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正文卷第299章成立农会对于南平县这些地主来说,他们接到苏泽的邀请,心情是复杂的。
如果不是苏泽,这会议他们肯定都不会来。
开玩笑,减租减息?减租减息他们吃什么?
对于地主来说,收入的大头就是两个方面,地租和高利贷利息。
地租是佃农给他们上缴的租赁钱,大部分在田亩产出的两到三成。
这听起来不算多,实际上和官方号称的田赋一样,这其中有很大的出入。
比如地主会要求佃农上缴上等的精粮,精粮的价格往往是次一点粮食数倍,佃户为了凑足精粮还要去卖粮食买精粮。
再比如说佃农除了租种田地,还需要给地主家打工干活,这也是一项巨大的负担。
除了田租之外,就是高利贷的利息,这更是地主盘剥佃户的手段。
老百姓种田,需要种子,农具,若是风调雨顺还好,靠天吃饭的农业总有各种灾害,一旦遇到这种时候,农民可能第二年就没有足够的种子耕种了。
这时候地主就会给佃户放高利贷,这些高利贷往往利息极高,还都是利滚利的,通过高利贷盘剥佃户,让原本只是雇佣关系的佃户变成奴役性质的家奴,或者逼迫佃户卖儿卖女还债,到了民国这帮地主都在玩这套把戏,《白毛女》就是这样的故事。
但是邀请这些地主的人是苏泽,因为苏泽这个名字,这些地主不得不来。
南平县近些年唯一的举人,这个唯一的举人却是福建的解元,苏泽是南平县的骄傲。
苏泽这些年来,又是著书立作,又是写戏剧写医书,又是办学又是搞团练。
在长宁卫前的军营中,整个南平县的大小地主们齐聚一堂。
“诸位,如今时局维艰,海上有倭寇侵扰,闽北的飞龙军也已经攻陷汀州。”
说到局势,地主纷纷皱眉,苏泽说的确是没错,延平府虽然在闽北,但是也和汀州府相邻,如果飞龙军继续北上,延平府就会被威胁。
飞龙军这种“暴民起义”,向来是地主最厌恶的,张琏喊出的口号虽然没有均田,但是也有杀劣绅的口号,而且为了筹措军费,飞龙军也经常抄家。
普通老百姓自然没什么好炒家的,抄家的对象自然就是地主了。
苏泽提到了飞龙军,众人都看向他,谁都知道延平卫靠不住,如果飞龙军开春之后真的北上,那能倚仗的就只有长宁卫了。
别说飞龙军的主力了,年前一支“飞龙军”杀入南平县,将朝廷的矿坑都攻破了,镇守太监都不知所踪,这也让一些靠近南方的地主颤栗。
苏泽说道:“我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给佃户减租减息,地租不超过朝廷的田税,利息也不超过单利五分,各位觉得如何?”
这些地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苏泽这个减租减息的幅度算不上太大,在场有些地主家的地租和地息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多。
有一部分人已经达到了这个标准,那支持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反正自家不用减息,那为什么不卖给苏泽一个面子呢?
这就是声望高的好处了,当一件事属于只需要口头支持就可以的时候,高声望的人就能轻易的得到支持。
果然,随着好几个地主带头响应支持,剩余那些地租弟息距离这个目标不远的地主,也都跟着举手表示支持。
场面发生了变化,除了几个地租和地息特别高的地主,已经有大半的人支持苏泽了。
躲在人群中的方爱竹,悄悄的将这个时候还没有举手支持的地主记录下来。
苏泽继续下筹码说道:“除了减租减息,为了防备飞龙军和倭寇,我建议各乡各村可以成立乡团,其实养乡团不需要多少人的。”
“十亩地出一个男丁,甚至二十亩地出一个男丁也行,可以送来长宁卫操练,我们提供武器。一旦遇到飞龙军或者倭寇,十里八乡的乡团就可以集中起来抗敌。”
“乡团也不需要和敌人正面对抗,只要能抵抗一时,再和我们长宁卫通风报信,扛到长宁卫出兵就行了。”
听到苏泽愿意保护延平府,剩余的地主也放弃了抵抗,反正盘剥底下佃户的方法也多着呢,苏泽又不是官府,又不能去查账,自己先答应下来再说。
看到所有人都同意减租减息,苏泽笑吟吟的留着这帮地主在营地吃了一段饭。
“解元公,这是何物啊?”
