浪得虚名,经常去现场善后的衙役又有哪个不清楚?
林大官人或许不敢打官员,但绝对敢对衙役下黑手!
已经打通了胥江清一色,手下数百伙计的恶霸,哪个衙役能顶得住?
林泰来一个体前屈,伏倒在公堂地板上,然后对着衙役们喝道:“来打!”
众皂役还是面面相觑,你推我攘了好一会儿。
邓知县气得脸色发抖,连连扔下签子,骂道:“尔等这些狗才再不动手行刑,就将你们全部革除!”
林泰来也等得不耐烦了,又喝道:“就当我不会武功,你们尽管打!”
最后还是一个年轻刚入行的皂役承担了所有,举起了水火棍,轻飘飘的打了下去。
只见这棍头才沾到林大官人的身上,然后就像是反弹一样,猛然跳了回来。
小皂役正琢磨,第一棍有点重,第二棍要不要再轻点。
却见林大官人一个鲤鱼打挺,顶天立地的站起来。
然后林泰来掏出一张文书,对着县尊叫道:“在下冤啊!
这是木渎镇四家主奉联名作证,杨镇为陷害在下,故意杀妻!
所以杨镇告在下逼奸人妻致死纯属诬告,在下被判刑纯属冤案!”
两边衙役书吏听到这个,顿时都为知县感到不妙。
大明官府统治很难细致到最基层,远离城中的地方其实都是乡贤自治模式。
如果几家乡贤联名作证某事,那基本就可以当定论看待了。
又见林泰来挥舞着大手,在公堂里大叫道:“屈打成招!这是屈打成招!县尊枉法!”
邓县尊:“???”
你林泰来是不是有毛病,审判已经结束了,还枉法个几把!
冤案又怎么了?先打死了再说,去找阎王鸣冤吧!
你以为公堂之上,谁是话事人大老爷?哪个大老爷不办几件昧良心的冤案?
林泰来却道:“我突然想起来,昨日天黑前,曾经去察院上告,察院也收了状子!
所以现在我应该先去察院听审,等察院最终结果出来后,再受刑!”
邓知县:“.”
卧槽尼玛!林泰来昨天到底跑了几家衙门上告?
对非死刑的重刑犯,县衙初审并收监,然后然后送到府衙复审,完毕后发回县衙行刑。
如果有冤屈,就等着巡察老爷们刷案卷时发现,或者让家人去上告。
但真没有林泰来这样,被判了还在外面蹦跶的,所以还能自己跑到察院去上告!
堂中吏役纷纷想道,难道林大官人今天来县衙,就是为了挨一杖?
有了这一杖,就是屈打成招、枉法实锤?
林泰来大踏步就往外走,邓知县又气又慌,主要是林泰来真的能自证清白,到处乱上告很麻烦。
于是就大喝道:“拦住!”
林泰来也喝道:“我要去察院听审!县衙难道比察院还大?”
两个邓知县从老家带来的亲信长随,从公堂门外冲出来,阻拦林泰来离去。
结果被林大官人一闪一拳、一躲一拳,两个回合就全部放倒。
值堂的衙役心里一起叫道:“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邓知县急得大喊:“传话!拦住林泰来者,赏银五十!”
林泰来已经冲到了公堂外,对院里的年把总说:“快押解我去察院!”
年把总:“.”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护送,还是押解?
“那知县说五十两。”年把总想趁机讲讲价。
林泰来反问道:“五十两扣掉几十个兄弟的医药费后,还剩多少?值得吗?”
年把总一边嘟哝着“客大欺店”,一边指挥官兵,簇拥着林泰来往县衙外走。
刚走到县衙大门外,忽然一个中年员外拦住了去路,叫道:“林大官人休走!”
林泰来十分诧异,难道还真有为了五十两不要命的?
然后见那中年员外指着八字墙上的诗说:“我出十两,请你把同醉仙家白玉楼这句,改成同醉胥江太白楼!”
林泰来:“.”
然后又看到一个老婆子叫道:“老身出十两,请林大官人把那句几时借酒呼苏小,改成呼玉奴!”
林泰来忍无可忍的怒道:“你们胡闹!平仄都不对了!简直玷污文学!
都去五龙茶室,让高长江仔细教教你们,什么是文学!”
在路上,年把总啧啧称羡,“难怪你宁可给我十两,也要买一个写诗机会,原来你还是赚的!”
眼看着林泰来出了县衙,邓知县也急眼了。
轿子也不坐了,喊人牵来马匹,朝着南城察院狂奔而去,路上也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
一直到了察院门外,才翻身下马。
按照官场伦理,巡按御史所到之处,是不允许地方官拜见的,以杜绝私弊。
但今天邓知县也顾不得了,再说他这也不算是拜访!
应该让林泰来知道,什么叫官官相护!不是胡乱上告就一定有效的!
察院大门的差役看到邓知县,有点惊讶。
邓知县问道:“林泰来到了多久?可曾上堂了?”
门子答道:“昨日日落前看到过泰来,今天未曾见林泰来到此。”
邓知县:“.”
一路上并没看到林泰来,可察院这里也没有,到底这王八蛋又在哪了?
年把总也很无奈,说是押解林泰来,结果更像是被林泰来指挥着跑来跑去!
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但是看了看申府大门的匾额,年把总决定忍了。
毕竟结识一下当朝首辅公子的机会,他也不想失去啊。
就这样,年把总跟着林泰来,一直走到了申二公子面前。
但申用嘉暂时无视了小武官,只对林泰来问道:“听说你犯了事?这是来求我帮你脱罪?”
“帮我脱罪就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林泰来答道:“我已经有足够证据自证清白了,原告也已经从人世间消失了!”
那种毫无体验的感觉又来了,申二公子冷哼道:“那你来这里作甚?”
林泰来说:“当然是请公子出面,拿着证据,逼衙门替我翻案啊!”
申用嘉前几天发过誓,不当牵线木偶!
所以他拒绝道:“你自己去鸣冤就可以,何必让我多此一举!”
林泰来解释说:“我一介小民,干这种倒逼衙门认错翻案的事情,有点太过于嚣张跋扈了!
还是申二公子你的身份,更适合这样的霸道角色!
再说申首辅多年不回乡,申府需要立威展现强势!
不然的话,申二公子和申府就会总是被我这样的不懂事小人物冒犯!
而这次事情就是个立威的机会!”
申用嘉还是很无情的说:“就算申府算有这个需求,但我为什么要听你指挥?”
林泰来点点头:“那也行,既然申二公子不想出面,那我就自己把事办了!
等我出去后就对别人说,所有一切都是申二公子你指使的!
我如此胆大包天欺凌官府,也是申二公子撑腰的!
反正别人肯定相信这些,与申二公子亲自出面效果相比,也没多大差别。”
申用嘉:“.”
这操蛋的感觉,这操蛋的世界,这操蛋的眼前人!
本想多写点,结果为了阅读感好玩,不由自主反反复复改了好几遍。。真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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