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政治身份和争

  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正文卷第466章政治身份和争湖广战局的消息正在送往京师的时候。

  京师。

  中书丞相张居正称病在家,整个京师朝廷立刻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等到了这个时候,大臣们这才发现,离开了张居正,自己还真的没办法玩转这个风雨飘摇的明廷。

  首先搞不定的就是这些地方上的实力派。

  张居正还能压制住这些实力派,但是现在的明廷,根本无法压制这些实力派。

  其次就是明廷互相攻击的御史言官们,几乎将整个中书的秩序完全摧毁,这群言官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到处乱咬,朝堂的矛盾进一步的的分裂。

  但是张居正依然没有“康复“的迹象,中书丞相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的访客,就连两宫皇太后派来的太医也被挡在外面。

  祥子从家里出来,拉着绿包车来到了国子监前。

  国子监的佟先生昨天约了车,他今天要去参加一次聚会,就照顾了祥子的生意。

  祥子将车擦干净,就看到佟安走出了国子监。

  “佟先生!”

  佟安走过来,坐上了祥子的绿包车,祥子立刻拉着车向城外走去。

  在王世贞的介绍下,两人已经很熟悉了,祥子随口向佟安攀谈起来。

  “佟先生,南城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啊,您到那边可要小心啊。”

  佟安抬了抬袖子,露出衣服下的补丁说道:

  “我这个样子,还有人会抢我吗?”

  祥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京师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佟安也点点头,从过年以来,这京师真的是应了那句“除了薪水不涨,什么都涨”的话,整个京师物价飞涨,粮食价格涨了三成都多。

  徐州会战,整个山东的明廷新军耗费了大量的军粮和物资,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战果。

  在这种情况下,明廷只能继续铸造成色更加不足的银元,让货币进一步的贬值。

  但是商人也不傻,银元成色在不断的贬值,那物价自然也要不断的涨起来。

  而佟安这种国子监的监生,日常开支靠的就是大明朝廷按月发放的廪饷,在年前普通官员的俸禄都被克扣的情况下,国子监的监生领的工资也打了折扣。

  这也让原本就不富裕的佟安,更加的拮据。

  不过虽然拮据,佟安也不是活不下去。

  当年和他一起公车上书的那些同学,不少已经在明廷中得到了重用,他们也有人接济了佟安。

  邹元标和赵南星这些国子监的新秀,也对佟安非常的拉拢,经常拉着他参加各种聚会。

  比起祥子,佟安的生活要好的多了。

  看到祥子穿着的单衣,佟安说道:“祥子,马上有活儿吗?”

  祥子皱着眉头说道:“佟先生有什么吩咐?今年开春以来,活儿是越来越难接了,昨天俺上午就接了一趟活儿。”

  绿包车的生意越发的难做,佟安当然知道这和祥子的努力没什么关系。

  祥子每天起早贪黑,但是如今的环境不行了。

  和绿包车相对的,一种新式的马车开始出现在京师街头。

  根据那些在东南待过的商人说,京师的马车设有什么“减震”的部件,据说那是东南那边的禁运物资,所以坐起来比南方的马车颠簸很多。

  但即使是这样,马车依然是比绿包车更好的出行工具。

  马车封闭的车厢可以挡住外面路人的视线,最高级的马车甚至可以在车厢内烧炭取暖。

  马车的座椅是皮毛的,比绿包车要舒服的多。

  这种马车出现后,京师的达官贵人出行都开始流行乘坐马车。

  与此相对的,原本还能乘坐绿包车出行的人,在物价飞涨后也舍不得花钱了,祥子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差。

  佟安说道:“我去南城是参加一位先生的讲学,祥子你若是没事,可以一起旁听一下。”

  “讲学?”

  祥子吓了一跳,他不过是一个车夫,讲学不是读书人的事情吗?

  佟安说道:“这位颜先生的讲学都是用白话,就是讲给普通百姓听的。”

  “颜先生之前在山东组织过山东漕运的罢运,给山东漕工们争取了待遇。”

  “所以我也想让你一起去听听。”

  祥子立刻说道:“佟先生,是山东的那位颜钧颜先生吗?”

  佟安点点头。

  祥子是山东逃难到京师的,他从一些老乡口中,听说过这位颜钧颜先生的大名。

  听说这位老先生是王泰州的弟子,曾经在南直隶听过王艮讲学。

  东南那位大都督,他的学术也有一部分师从泰州学派。

  而明廷这边,张居正所编写的学术,在抄苏泽学术理论的时候,最后发现自己能用的那部分,也基本上就是泰州学派的那部分。

  所以如今泰州王学在整个中原思想界位置非常微妙。

  无论南北,都抄了一部分泰州王学的学术理论,但是无论是苏泽还是张居正,都不认为自己是泰州王学的传人。

  泰州王学真正的传人颜钧,在整个学术界的位置就更微妙了。

  颜钧不著书立作,最热衷于给普通百姓讲学。

  他在盐城的时候给盐丁讲学,组织了盐城的盐丁运动。

  后来在东南占领了南直隶后,颜钧又背上山东,给山东的漕工讲学,组织了山东漕工的罢运。

  漕工罢运之后,明廷为了山东前线的安定,给山东漕工增加了待遇。

  从山东逃难到京师的老乡,都说这位颜钧颜先生是位圣贤。

  颜先生来京师了?而且要讲学?