一名年轻的地主好奇的看着桌子上的鲸油灯,这是苏泽在福州那边的工坊,按照清末煤油灯的样式定制的。
虽然《天工开物》中已经写了玻璃的烧制方法,但是因为材料和炉温不过关的问题,江南地区烧制的玻璃杂质还是很高,纯白玻璃的价格依然是奢侈品的价格。
不过有杂质的普通玻璃,价格已经迅速卷下来了,鲸油灯用的就是从江南工坊订购的杂色玻璃灯罩。
鲸油灯的基座是铁质的,通过黄铜旋钮控制灯芯,可以控制油灯的光亮大小。
鲸油加注在基座的油座中,比起蜡烛,这种鲸油灯的好处可是太多了。
火焰明亮,玻璃罩可以防风,不会风一吹就灭。
火焰大小可以调节,加注鲸油不容易走火,烧完了自动灭。
南平的地主们,纷纷开始打听这个鲸油灯到底哪里买的。
苏泽笑着说道:“这鲸油灯,长宁卫就有的卖,大家要多少有多少。”
这话倒是不意外,但是接下来苏泽的话让众人惊讶了。
方爱竹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是整个鲸油灯的零件拆解。
玻璃灯罩、基座、灯芯、黄铜旋钮,这些就是鲸油灯的主体结构。
苏泽大方的说道:“制作一盏鲸油灯不难,主要就是四个部分。”
“烧制玻璃的方法,《天工开物》中就有,我看南平城内也有本土的玻璃店了。”
“基座是铁质的,用翻砂铸模法就能够造,《天工开物》中也有制作的办法,不需要我赘述了。”
“灯芯是特殊的棉绳,不过是纺织的粗一点的棉绳,只要任何一个懂得织布的妇人都能制作。”
“最后这个是黄铜的调节旋钮,这东西是冲压的,稍微有些难度,但是用手工制作也是可以的。”
接着苏泽现场组装了一次,他说道:
“其实这鲸油灯,大家都是可以自己制作的,此物在福州卖的极好,一盏能卖上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在场的地主中,也有家里有工坊的。
这些脑子活络的,按照原材料价格计算了一下,如果外购玻璃罩,这么一盏灯成本不到一两银子。
如果能自家烧玻璃,怕是成本还不到六钱银子。
一盏灯就能赚一两银子!
众人的心思,已经从减租减息,到了鲸油灯上。
“这鲸油?”
苏泽说道:“鲸油此物,是从鲸鱼体内提取的,这鲸鱼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外海也有。”
“一头鲸鱼就能提取鲸油万斤,鲸油在福州有得卖,价格比蜡烛可要低多了,而且一壶鲸油能烧很久。”
“年后在福建几座城内,都会开设贩卖鲸油的店铺。”
这下子众人纷纷放下心来,也难怪鲸油灯在福州卖得好呢。
如果鲸油便宜,鲸油灯就属于一次性成本了,今后只需要购买鲸油就能照明。
解元公果然是财神爷下凡啊!就这么大方的给家乡父老指名财路!
