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三百零一章这是大明的顶级机密三娘子发现大明皇帝的风格和大明历代朝臣的风格完全不同,说话的时候,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以前明公们说话,都是让你品,品不出来就细品,细品品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天赋,话不投机半句多,比如隆庆议和的时候,大明君君臣臣都是不说明白话。
隆庆皇帝本身就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态度,而朝臣们各有各的算盘,能算得上明确支持议和的只有张居正和高拱,就连王崇古、杨博等晋党,说话也是糊里糊涂,云里雾里,根本没什么明确的立场。
这让彼此的沟通效率十分低下,本身就很难沟通,这种低效率,让三娘子在议和的过程中,也无法对自己的拥趸许诺,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徒叹奈何。
可大明皇帝大抵是师从张居正,说话都非常直接,条件摆的清楚明白,连把你卖了这件事,都是直截了当,干干脆脆的讲出来,这是最恶劣的情况,陛下直接说明白,省的到时候彼此有负担。
这反而让谈判更好进行,这让三娘子喜出望外,即便是大婚亲政后,大明的主要风力仍然没有变,这对长治久安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长治久安,草原上最大的奢侈。
“陛下,若是大明和草原至此和解,妇人真的会是罪人吗?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三娘子看似真诚的说道。
朱翊钧嗤笑了一声说道:“说胡话。”
三娘子想了想,更加直接的说道:“我自问在草原上说话,还算管用,我相信精明的大明皇帝和大明朝,不会因噎废食,因为得不偿失。”
用三娘子统治成本低,不用三娘子,统治成本甚至超过了彼此征伐,那对于大明朝廷而言,还不如接着打。
“嗯,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明天开始,朕就懈怠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朱翊钧听闻也是点了点头,三娘子有价值,没价值就不值得他这个大明天子亲自接见了。
朱翊钧看着三娘子开口说道:“朕从来不相信所谓政治同盟,也不相信牢不可破,甚至是父子、夫妻这种关系都不够稳固,盗墓贼去盗墓的时候,父亲要先出去,否则儿子很可能会在财货都出了盗洞后,将父亲活埋到里面;兄弟之间为了三分地,二厘银闹到兄弟阋墙,而且屡见不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戚继光就是铁例,戚继光在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后被调往了广州,万历十三年罢免,王氏在那之后离去,这里面可能是戚继光怕连累了妻儿,把家财全部给了王氏,和离是为了保住王家,也有可能是王氏需要明哲保身,可结果就是戚继光病到没钱看病的时候,王氏并不在他身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朱翊钧为戚继光感到不值,为戚继光的遭遇十分的同情,历史上的戚继光连个伯爵都没有,甚至不是京营总兵官,也落得如此下场。
张居正求荣得辱,戚继光何尝不是?
“陛下的意思是?”三娘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朱翊钧笑着说道:“这天底下最稳固的关系,其实就两个字,利益。”
“陛下圣明。”三娘子高度赞同皇帝陛下的总结,她和俺答汗还是夫妻,这三娘子还当着大明皇帝的面要杀了虏王。
夫妻,亲情这种事,根本就不稳固。
她九岁嫁给了俺答汗,那时候俺答汗可没问过她同意不同意,现在她成为了和俺答汗政治倾向相悖政治人物,那自然更加是表面夫妻了。
这天底下,最稳定的关系,莫过于利益了。
朱翊钧手前伸出,有些疑惑的问道:“大明能给什么,而北虏又能回报什么,如此一来,有来有往,这关系就稳固了下来,大明可以提供铁锅、盐巴和茶叶,那么草原可以给大明带来什么?繁重的治理成本?那朕为何不效仿祖宗成法?”
大明的祖宗之法,就是征伐,征伐到敌人望风而逃,征伐敌人闻讯逃遁千里之外,征伐到春天去草原绝户,征伐到秋天到草原烧荒,征伐到北虏西进为止。
人滚地留。
“今日与彼时不同了,大明和草原都不一样了。”三娘子硬着头皮说道。
朱元璋和朱棣的多次北伐,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彻底打掉元朝的传承,在完成这一目标后,大明就再没有进行过大规模进攻草原了,自永乐之后,最大的一次征伐,是戚继光在万历五年九月出塞作战,一共超过了十万京营军兵的规模。
明英宗朱祁镇亲征,土木堡在大明的境内,宣府不远处,不是进攻,是防御。
“一个安稳的北疆。”三娘子试探性的说道。
朱翊钧立刻说道:“那大明弱了,不还是要铁蹄南下,生灵涂炭?”
