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三百二十八章京师第二阔少邹元标和王谦去嘀咕,这其实不奇怪,因为张居正回朝,影响最大的就是王崇古,吕调阳这个人的性格并不强势,在张居正丁忧之后,在朝士们看来,王崇古是实质上的首辅,那么张居正一回来,就把王崇古的位置给顶了,王崇古现在不上不下,卡在中间十分的难受。
而且作为政敌,王崇古显然必然应该去跟张居正再杀几轮,所以邹元标和王谦嘀咕,就十分的合理。
而且邹元标等人,大抵觉得皇帝留着王崇古是为了制衡张居正,毕竟张党势大,皇帝要制衡朝局,自然需要朝臣们斗起来。
这看似是必然发生党争的局面。
邹元标不清楚,可是王崇古自己清楚,他哪里是什么次辅、首辅,他压根就不去文渊阁坐班。
刑部、永定毛呢厂和西山煤局,才是王崇古坐班的地方,他入阁是为了推行他的政治许诺《天下困于兼并纾困流氓疏》。
流氓,没房没地者称流,无业游手好闲者称氓。
通过办官厂、拓荒等等工具,去安置无产无地无业的穷民苦力,是他一直在做这件事,他一直在履行自己的政治承诺,所以陛下也从来没有把那一缕头发拿出来,赶尽杀绝。
在张居正丁忧之后,朝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皇帝本人在做决策,吕调阳、王国光、马自强在侧辅弼,王崇古完全没有理由和动机,去跟张居正再战一轮。
跟张居正狗斗,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王崇古看着王谦语重心长的说道:“邹元标这些人,显而易见,就是那种投机之人,投机到这种地步,总有一天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而且看不清楚局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他接触了,恐怕会学了张四维。”
“孩儿明白。”王谦虽然平日里像个逆子一样,但涉及到了自己、妻儿老小的性命问题,王谦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决定不跟傻子玩,其实王谦也觉得邹元标脑子缺根弦。
很简单,抛开其他一切不讨论,就张居正本人,这个人太厉害,根本斗不过。
王崇古又不是没试过,当初高拱、杨博、葛守礼都在朝,王国光和谭纶还被普遍认为是晋党的时候,晋党那么强横,都斗不过张居正和他的张党,现在晋党元气大伤,拿什么跟张居正斗去?实力不允许。
对于王崇古而言,张居正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邹元标这种人,根本没面对过张居正,没挨过打,真的不知道疼。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王崇古询问起了正事。
王谦笑着说道:“办妥了。”
邹元标,江西吉水邹氏,师从大儒胡直,是江右心学的代表人物,万历五年的进士,和顾宪成、赵南星,合称东林三君,是东林的奠基人物,在原来的历史线里,邹元标因为反对张居正夺情上奏,被万历皇帝给打断了腿。
可现在,邹元标活得好好的,没有被廷杖,也没有被罢官,还在朝中,他现在在联袂倒张。
邹元标现在还是典型的复古腐儒,他的想法还是传统儒家的那一套,这一次的遴选官考,毫无疑问,邹元标倒在了矛盾说和算学的面前。
艳阳高照,郁郁不得志的邹元标,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凉茶,心里郁闷无比,因为他现在只是以进士的身份观察政务,最近朝中在征召监当官,进士举人优先,甚至可以选择去处。
监当官,兼管勾当买卖的官吏,不入流,手里的权力不大,事情却很多很多。
邹元标不想走监当官的路线,商贾贱人操持之业,堂堂进士,难道去市集跟人斤斤计较?简直是有辱斯文!
但是矛盾说的考核又不是死记硬背就可以过关,因为矛盾说没有固定的答案,甚至考卷里,绝大多数的问题,压根没有答案,是从实践中提炼的一些两难问题。
最让邹元标不能接受的便是自己的不上不下,考又考不过去,去当监当官实践又觉得自我轻贱。
那监当官,进士可以做,举人可以做,秀才可以做,甚至各府州县的吏员也可以做,与这种人相提并论,是邹元标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人的心情不好,就要寄情于物,宣泄自己的情绪,而邹元标有三五好友,时常聚集饮酒作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邹元标有点喝大了,舌头有点卷,一拍桌子,愤怒无比的说道:“张居正欺人太甚!”