有几个财大气粗的,当场就买了几个鲸油灯回去研究。
苏泽笑着看着众人研究煤油灯,现在能卖二两银子,不代表以后还能卖二两银子。
《天工开物》点燃的火种,已经开始燃烧,这一次苏泽去江南,已经看到很多奇特的产品。
当工商业卷起来之后,自然要创造更多的产品。
任何一种产品有了利润,也就有更多的商家跟进,然后将价格卷下来。
之前的工坊主,要么提高工艺,提高生产效率,要么就要打价格战,将价格打下来。
二两银子,在福州府还只是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的。
可如果降到一两银子,那城市中普通雇工家庭,咬牙也能买得起了。
如果降到六钱银子,那一些穷人家也能买得起。
饱餐一顿,这一次南平的地主们吃到了很多鲜美的鱼虾海产品。
苏泽介绍道:“这些海产,都是在外海捕捉到的,用的是能在外海航行的渔船。”
听到外海的渔船,原本对这种事物有兴趣的地主也低下头。
大明朝禁海,对于渔业的控制非常的,“随心所欲”。
按照洪武爷的规矩,那是片板不能下海,出海捕鱼也是禁止的。
但是在明初严格执行之后,明中期倭寇兴起之前,下海捕鱼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倭乱起来之后,朝廷又几次禁捕。
如今朝廷的政策也是暧昧,沿海地区很多村子都会出海捕鱼,只要不被巡防的卫所查到,朝廷也不会管。
苏泽又让人从后厨拿来一副巨大的石斑鱼骨架,对着众人的说道:“今日大家餐中所食的,就是来自这么一条鱼。”
众人纷纷惊呼起来,竟然有这么大的鱼?
实际上,以目前的渔网材质,根本捕捉不到这么大的石斑鱼。
石斑鱼是一种生活在珊瑚礁附近的食肉鱼类,肉质鲜美,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这么大一条的石斑鱼,苏泽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如今整个外海的渔业资源之丰富,这样巨大的石斑鱼竟然是东奥岛上的渔民不小心叉到的。
那渔民在海上和这条石斑鱼搏斗了两日,最后才将鱼拖回了港口,献给了苏泽。
苏泽正好将鱼拖回了长宁卫,宴请这帮地主,也幸亏现在是冬天,要不是这条鱼都臭了。
在更强度的高子化合物渔网发明之前,捕捉这么大的鱼,就是靠着《老人与海》的勇气和大鱼搏斗了。
但是苏泽也没有诓骗他们,如今海上渔业资源丰富,只要撒网总能捕上一些海鱼,出海绝对是不亏的。
但是苏泽自然隐藏了一段,他说道:“包括那产鲸油的鲸鱼,在外海也是随处可见,鲸油的单价不高,但是一头鲸鱼产油高啊,鲸内的脂肪还能制作肥皂。”
南平县城内已经有贩卖肥皂的店铺了,价格虽然不高,但是也是生意火爆。
听到这里,又有地主眼睛放光。
苏泽继续说道:“其实长宁卫也有几条闲职的海上渔船,如果大家不愿意买,可以租。”
“这些船都是卫所的旗帜,不会被海道衙门拦截,若是被扣了,长宁卫会去要人要船。”
这么一说,果然有些胆大的沿海村落地主意动了。
其实在明代初期,海上捕鱼行业是非常发达的。
但是渔民以船为家,流动性强,很难管理。
明初让朱元璋伤脑筋的方国珍海上集团,方国珍就是捕鱼和贩私盐起家的。
而方国珍手下,也有大量的渔民和海商。
可以说方国珍集团的强大势力,也是朱元璋禁海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苏泽穿越前的时间线上,等到了隆庆开海之后,浙江福建的捕鱼行业迅速发展,大量帆船出海捕鱼,甚至最远能到朝鲜附近,南洋地区捕捞。
所以说中国人不是海洋民族,浙江、福建、广东人首先表示不服。
如今倭寇还没消灭,苏泽不过是抛出一个引子。
等到今年恢复海上秩序,自然有人会想要租船出海捕鱼。
送走了这帮地主,过了几天第一批乡团的人送到了长宁卫。
这些都是那些地主大户的佃农,有一部分是亲信家丁。
苏泽很快就区分出来,他将两拨人分开操练,又向这些佃农展示道:
“这是我们和南平县地主订立的减租减息的声明,他们都同意将田租减到朝廷田税的水平,利息也降到单利五分以内。”
这些佃农面面相觑,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苏泽又说道:“但是自己的权利要自己维护,你们回去之后可以相约组成农会,等地主收租子的时候,再联合起来抗缴超过的田租利息。”
众佃农纷纷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苏泽讲学。
他们白日练兵,晚上在鲸油灯光下听课。
时间到了嘉靖四十一年的二月。
李贽和梁汝元抵达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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