“俺答汗,真的该死啊。”三娘子重重的叹了口气,隆庆议和是一切和解的基础,而俺答汗的这次出兵,悍然的破坏了这一根基,如果大明在探索和解这条路上,探索失败后,恐怕会走上祖宗成法的老路上。
大明其实奈何不了北虏,中原也奈何不了草原,汉武帝刘彻不能,朱元璋不能,朱棣也没做到,面前的皇帝也很难做到。
永清大漠,是中原一直在追求却做不到的事儿。
北虏奈何不了大明,草原也奈何不了中原,成吉思汗铁木真不行,元世祖忽必烈也不行,也先不行,现在的俺答汗更不行。
大明和北虏的矛盾十分的复杂,复杂到了宗教、经济、地缘、军事、政治、文化等等诸多方面互相纠缠,三百年来此消彼长,此起彼伏,越积越深,如同一个打不开的死节一样,终于在隆庆议和后,迎来了曙光,在两次入寇之后,大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天朝上国的架子,北虏也终于意识到再打下去只有两败俱伤。
如果大明在探索和平的路上,探索失败,那么就会诉诸于武力,没有任何折中、温和、妥协,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军事驱逐就成了最后一种手段。
大明会走向一个极端。
“据我所知,大明正在将目光看向东南漫无边际的海洋,数以千万计的白银正在涌现南衙,为了开海筑基。而将更多的目光看向草原,那么势必要影响到大明的开海。”三娘子十分冷静的说道:“俺答汗的短视,其实不影响大明金国的倾向,还请陛下知晓,两个万户带着万人队前往,不战而退,无求战之心。”
“大明诉诸于武力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儿,这对大明不利。”
“陛下担心的北虏反复,日后也极难发生,今年的羊羔的数量远超往年,而马匹的数量在逐渐的减少,草原比之前三百年的时间,更加需要大明,这就是北虏无法反复的根本原因,没有了马的草原人,如同没有了翅膀的海东青,如何袭扰大明?”
“中原和草原还是有和解的基础,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兵戎相见。”
三娘子准备的十分充分,陛下的宣见,让三娘子再次看到了曙光,她这次的单骑入京恭贺大明皇帝大婚的行为,到底还是得到了皇帝的一丝认可,就是这一丝丝的认可,让三娘子把朝臣们不方便、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些话,大明朝臣们没有立场去说,哪怕是奉旨阴结虏人的王崇古,都不能讲这些话。
三娘子把握住了这个关键的机会,将这些话讲了出来。
大明完全诉诸于武力,第一会打断开海,任何军事冲突,资源必然是要绝对倾斜;第二影响到大明清丈还田的决策,开海事完全交给南衙那群缙绅去操持,那么这些缙绅一定会从诉求经济利益,到诉求政治利益,大明的新政会增加许多不确定性和阻力;第三,大明金国诸部,其实不想和大明为敌。
戚继光厉害不厉害?土蛮汗最有发言权,他已经以身试法了,土蛮汗的六个万户打不过戚继光的万人队,打不过戚继光的十万京营,俺答汗这六个万户加上,就能打得过了?
战争从来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数学游戏,往往是一加一小于一的现状。
“那俺答汗何意?”朱翊钧手指在桌上敲动了两下,开口询问道。
“试探,之前大明拒绝了俺答汗从河西走廊进入西宁,拒绝给俺答汗金印让他畅通无阻,他有些生气,所以才这般糊涂,俺答汗老了,开始变得固执,变得一意孤行,即便是万户们都不愿意前往,但是他还是下了命令。”三娘子立刻回答道。
俺答汗跟驻扎在应昌的大明军交战,是在试探大明的反应,也是在报复,报复大明不给他借道河西走廊,他去西宁可是多绕了十五天的路才抵达,这让俺答汗非常不满,即便是万户们都反对,他还是下令征伐。
大明现在绝对有能力完成军事驱逐,这是大明的祖宗成法,俺答汗的出兵是毫无道理的,大明并没有对俺答汗用兵,而是对土蛮汗用兵,跟他俺答汗这一个草原叛徒,有什么关系?