“邹兄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伍惟忠喝的少了点,他和邹元标是好友,也是万历五年二甲第五十八名进士,伍惟忠和邹元标还是江西同乡,自然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
邹元标不仅不收敛,还更加放肆的大声说道:“怕什么!那张居正难不成还是千里眼,顺风耳吗?听到了,他难道敢冒着天下大不韪,来教训我吗?他还不让人说了吗?”
“哼!”
“先生是君子,可是陛下就…”万文卿将邹元标拉了下来,摁在座位上,小声的提醒着。
邹元标,酒立刻就醒了一半,等到想起了陛下屡屡监刑,似乎对砍人脑袋十分感兴趣,再想到陛下之前所言:言先生之过者斩,邹元标酒完全就醒了。
刚才那番话,张居正听到,张居正不会跟邹元标计较,可是,那心眼比针还小的陛下,怕是饶他不得。
万文卿也是附和的说道:“你就且庆幸了吧,就刚才你那几句,被朝廷的鹰犬番子给听了去,少不得天牢里走一遭,五毒之刑过一遍,半条命就没了,得亏是先生回朝了,这言先生之过斩的禁令,算是取消了。”
感谢张居正,不是他回到了文渊阁,这禁令已经没了,邹元标、伍惟忠、万文卿这顿酒,是拿自己项上人头在喝。
“至于吗?”邹元标仍在嘴硬,可看他的样子,也是十分清楚的,不是张居正回来,张居正的新政是否合适,根本是个不能触碰的话题。
万文卿看向了伍惟忠,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非常至于。”
陛下的信誉十分的坚挺,在张居正回朝之后,陛下的信誉浑然如玉,完美无瑕,一口唾沫一口钉,主打一个金口玉言,童叟无欺,众生平等。
邹元标一拍桌子,低声说道:“张居正的新政,对大明真的有益处吗?对国朝有益吗?张居正的才学虽然有所作为,可他心术不正,明明是心学门生,却是杀何心隐等同门师弟,更是为难恩师徐阶,他的志向虽然远大,却不切实际,刚愎自用,无容人之能!”
到底是知道怕的,终于把声音放小了些。
“有益处吧,戚帅不是天天打胜仗吗?伱看看那通惠河上的漕船,比那东四胡同的青楼还要热闹。”万文卿想了想十分确信的说道:“对我而言,最难接受的便是,最近青楼那些姑娘,貌丑难寝,脾气极臭。”
青楼女子的质量在严重下滑,万文卿爱逛楼子,只要不那么难堪,他荤素不忌,关灯都一样,可最近,他不去逛了,本来是去愉悦心情,结果每次去都心里堵的厉害。
谁让京师有永定、永升毛呢厂,这两个官厂,招了不少的织娘,入了窑子就是进了贱籍,去报官都要先挨三十板子,除非是杀人的命案,否则贱籍告良家必输无疑,进了贱籍就不是人,去了官厂,辛苦是辛苦些,可既不是贱籍,也能留住钱。
前段时间,聚赌的奸徒,被大司寇给狠狠地收拾了,整个京城地面,连个赌坊都看不到。
“你到底哪头的?”邹元标气急败坏的指着万文卿,这个同榜兼同乡,怎么说起话来,处处向着外人!
万文卿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是我自己这头的,过几日我就要去广州赴任了,做市舶司的监当官,管理电白港市舶,正九品的待遇,如果三年考满皆为上上,可以提拔为七品。”
万文卿走的路线和在京师遴选官考不同,他博的自己能考满三年上上评断,就可以绕开矛盾说和算学的考试,连升三级,获得官身,正九品的待遇是待遇,不是官身。
“你这以后的仕途,那可是三伏天过火焰山,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万兄,你可要想清楚了!”伍惟忠抓住了万文卿的胳膊,脸上极其复杂的说道,这走监当官的路子,大约比科举要容易一些,但也是难如登天。
“我其实还是有些信心的,算学我可是考了九十一分!”万文卿其实也很犹豫,这一走,算是做出了抉择,这日后再想托庇同乡、同榜、座师之下,那想都不要想了,但万文卿还是有些底气的。
万文卿看着邹元标和伍惟忠说道:“那时候,咱们的老师胡直不是说了吗?有良能,有良行,安能致良知吗?”
