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工作日的上午,林为民在办公,蒙伟宰突然找到了办公室。
“您老怎么来了?”林为民起身给蒙伟宰倒了杯茶,拉他坐到了沙发上。
“找你有点事。”
蒙伟宰喝了两口茶,正色道:“雁冰文学奖获奖作品定下来了!”
第三届雁冰文学奖按理说应该在88年举行颁奖,结果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硬生生拖到了今年,蒙伟宰是今年新上任的评委。
林为民闻言眉梢轻挑,“我落选了?”
评上奖了,也用不着蒙伟宰亲自跑一趟。
蒙伟宰的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是。有评委同志提出你已经连续获得两届雁冰文学奖了,再获奖就是蝉联三届,有点影响评奖的公平性。评委会的意思是,今年奖项就不给你了,下届伱来当评委,怎么样?”
“评委会这是跟我商量还是通知我啊?”
林为民话中带着几分揶揄,蒙伟宰无奈道:“算是跟你商量。”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蒙伟宰道:“明知故问,这不是怕你闹事嘛!”
“你好歹也是评委之一,就不能帮我争取争取?”
“我倒是想帮你争取,我一个新评委,再说谁让你小子前面连得两届?这届评奖耽误了快三年,现在获奖作品评了七部,再把你加上,都快烂大街了。还有你之前非得退出文协,现在报应来了吧?”
林为民不理他的话,问道:“那你跟我说说,都有谁得奖?”
蒙伟宰迟疑,说道:“你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这嘴你还不放心?”
蒙伟宰的眼神透露出一句话,你是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啊!
在林为民的眼神催促之下,蒙伟宰才将这届拟定的获奖作品和作家讲了出来。
林为民听完了名单,蹙眉问道:“你不说获奖作品多吗?那柳飞羽的小说咋还在里面?他不是评委吗?”
蒙伟宰的脸色尴尬起来,“这个……确实是不太妥当。本来入围名单是没他的小说,可在评选过程中有一名评委提议,又有两名评委附议,程序规定这种情况下可以评选。”
“然后他就得奖了?”林为民冷笑一声。
蒙伟宰沉默,脸色有些挂不住,长叹了一声。
这种情况属于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套用范大将军的一句话:脸都不要了!
“巴老一退位,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巴老是前两届雁冰文学奖的评委会主任,到了这一届因为身体原因,退出了评委会。
蒙伟宰有些气闷的站起身,他今天来也是无奈,他是评委,又和林为民关系亲近,这个差事他不来谁来?
“老蒙,我说话难听你别见怪!”林为民说道。
蒙伟宰摆摆手,满脸严肃,“这事情办的确实不好,你有牢骚也是正常的。”
踱步了几圈,他又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见?我总得给评委会带回去个态度。”
“一个好好的评奖,变成了送人情,再搞两届?是不是要变成分猪肉了?这样的评委会进去干什么?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进的!
我的作品没得奖,评委会的理由我可以接受。
不过柳飞羽的小说得奖就过分了,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评奖的公信力何在?
他的那部小说艺术价值乏善可陈,不是所有歌颂伟光正的小说都是好小说,那部小说配不上雁冰文学奖,不能得奖!”
蒙伟宰看向林为民,“你什么意思?还想改变评委会的决定?”
“为什么不能?劳烦您给评委会带个话,想让我不说话,很简单,把柳飞羽的小说从获奖作品里踢出去。”林为民态度强硬道。
蒙伟宰劝道:“为民,我不是向着他说话,但你这个想法恐怕不太现实,而且太得罪人了!”
林为民摇摇头,“我知道柳飞羽资格老,又是三届评委,他那部小说还是我们出版社出的,可出版社都没替他报名,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这帮人现在这么干,等于是毁了雁冰先生和巴老的一片苦心!”
“他作品参评之后已经退出了评委会。”蒙伟宰说道。
“他退出评委会重要吗?为什么不在别人提名他的时候断然否决,然后退出评委会?
作品提名通过了,才想着退出评委会?还有,他是这一届退出,又不是终身退出!
什么意思?拿大家当傻子?”
林为民说着语气激动起来。
柳飞羽这操作确实有点骚。
评委会的评委抬头不见低头见,只要提交了作品,谁还能好意思不让他得个奖?不都得采取配合的态度吗?
蒙伟宰提醒道:“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人家会说你是公报私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林为民和柳飞羽的梁子在国内文坛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在公开场合上,林为民也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
程早春等人之前还打算给两人当个和事佬,却被林为民很不给面子的拒绝。
“老蒙,这你就说错了,我这是私报私仇!我得的奖多了,差这一个雁冰文学奖?”
