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四百二十九章最高端的招式世上本没有阴谋,但林大官人喊的多了,也便有了阴谋。
拜林大官人所赐,在所有浙籍大佬自己还不知情的时候,他们要力捧陶望龄的阴谋就提前被全京城官员都知道了。
在陆尚书公然打了退堂鼓后,就算确实有人动了心思,也很难再凝聚起心气了。
京城吃瓜群众先是惊闻武状元林泰来再次勇夺殿试第一,随即又惊闻殿试第三名想当状元。
惊闻太多了,就有点心累追不动了。
两日后,所有进士前往城北国子监,要办三件事。
第一件事,领取典礼用的大红朝服;第二件事,学习传胪大典的礼仪;第三件事,祭祀孔圣人。
在去国子监的路上时,董其昌对林泰来问道:“这两日传言纷纷,若弄假成真如何是好?”
林大官人自我吹嘘的说:“我还有压箱底的最高端政斗招式尚未使用!
只要我使出这招,就能镇压一切邪魔外道,就算即将弄假成真,也可以逆!转!乾!坤!”
友人们非常好奇,这压箱底的最高端招式到底是什么,但林大官人表示说出来就不灵了。
到了国子监这个大明最大的扑街读书人聚集地,新科进士们集合列队。
按照规矩,殿试前三名单独站在最前排,于是林大官人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打量陶望龄了。
“坊间传言,朝廷有人想把状元换成你?”林大官人笑着问道。
陶望龄很无奈的回答说:“在下绝无此意,能有第三名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林大官人点了点头说:“看在申相的面上,我相信你。”
然后又道:“不过在陈桥驿的赵匡胤也说,他不想当皇帝,但将士们一定要黄袍加身。”
陶望龄:“.”
主持今天事务的人是礼部仪制司郎中于孔兼,在礼部这是最核心的分司,管理着朝廷仪礼、学校、考试等等事务。
在会试的时候,于郎中就是沈尚书的助理,负责提调考务。
今天看着站在首位的林泰来,于郎中眼神不加掩饰的厌恶。
在至今还在活蹦乱跳、而且越混越好的林泰来的衬托下,于郎中觉得,先前上蹿下跳的自己就像是个小丑。
他每每看到林泰来,就要被迫回忆起自己的那些“愚蠢”,心里别提多腻歪了。
但到了这个地步,于郎中暂时已经无计可施了。
于郎中正在走神时,忽然听到林泰来说:“我要换一套。”
“你说什么?”于郎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反问道。
此刻正在发放明日传胪大典的礼服,林大官人是第一个领取的。
但他指着准备发给自己的大红朝服,不客气的开口道:“我说换一套!”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想换,但于郎中直接拒绝了:“不换!”
林泰来指着于郎中,大声的说:“我信不过你!担心你这個小人会在这套朝服上做手脚!”
卧槽尼玛!于郎中顿时勃然大怒,怒气直接满槽!张口就来,一点基本逻辑都不讲了是吧?
林大官人直接攥着于郎中衣领,用力把他提了起来,质问道:“你敢骂人?礼部的官员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旁边其他官吏连忙相劝,“林状元!并非是不想换,而是没有可换的!适合你身高体型的,就这么一套,其他通用的几个版型不合身!”
林泰来这才扔下了于郎中,对着其他人说:“同年们替我作个证,如果朝服出了问题害我出丑,就一定是于郎中的责任!”
之后于郎中悲哀的发现,这三百多新科进士里面,除了那些顾家班的人,都对他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冷淡和疏远。
没想到菜鸟们这么快就学会了第一课,无关对错,只有站队。
当晚,有个低调的中年文士进入了林府,自称是东厂提督张鲸派来的。
“厂公听说,林状元很有钱啊。”中年文士开门见山的说,“只要一千两,就不坏你的事。”
林大官人十分诧异,这是要找老子收保护费?这辈子还没有过这种体验。
关于东厂张鲸的名声,林大官人自然也是知道的,贪婪敛财方面十分出名。虽然此人屡次被弹劾,但每次都靠着向皇帝进献金银财宝而免于处罚。
收保护费收到自己头上,十分符合张鲸的行为逻辑,但林大官人绝对不接受。
中年文士劝道:“马上就要放皇榜了,林状元伱也不想在最后关头被人坏事吧?
一千两又不多,这是厂公给你的优惠价,买一个安心不好吗?”
林大官人直接喝道:“滚!”