良能、良行,致良知。
这就是这一派心学的核心理念,不是完全的不讲知行合一,不讲实践,如果再读几卷皇帝和张居正联名的矛盾说,万文卿逐渐也接受了这种命运。
“打定主意吗?”邹元标攥紧了拳头,现在他看万文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同乡同师同榜,而是看叛徒的目光了,这个家伙,不吭不响的报名了广州市舶司的监当官。
“不瞒二位,其实促使我下定决心的不是别的,还是这京师的娼馆根本没眼去看,听闻这广州市舶司那边的娼馆,甚至有红毛番,甚是心动。”万文卿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想法,他这个人有瘾,一天不逛青楼,就浑身难受。
京师这些女子,质量差,脾气大,还不懂琴棋书画,这让对品质有追求的万文卿实在是无法接受,到京师这两年,他都把这京师大大小小的巷子走遍了,真的是质量很差。
到了广州市舶司,可以在一声声靓仔之中,迷失自己,连红毛番都有,可以享受万国风情,就这一点,就对万文卿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你这一辈子,就栽在这种事上了!”邹元标是真的气,这个万文卿居然为了这点下三路的事儿,就选择了背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文卿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摇头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万某没那么大的志向,就好这一口,一天不去,刺挠的厉害,只能先行了,让二位笑话。”
“万兄,确定有红毛番吗?”伍惟忠眼睛一亮,抓着万文卿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我一个表叔在广州当船东,手下有十三条三桅夹板舰,自家开的。”万文卿十分肯定的说道:“那还能骗你不成?”
“同去,同去!”伍惟忠大喜过望,在京师这两年,喝酒都是喝闷酒,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不论,连个陪酒哄自己开心的人都没有,简直是简直了!
万文卿和伍惟忠碰了一杯,心情大好,十分肯定的说道:“好,一言为定,我等你三日,都是自家兄弟,定会款待。”
万文卿可是万氏的嫡系,那个表叔是万文卿他爹的一个掌柜罢了,别说一年两年,就是十年八年,伍惟忠白嫖不给钱,也没关系,士大夫流连忘返之地,就是个招牌,绝对不缺生意,有新场子了,只要带着伍惟忠同去,再题个词,写首诗,这几年的钱都赚出来了,还有富足。
“你们…”邹元标感到了背叛,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放弃倒张大业!
万文卿语重心长的说道:“邹兄,平心而论,张居正的新政,的确是有一些地方,是矫枉过正,不合情理,甚至有些无情,比如他要整饬学政,万历三年把各府各县的生员从数百人,直接砍到了十五人,有些地方,甚至一个生员都没有了,阻碍朝廷选贤;刑罚过于严苛,本能缓判,为了这考成法的考成,也是从严从重;朝中的大臣,强横如王崇古,耿直如海瑞的大臣也是屈于淫威之下,苟且偷安,小臣畏惧先生威罚结舌,言路不畅。”
“可先生一没有带着大明吃败仗苟且,二没有大规模的民乱,那些个刁民也没有拿着锄头镐头砸烂咱们这些缙绅的大门,破开咱们的粮仓不是?内外咸宁,自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以来,可有这样的安稳日子?”
“他能干就让他干呗,咱们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好了。”
万文卿这番劝说,可谓是语重心长,他真的是看在同乡同师同榜的面子上,劝邹元标别再折腾了,再折腾命没了。
事实胜于雄辩,张居正就是再烂,也比严嵩强,比徐阶强,比高拱强,这万历以来,大明未尝一败,也无内忧,即便是清丈还田严刑峻法,可大明有了革故鼎新的景象,大明也再次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至少京郊十里,不是三五成伍,十百成寇,都是江湖大盗。
“还是要倒张!”邹元标满脸通红,愤怒无比的说道。
“为什么要倒?你自己博誉于一时,可曾想过你的亲朋,可曾想过你的父母?我们跟你是好友,你被雷劈的时候,把我们也连累了!”万文卿一直好言相劝,结果这邹元标就是不听,万文卿也有了火气,怒气冲冲的训斥着邹元标。
万文卿猛地端起一杯酒更加大声的说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觉得倒张有名望吗?博誉就能平步青云了吗?没门!世态变了!”