  祥子立刻说道:“俺没事,俺要去听颜先生讲学!”

  南城靠近城门的地方,是京师最鱼龙混杂的区域。

  这里是京师运河的起点,码头就在附近。

  京师各家的商号都在这里设立仓库,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这里暂住。

  京师一些帮派的据点就在这里,同时这里还有大片的贫民区,可以说是鱼龙混杂。

  到了南城这边,泥泞狭窄的道路就没办法拉车了。

  祥子找到了一名同行寄存了自己的绿包车,然后随着佟安一起步行进入南城的市场区。

  佟安看着脏乱的街道,围着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他也很佩服这位颜先生。

  通说颜钧在山东和漕工讲学的时候,和漕工们同吃同住同睡,甚至和漕工一起干活。

  也难怪有些读书人都说,泰州王学的学说不像是儒家,反而像是墨家,整日里喜欢和盐丁工匠什么混在一起。

  当年王艮在世的时候,他的弟子中就有匠人、樵夫、盐丁,反倒是正经的读书人不多。

  这位颜钧颜先生,也确实得到了王艮的真传。

  佟安虽然立场也是站在底层百姓这边的,但是他依然做不到和颜钧一样忍受这样的环境。

  周围都是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佟安好不容易才带着祥子,来到了颜钧要讲学的地点。

  祥子抬头一看,这里是南城漕运码头的一个仓库,他也没想到颜钧这样的儒生竟然要在这里讲学。

  不过此时这个仓库非常的热闹,已经有很多人得到了颜钧讲学的消息,佟安和祥子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找到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在几名码头力夫的簇拥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一身赭色的对开襟短打粗布,出现在仓库临时搭建的讲台上。

  这种对开襟短打的衣服早就已经有了,这种衣服没有宽大的袖子和袍子,而是更窄的短袖和短裤,有时候还用绳子将裤口和袖口扎起来,这是方便做力气活的打扮。

  漕运码头的搬运力夫们,工坊中的雇工,包括拉车的祥子,都是这么一副打扮。

  读书人的儒衫长袍,是没办法下地干活的。

  颜钧就像是一个在农村中随处可见的种地老农,皮肤黝黑,他坐在讲学的台子上,也没有什么引经据典的开场白,而是直接开始讲起今天的内容来。

  “今日我们讲的就是一个字——争。”

  佟安和祥子都全神贯注的听起来。

  “争,这个字很简单,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争。”

  “家族内部,邻里之间有‘争’,男女之间有‘争’,官府百姓之间也有‘争’。”

  “争是什么,就不用老朽多说了,现在我要说的是——‘怎么争’。”

  “就拿山东漕运的事情来说吧,当年漕运罢运,是从一名漕工之死开始的。”

  “这名漕工是官府拖欠了工酬,妻子刚生产,他将口粮都给妻子,自己在干活的时候累死的。”

  “老夫游历多地,比这更惨的事情也见过不少,按理说在这个世道算不上什么稀罕事,这漕工家中只有寡妻幼子,也没什么宗族帮着出头,若是往日里,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祥子连连点头。

  这种事情别说是在连年兵灾的山东了,就是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师也随处可见,祥子早就对这种事情麻木了。

  那些逃荒来京师的同乡,说不定哪天就听到了哪个人的死讯。

  颜钧说道:“孤儿寡母和山东漕运衙门争,按理说,这事情是争不过的。”

  “这时候就要说如何去争了,孤儿寡母自然是争不过山东漕运衙门,但是一群漕工就不一样了。”

  “但是。”

  颜钧拖长了音。

  “我这里要说的,不是什么精诚团结,实际上我在山东,漕工们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罢运的。”

  “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每个人,并不是戏台上的角儿,只有一张面孔的角色。”

  “我们在干活的时候是漕工,同时也父母的儿子,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又或者是其他的角色。”

  “而面对漕运衙门,漕工也是不敢争的。”

  佟安点点头,他突然想到了同学会的公车上书,这不也是一种争吗?

  颜钧说道:“所以如何争,这件事就尤为重要了。”

  “回到那个死去的漕工身上,和之前说了,他是寡妻的丈夫,是孤儿的父亲,也是一名山东百姓。”

  “以寡妻丈夫,孤儿父亲的身份去争,是争不到的,因为山东家破人亡的百姓太多了,比他们一家惨的人太多了。”

  “山东闹兵灾,整个山东到处都在饿死人,以山东百姓的身份来争,也是没办法争的,因为我们没办法团结山东所有的百姓。”

  “这时候,漕工的身份,就是争的关键。”

  “那名漕工是因为拖欠工酬而死的,以漕工的身份,可以团结山东的漕工。”

  “山东的漕工,人数并不是太多,拖欠的工酬不少,但也不是官府完全付不起的数字。”

  “官府也会计算,漕工罢运,影响的是京师和山东前线粮食物资运转,放任下去会造成大问题。”

  “而镇压漕运罢运,又要花费更多的银子,最后还是需要漕工搬运货物。”

  “如此一来,支付拖欠的工酬,反而是代价最小的办法。”

  “最后山东漕运衙门付清了积欠的工酬,还给那名死去的漕工付了丧葬费用,又给了那对孤儿寡母一笔钱。”

  “这就是如何争。”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怎么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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