见林为民态度异常的坚决,蒙伟宰也不再劝他,“那我回去跟大家说一声吧。”
“你别篡改我发言啊,照实了说!”林为民叮嘱道。
蒙伟宰瞪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怕得罪人啊!”
林为民面露不屑,“和光同尘的人多了,不差我这一个。对了,你提醒我了,我得给巴老打个电话。”
“你小子别闹事!”
林为民挖苦道:“老蒙,你看你心虚了不是?你们也知道这事办的不地道。”
“唉!你小子就不能理解理解我的难处?”
“理解归理解,可你也不能不让我说话啊!”
蒙伟宰无奈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下届打死我都不参与了!”
他又看向林为民,“你愿意打电话就打,不过我可提醒你,你这么干,是把巴老架在火上烤。”
其实蒙伟宰还有个情况没有说,同为评委会评委、同时又是雁冰文学奖组委会秘书长的玛拉沁夫也有一部作品《茫茫的草原》被列入参评书目,人家选择主动撤下了参评作品,继续担当评委。
这是要脸的。
蒙伟宰知道说了这个情况更是火上浇油,还不如不说。
林为民想了想,“那先不给巴老打电话了。你把我的话带回去给评委会,这事他们要是不给个明确的说法,回头我可‘炮打司令部’了!”
蒙伟宰郁闷的离开了国文社。
在他走后,林为民也在思考。
雁冰文学奖他连得两届,再得也没什么意思。
但他不在乎,不代表别人能胡搞。
他的小说质量够得上评奖,评委会以他获奖次数太多,这一届的评奖作品又太多,希望他发扬风格,这他可以理解。
可问题是,你们前脚让别人发扬风格,后脚自己吃相难看的要死,这就说不过去了。
对于这种不要脸的行径,直接怼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林为民正愁新小说没灵感呢,这回雁冰文学奖的事倒是给了他一些灵感,他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金庸作品集已经进入了排版阶段,通文社现在光有编辑部,封面、装帧设计仍由国文社来负责。
李学刚来跟林为民沟通书的封面和装帧风格,国文社的图书封面、装帧设计向来是厚重、朴实的风格,林为民觉得通文社在风格上和国文社要有所不同。
“好,那我再去跟叶老师沟通。”
李学刚走后,林为民继续在办公室里写作,直到下班。
第二天,林为民上班的时候接到了陈先生的电话。
陈先生也是这一届雁冰文学奖的评委,而且跟柳飞羽一样,也是三届老评委。
昨天蒙伟宰回去,跟评委会的一群评委发了一通火,大家以他和林为民关系好为由,逼着他去跟林为民提前通通气。
可这事评委会办的确实不地道,他在林为民那里闹的很没面子,蒙伟宰没有办法怪罪林为民,只能把火发到评委会身上。
陈先生给林为民打电话,还是想劝他息事宁人。
陈先生当年在文研所时就认识林为民,这些年时间每年总会在一些场合上见到,算是熟人。
林为民听完陈先生在电话里的劝说,说道:“既然陈先生您开口,我肯定要给个面子。我只提一个要求,柳飞羽得奖可以,他不是‘高风亮节’退出了本届的评奖吗?那就干脆一点,从此以后退出雁冰文学奖的评奖。您觉得怎么样?”
陈先生听完他的话,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为民,你这是何苦呢?”
“先生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就是,雁冰文学奖是根据雁冰先生生前的遗愿所创,巴老、您还有各位前辈为了这个奖项可谓费尽心力,经过两届的发展,已经成为国内文学界最具公信力和权威性的文学奖项。
现在有人想以这份奖项的公信力和权威性谋自己的私利,这毁坏的不仅是雁冰文学奖的名声,更对不起雁冰先生的在天之灵!”
“那真话呢?”
“真话嘛!”林为民咂么咂么嘴,“我跟柳飞羽有仇,我不得奖他得奖,看他不爽!”
陈先生问道:“你不怕有人说你是小人?”
“与其当个和光同尘的君子,还不如当个坦坦荡荡的小人!”
林为民的话掷地有声,再次让陈先生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半天,电话那头终于响起他有些疲惫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你的假话更像真话?”
林为民笑了笑,“真假重要吗?终究是说在别人的嘴里,至于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又有谁会在乎呢?”
“为民……”陈先生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我不如你啊!”
发烧了。前几天去医院,检查说亚甲炎,大夫问有发烧症状没,我说没,以为自己症状轻,原来不是轻,而是还没来呢!
浑身酸痛还带病更新,这难道不值几张月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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