“今天这杯酒,饮过之后,从此路人!”
万文卿一饮而尽看向了伍惟忠,十分平静的说道:“伍兄,此去经年,自有良辰美景,若是有意,我在广州等你。”
万文卿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伍惟忠看着邹元标悻悻的说道:“你…好自为之,万兄,等等我!你之前说要带我一起的!”
伍惟忠走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万文卿的身影了,因为万文卿已经进了另外一个包厢。
包厢里赫然坐着爱看热闹的大明皇帝朱翊钧,没错,隔墙有耳说的就是皇帝陛下,这个邹元标的事儿,王谦禀报到了皇帝这里,才有了朱翊钧出门看热闹的事儿。
万文卿的仕途,可不是三伏天过火焰山,陛下就是那太上老君,罩着万文卿。
“参见皇爷爷,万岁泰安。”万文卿跪在地上行礼。
“你家恩师,胡直。”朱翊钧手虚伸指了指旁边的胡直,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师徒有七年没见了吧。”
万文卿抬起头,惊讶无比的说道:“先生?”
“你做得很好,为师十分欣慰。”胡直满是欣慰,他从广州坐了五天的水翼帆船,一上岸,居然罕见的晕地,这缓过神来,才觐见陛下,刚觐见,就被陛下给拉来看热闹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徒弟邹元标,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谢先生赞誉。”万文卿再次叩首,胡直是大儒,而且是讲良能良行致良知的大儒,教导这些弟子,十分用心。
“免礼吧,赐座。”朱翊钧看向了胡直,就是典型的儒学士的打扮。
胡直的心学和张居正的心学又不同,张居正认为这人只要肯知行合一,就能致良知,可是胡直认为,首先要有良能,才能有良行,才能致良知。
没有那个天分,就没有良行,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认知就错的更多了,就不能致良知。
在这方面张居正更像保守的儒学士,讲究一个有教无类,而胡直这个学说的风格,就是救不了就直接放弃。
“万文卿,你真的要去做监当官吗?”朱翊钧对万文卿的选择,非常好奇。
大明的监当官制度,在南衙和各大市舶司开始试行,张榜之后,有些举人应征,万文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士应征,朱翊钧还以为这些个进士们,万万不会脱下长袍去监察勾当。
“是。”万文卿想了想说道:“家里海贸,父亲早年弃儒从商,学生从来不觉得从商是什么贱业,学生其实挺擅长做买卖的,若是仕途不顺,学生就回去继承家业。”
开海的豪商都很有钱,而且吉安万氏,可是个开海的豪族,一个掌柜就握着十几条三桅夹板舰,万文卿家里有三桅夹板舰近五十余条,在电白、月港、新港等地,都有自己的产业,是不折不扣的豪族。
万文卿始终不认为皇帝和张居正的政令有什么问题,他们家富,江西人尽皆知,陛下也没为了钱把他们家给抄了,那松江孙氏是朝廷的走狗,他们万氏可不是,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陛下的信誉是极好的,不干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儿,陛下才懒得理会你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万氏富得流油,没有被抄家,的确是站的正,骆秉良尽力了,万氏腚底下脏事也不少,但都够不上抄家的标准。
“你刚才和邹元标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去广东就是为了那点事儿?”朱翊钧神情复杂的问道。
“是。”万文卿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回答极为果断,家里应有尽有,就喜欢这个。
“嗯。”朱翊钧只能说人各有志了,人家喜欢,大明又不禁止,只能随他去了,皇帝有点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肯答应邹元标一起倒张呢?”