没听说过哪个穿越者为了状元还要交保护费,传回苏州自己还怎么维持坐馆形象?
再说万历年间的太监没什么可巴结的,也没有王振、刘瑾、魏忠贤这种级别的权阉。
万历皇帝因为张居正而防范大臣,又何尝不因为冯保而防范太监?张鲸也没什么本事,当初只是因为跟着干爹斗倒冯保才起家。
又过一日,今年大比的最后一项、也是最隆重的传胪仪式举行。
金殿传胪大典乃是朝廷第一等级的典礼,和登极、大婚、元旦、万寿一个级别,十分盛大。
三百多名新科进士列班于皇极殿丹陛上,等候着典礼的开始。
而在这时候,皇帝暂驻于皇极殿后面的中极殿。这次万历皇帝勤快了一次,露面参加大典。
按照程序,所有殿试读卷官会带着金榜,在这里先朝见皇帝。
此时金榜上前三名还空着,就在这个现场开拆前三名试卷弥封,得知三鼎甲具体名次,将最后的悬念揭晓。
然后将三鼎甲信息填入金榜,从此一切尘埃落定。
如果皇帝有什么想法,也可能在填榜之前,调整三鼎甲的具体名次,比如把第一名和第三名交换,很多换状元流言的源头都是在这个环节。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换状元的故事里,大都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三名换,因为只能在这三个人里选状元,其他人都已经填上榜了,很难再更改了。
当然今年比较特殊,前三名的试卷早就拆了,名次也早就流传出去了。
但为了尊重程序,金榜上前三名位置还是空白,一直留到了现在御前填写,算是天子取士的象征。
申首辅上前奏请填榜,万历皇帝则对群臣多嘴问了一句:“尔等可还有什么说道?”
正所谓天威莫测,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多嘴。一般大臣不会管这闲事,只当没听见。
但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张鲸为人比较二,又爱表现,开口道:“听说第一名林泰来的风评不太好。”
大臣们齐齐瞥了眼张鲸,这里有你什么事?难道因为林泰来屡次殴打锦衣卫官校的缘故?
万历皇帝却冷哼道:“张鲸你在殿试之前还一口断定,林泰来不会八股文!”
张鲸:“……”
糟糕!难道因为这件事,在情报业务能力上失去了天子的信任?
其实群臣都觉得,这事不能怪张鲸,但没人帮张鲸说话。
张鲸先噗通的跪下,叫道:“皇爷明鉴!臣今日也只是实话实说!
据统计,近半月西城群殴案件里,有六成都与林泰来有关!
这样肆虐街巷的人物,何以为天下文魁?”
万历皇帝又喝问道:“设置你们厂卫作甚?辑事官校为何不管?”
张鲸奏对说:“官校也去过现场管事,但被林泰来无视并打跑了!况且没有诏旨,也不便直接拿人!”
万历皇帝扔下张鲸,又对大臣问道:“尔等有话说么?”
大臣还是装聋作哑,就是林泰来的仇家也不说话,谁知道皇帝是不是钓鱼?
跳出来落井下石看似简单,万一被皇帝认定为与张鲸勾结就亏大了。
张鲸又进谗言说:“厂卫官校乃是天子亲军,林泰来如此蔑视厂卫官校,就是蔑视陛下啊!”
在这时候,户部尚书王司徒忽然站了出来,斩钉截铁的说:“这三个人里,状元只能是林泰来,其他两个人并不合适!”
申首辅看了眼王司徒,若有所思。
听闻林泰来还有压箱底的最高端招式备而不用,足以在皇帝面前逆转一切不利,扫荡一切邪魔外道,难道现在要见识到了?
在期待中,又听王司徒继续说:“第二名吴道南,姓名前两字音同无道,有无的无!
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无道这样的名字,怎可为文魁?”
申首辅:“???”
这就是林泰来所吹嘘的,最高端的政斗招式?这不是愚昧迷信么?
王司徒还在说:“至于陶望龄,名字望龄这二字,细思之下也极恐!
龄为岁数年限之意,那么望龄又何解?岁数一眼望见头?还是盼望着年限将至?
陛下千秋万年,怎么能点这种名字为文魁?”
申首辅:“……”
高端,实在太高端了,简直一击必杀!
最后王司徒一锤定音:“三人中只有林泰来之名寓意吉祥美好,意味着好运将至,又切合了九元祥瑞,故而状元非林泰来不可!”
万历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下旨说:“申先生就按既定名次填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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