俺答汗现在信佛不信长生天!
俺答汗这次悍然撕毁隆庆议和的条约,就是对大明的挑衅!
当年高拱和张居正担负了多少骂名,才摁着朝中的言官们完成了和谈?
而现在的大明,是自永乐以来,财政最好的几年,而且是富国强兵的新政,去年离开应昌的时候,三娘子对万户说,现在的大明军最像大明军,充盈的军饷和高度的忠诚,以及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军魂,一如当年喊出驱除鞑虏再复中华的洪武年间的大明军。
大明绝对有实力完成军事驱逐。
“陛下,过于激进的国策,对于草原而言,其代价不过是一个奴酋、鄂拓克、万户、济农、虏王的人头,可是对于大明这样的天朝上国而言,过于激进的国策,就会在修罗道上一去不回头,当万事诉诸于武力之时,任何的迟疑、犹豫、后退,甚至是放慢脚步,都变得不可接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船大难掉头。”
三娘子十分担忧的说道:“这对大明而言可能不是最差的结果,但这对草原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三娘子始终站在草原人的立场和利益上为草原人说话。
大明兴文匽武的核心逻辑,那就是军队这个精密的杀人机器的不可控性,魏晋南北朝的兵荒马乱,五代十国的黑道政治,是中原的至暗时刻,就是三娘子这一套说辞。
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击着,他思虑了很久,才摇头说道:“俺答汗讨了个好老婆啊,伶牙俐齿,牙尖嘴利。”
这已经不是朱翊钧第一次这么感叹了,这三娘子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让不可控的事态,变得稍微可控一些。
三娘子在大明皇帝开口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连铁锅都需要中原供应的草原,在大明开始富国强兵之后,在大明刀刃向内的时候,在朝廷能给够大明边军足饷的时候,草原人用自己的血肉来迎接大明的火枪火炮,怎么可能有战守之心?
最害怕大明修罗化的就是草原。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夫人先回,容朕缓思。”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三娘子可以退了,这是国事,是大事,是必须要经过廷议的事儿。
“罪妇告退。”三娘子的话也说完了,大明皇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说完了,再多说反而适得其反。
朱翊钧看向了即将带领大明儒生前往热河、会宁卫和应昌的兵部尚书谭纶,他思虑了片刻说道:“大司马以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办呢?”
朱翊钧问的是激进的谭纶,而不是更加倾向于议和的王崇古,这个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臣愚钝,臣以为这件事没有必要升级到全面冲突的地步,俺答汗进攻的方向,毕竟不是大同、宣府、陕西和京畿,而是应昌,将战场选在应昌,而不是在大明进兵会宁卫的时候,和土蛮汗东西配合阻碍大明进军的脚步。”谭纶如此激进的一个人,仍然不愿意破坏隆庆议和带来的成果。
“大司马的意思是?”朱翊钧思虑了片刻说道。
谭纶想了想,更加明白的说道:“大明这次已经吃的很饱了,短暂时间内,吃不了更多了,臣就是这个意思,复套的时候,才是全面冲突之日,此时过分追究,反而会让土蛮汗和俺答汗迫于压力,真的合流,恐怕不美。”
“土蛮汗倾覆还需要点时间,不如等一等,等大明消化了,等土蛮汗消亡了,再撕破脸为宜。”
“嗯,这么一说,朕就懂了。”朱翊钧连连点头,谭纶的话其实和三娘子说的没什么区别,都是在劝和,但是谭纶的话朱翊钧就很爱听。
亲疏有别。