万文卿再次选择了直言不讳的说道:“太岳先生横强,邹元标这么说,让学生想起了西游记里的一幕,那九头虫对波奔儿霸说:你去干掉唐僧师徒。”
“学生才几斤几两,充其量就是个奔波儿灞,没那个能力,就不参与此事了。”
朱翊钧频频点头,看着胡直说道:“自知之明这个东西,是个好东西啊。”
都是胡直教出来的学生,但是差距十分的大。
胡直是犹豫犹豫再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面有不忍的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给邹元标安排个边方垦荒的事儿吧,他并不蠢笨,现在就是迷了,一事无成,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去边方干几年活儿,就清醒了。”
朱翊钧敲了敲桌子,玩味的说道:“胡先生知行不一,总是宣扬着该放弃的时候放弃,没有天分就不要浪费精力,今日胡先生为弟子求情,略显不智。”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耳提面命多年,老朽无能,教徒不善。”胡直背后升起了一层的冷汗,陛下年纪小,可是这手腕硬啊,这邹元标的知己,都是皇帝的人。
“胡先生既然开口了,那就送到应昌去垦荒吧,三年五载,必有结果。”朱翊钧思索再三,如此决定。
朱翊钧起了一念仁心,其实不复杂,因为在原来的历史线里,邹元标在天启年间,为张居正不断奔走平反,说: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
邹元标因为上奏说张居正被夺情不为人子被皇帝打断了腿,抱着一条腿为张居正平反,总归是贱儒的影子里还带着一丝的正气。
那时候张居正的门下早就散的散死的死,朝中阉党和东林倾轧愈演愈烈,给张居正平反,得不到什么好处。
“臣叩谢陛下圣恩。”胡直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大家都说陛下暴虐成性,胡直并没有看到陛下身上的暴虐,邹元标作为进士,入刑部考察政务,是朝士,非议大臣必然获罪,最少也是流放。
朱翊钧和胡直说起了心学和矛盾说,皇帝发现,这胡直的心学,是有些东西的,他主张的那些道理,十分契合矛盾说,算是大明社会意识的补充。
在结束了奏对之前,朱翊钧忽然开口说道:“万文卿。”
“学生在。”万文卿赶忙回答道,陛下今天是来瞧热闹的,能在走之前,给陛下陪酒,够他万文卿吹一辈子了。
“你和王谦关系如何?”朱翊钧看着万文卿问道。
万文卿俯首说道:“莫逆之交。”
“你们天南海北,怎么就莫逆之交了?”朱翊钧一愣,看来这个万文卿成为进士里面唯一的监当官,怕不是这个王谦给万文卿挖的坑,这味道太熟悉了。
万文卿思前想后俯首说道:“王御史和学生同窗,他…比学生还有钱。”
果然,王收买还在发力!
王谦一次次用银子证明了银子作为天然货币被广泛认可,王谦真的很有钱,万氏的钱是万氏的钱,万文卿花多少,还要看老爹的脸色,他还有兄长和几个弟弟要争夺家产。
王谦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
回宫的路上,朱翊钧走到了半道突然对冯保说道:“冯大伴去趟王次辅的府邸,问问王谦这次说服万文卿花了多少钱。”
冯保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西苑广寒殿,告诉了陛下,王谦和万文卿的社交,一共花费了三万余银,主要是从南衙找花魁过来有点贵。
“三万两!他老王家就是再有钱,能受得住他这么霍霍吗!三万两,能买三百万斤猪肉了,整个京师的猪价都得涨三分银!真的是,真的是!给他报!给他报!”
“唉,到底是给朝廷办事。”朱翊钧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的是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三万银,十六分之一个隆庆皇帝的皇陵了!
给朝廷办事,自然不能亏待,这王谦可能聪慧程度上稍逊严世藩,可是这出手阔绰上,堪称京城第二阔少!
京师第一阔少,当然非皇帝莫属,一出手就是一千万银投资开海,王崇古都得联合晋商才能拿出一千万银来。
冯保赶忙说道:“王次辅说,若是报销,投入南衙开海就是。”
“这还差不多,算他王谦有点恭敬之心。”朱翊钧这脸色才缓和了下来,还是知道体朝廷振奋之意。
言先生之过斩的禁令,维持到张居正回朝,这是之前就确定过的,张居正都回来了,自然解除禁令了。求月票,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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