撕破脸的时机,不到时候,大明刚刚吃下了一大块,吃的肚子都撑的厉害,再施压,东西鞑靼,真的合流,对大明而言,也不是个好事,就这样,让土蛮汗夹在大明和俺答汗之间逐渐消亡,大明消化干净再说。
俺答汗这次合兵土蛮汗,一起进攻应昌,是在高压之下的决定,大明占了这应昌,对俺答汗形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诸位以为呢?”朱翊钧询问了其他廷臣。
吕调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站在大明的利益和立场上,这次不必大动干戈,事情并没有恶劣到必须要武装驱逐的地步;而王崇古则认为可以等羊毛生意更多一些,羊毛生意越大,草原人的马匹就越少,一个安静的边方,对大明是有利的;
比较让朱翊钧意外的是,王国光王阁老,张学颜户部尚书、郭朝宾工部尚书、大明讲武堂祭酒俞大猷的态度却非常鲜明,大明现在国帑很充足,陛下不必过于担忧两线作战带来的财政压力,这不是嘉靖年间的大明,东南倭患、西北虏患,大明没有那么大的亏空,陛下要是不满俺答汗的出尔反尔,那就两线开战。
大明对东南的开海投入和对西北征伐,海陆并举,大明可以吃得消,东南开海的银子,那都是陛下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不会影响到国帑支出。
王国光、张学颜的话就一个意思,陛下咱大明现在有钱了,在军事上的投入可以继续增加,即便是已经增加了京营每年二百二十万银的支出,大明军事支出已经达到了每年近一千万银的地步,但是仍然可以继续增加军费。
新政的核心是富国强兵。
保守派都觉得激进派们太保守了,这就是让朱翊钧觉得意外之处,那王国光和张学颜,可是大明的第二抠和第三抠,什么账都要算的明明白白的主儿,保守派中的保守派。
至于第一抠是谁,这是大明的顶级机密。
“陛下,边民刚刚安生了几年。”海瑞的态度也是倾向于维持现在和平现状,而不是和俺答汗直接撕破脸,他也是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考虑,大同宣府的百姓们,在隆庆议和后,终于开始恢复生产,那十几万的流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这兵祸再起,对百姓而言,那就是天塌地陷。
朱翊钧最终采纳了吕调阳的意见,没有过分追击,而是要等一等。
戚继光给朱翊钧讲过战争的间歇性,战争不总是连续的进攻,而是有间隙的,这个间隙产生的原因很多,但大抵就是军队需要休整,再精密的杀人机器也要检修,否则会坏掉。
比如军队在长期征战后,要维持军纪,会随着征战的时间增长而变得困难重重;比如连续的征战,会让后勤补给陷入极度危险之中,后勤补给贯穿在整个新占领的区域,会增加后勤的成本,同时增加风险;比如持续不断的进攻,要维持士气就必须要加到犒赏,改善伙食,会对朝廷造成更大的压力。
影响军队战斗力的因素,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影响,综合因素影响叠加之后,对军队的战斗力会造成严重的破坏。
休整的时间,就是间隙。
大明的军兵刚刚拿下了会宁卫和应昌大捷,就该休整一二,继续进兵的代价,是极为沉重的,军纪会败坏,信仰会崩塌,战争的风险在加剧,任何战败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朱翊钧不知兵,他的军事天赋几乎为零,凭借努力获得了一个不逊于名将的武力,他觉得戚继光说得对,戚继光在这个年代,就是最闪耀的那颗将星。
如果把戚继光日常讲武的内容联系到应昌战场,就知道戚继光在应昌的两次获胜,有多么可怕了。
“俺答汗要是再蹬鼻子上脸,那就不能怪朕了。”朱翊钧朱批了吕调阳的浮票,算是形成了决议。
万士和汇报了下大婚前陛下交待的若干事宜的进度,详细的介绍了下对王世贞这个典型的批评进度和方法,在介绍到三桃杀二士的时候,所有的廷臣眉头都皱了起来。
万士和的手段实在是太恶毒了!恶毒到都是读书人的廷臣们都觉得恶毒的地步。
而且,这万太宰的手段和月台上皇帝的手段,怎么越看越像,难不成是陛下的授意?
陛下忙于大婚,哪有这个功夫?
“老手段,贱儒最喜欢如此,投桃报李而已。”万士和笑呵呵的解释了下灵感的出处,这可真的是贱儒们动的手,不怪他万士和不讲情面,已经逐渐意识到风力舆论重要性的陛下,给了万士和充分的支持,万士和这个读书人展现出了他的灵活底线,那就是没有底线。
兵部尚书谭纶马上就要离京前往应昌,这算是战地巡游,无法亲自上阵杀敌,过去闻一闻还没消散的硝烟味儿,成了谭纶唯一的奢求,这次前往应昌,会带着三百多名庶吉士、翰林、国子监的监生,都是自愿前往,这是一次筛选。
而刑部尚书王崇古开始汇报对合一众的进一步打击,在骆秉良搞出升仙大会后,刑部会继续海捕一切合一众的教士,对其进行全面的清剿和消除社会影响,这个过程是极为漫长的。
“新一轮的抄家开始了。王仙姑供出了账本,涉及的势要缙绅,有二十四家。”王崇古做了最后总结性的发言,抄家还是那样的抄法,饿,饿的他们供出最后一两银子,才会停下。
户部尚书张学颜也奏闻了关于西土城安置迁民豪户,最近到的缙绅,是前礼部尚书陆树声,就是那个张居正举荐,而后背刺了张居正好几刀,最后只落得个被致仕下场的陆树声,陆树声和杨博一起离开了文华殿,陛下还跟杨博说了几句,给了足够的尊重,对于陆树声则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听政的潞王朱翊镠,忽然打了一个哈欠,而后他打哈欠的动作还没进行完,就愣在了原地,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我我我,哥!我就打了个哈欠啊!”朱翊镠欲哭无泪,他真的快哭了,他没有在偷闲,有在好好的听政,打哈欠又不是他的本意,廷臣们的目光,就像是看异类一样。
朱翊钧笑着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事,咱也打了一个,你看,你好好听政,诸位明公,继续。”
皇兄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人,信奉棍棒之下出人才的人,朱翊镠已经很努力去做了。
廷议仍在继续,朱翊镠终于能够理解自己老爹为何要朝会、廷议一言不发了,就这些个朝臣的眼神,真的吓人,眼神里的失望是骗不了人的,人是群居,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无法不顾及他人目光活下去的。
朱翊镠被盯着看的时候,压力真的太大了,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就打了个哈欠,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廷议之后是讲筵,讲筵之后,朱翊钧要前往北大营操阅军马,张宏很有恭顺之心,他没有准备马匹,而是准备了车驾,理由则是马着凉了!
这个理由很好,马生病了,就不能骑马了,那陛下差点被掏空的事实,就没有那么多人知道了。
三娘子一直在等,寝食难安的等,一直等到了大明次辅王崇古、吏部尚书万士和、鸿胪寺卿陈学会一起出现时,三娘子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廷议的结果,对大明有利,对草原更有利。
“俺答汗什么时候死?”王崇古直截了当,三娘子许诺要俺答汗死,她既然许诺,就要履行。
“三年之后。”三娘子十分确信的说道。
王崇古十分不满意的说道:“太久了。”
“那你们大明皇长子什么时候出生?”三娘子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她十分坦然的说道:“我需要一个信物来保证大明皇帝不会在事后把我推出去当罪人,而大明也需要一个信物,来保证三娘子这个人不会背叛大明。”
“这个信物我思来想去,还是孩子最好,草原封王,是我想到最好的和解之法,当然了,大明皇帝觉得我人老珠黄,我可以找一些海拉尔进献。”
王崇古、万士和、陈学会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娘子不敢置信,三个人愣了很久,才看向了彼此。
“不是,你等我缓一缓。”王崇古摆了摆手,他完全没料到这件事,居然是这么个展开方式。
三娘子居然打算自荐枕席,这真的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而在这个离谱的背后,居然有那么一丝合理性。
一个孩子,一个拥有中原和草原血统的孩子,即便是他什么都不会,也会成为和解进程中,极为重要的信物。
三娘子这个年纪,其实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但三娘子觉得自己岁数大,老牛吃嫩草,她还没那么不要脸,想来想去,还是献上海拉尔靠谱些,海拉尔就是草原上的明珠,就是美丽的女子。
只要是有一部分草原的血统,这个草原王能被草原广泛接受,就足够让和解真的进行下去了。
黔国公府在云南就是沐王府,这是成功的经验,分封制和郡县制不总是冲突。
三娘子是个政客,而且很聪明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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