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明入京继位第410章、收礼收到手抽筋封赏确定,功臣们才有新的身份和冠服在万寿圣节时向皇帝道贺。
收复失地给大明带来的好处还没全面体现,但论功行赏的范围可不仅仅是武将。
像张孚敬、夏言、杨慎他们,虽不加官进爵,但都有恩衔、财物的赏赐。
将士的犒赏银子要从国库出,这一批爵衔、恩衔、功衔将来的额外俸银也是国库出,但此刻对有名有姓文臣武将的实物赏赐则是朱厚熜自己这边拿出来的。
当天拿出去很多,到了第二天,则是收礼时刻了。
是皇帝的生辰,这贺礼自然都是给皇帝的,进内承运库不过分吧?
天刚亮,朱厚熜仍是从坤宁宫睡醒的。
回京时孙交已经薨逝归葬,孙茗悲伤了许久。
做皇后已经多年的她虽绝不会因此误了其他事,但朱厚熜也知道,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只怕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不论出于关心她的心情,还是出于后宫稳定,与后宫妃嫔们久别近一年的朱厚熜回到紫禁城后与孙茗呆一起的时间最多。
等到洗漱完毕,先是阖宫妃嫔、皇子皇女们到了这边向他道贺。
大一点的孩子,自己准备了礼物。
小不点们,则自然是他们的母亲帮忙准备。
朱厚熜一眼看去,心中感慨。
也许得益于他在后宫倡导多年的“健体术”,还有他对于幼儿抚养更不一样的要求,又或者是后宫里暂时稳定的秩序,他的孩子们夭折的极少。
如今,也只是出过当时的安嫔难产,而其他皇子皇女之中,也只是有一子两女相对体弱一些。
现如今,朱厚熜已经有六个皇子。
其中,正宫诞下两子。嫡长子朱载墌已被册封为太子,嫡次子嘉靖八年出生,现在才四岁,取名朱载墀。
其余四个皇子,则分别是贤妃所生的皇长子越王朱载垺,静嫔张晴荷嘉靖九年所生的老五朱载墫。老三朱载垠已经七岁,他母亲却是卡萝丽娜,而最小的老六朱载垣则是出身朵颜的塔娜在嘉靖九年底生下的。因为出身,他们俩的母亲目前都只是昭仪。
除了儿子之外,女儿则有九个。
说来也巧,当时安嫔之事后,朱厚熜其实“雨露均沾”了一段,但是嘉靖八年集中出生的五个孩子里,却仍是只有孙茗一人生下皇子。
而这两年,因为御驾北征,宫里自是再无喜讯,只有文素云现在肚子又大了,不知道她这第三个孩子会是男是女。
眼下十五个孩子一齐跪在地上贺“寿”,朱厚熜不禁在心里自己吐槽了一句:这要是一点都不节制,恐怕规模还要大上两三倍。
身体好、女人又多的问题就在于确实会很能生。
而朱厚熜看了看一旁鄂尔多斯部刚选入宫、今天要册封为婕妤的阿嘎如,心里嘀咕着有些新人也好。
说来真是奇怪,原先那些都呆在宫里之后,月事都离得越来越近了。
朱厚熜以前并不曾“钻研”过这些,哪知道会这样?如果一直保持这个速度,等到自己五六十岁了,岂非孩子几十上百个?
胡思乱想当中,随后便美滋滋地赏赐了孩子们一些小物件,又问了问各宫用度,这才起身先去向蒋太后问个安。
蒋太后已经五十七了,老态渐显。
如今虽是太后之尊,但并不意味着她一定会很长寿。
朱厚熜所记得的,她好像走在张太后前面。
张太后如今仍被幽居于仁寿宫。当年被撵去西苑“静养”,待后来那边彻底划为皇明大学院,就接回了她旧居的仁寿宫。虽然仍旧是慈寿太后之尊,但如今的仁寿宫才是宫里彻彻底底的“禁忌之地”。
今日宫里喜气洋洋,皇帝万寿圣节,仁寿宫倒也得了一些赐下来的美食。
金祺惦记着的那个出身朝鲜的老太监李珍,现在就是仁寿宫的掌事太监。
他虽然可以递出一些信件出去,但那也是要经过司礼监审查的,哪里敢多嘴?
现在张太后仍只在佛堂前枯坐着,李珍问了她几遍没得到回音,也就懒得再多嘴。
院里的草都深了,可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也懒得细细打理,个个都只在那懒洋洋地晒太阳、闲聊。
外面的喧闹与他们无关。
前朝那边,奉天殿虽改名叫了国议殿,但奉天门仍叫奉天门。
此刻奉天门内外,也都在做着准备。
昨日是阅兵,今天则是贺寿了。
仪仗和乐班都不缺,此刻文武群臣、外国使节们,则都在午门外等候着。
昨天新受封的国公们自是耀眼至极,郭勋、李全礼、朱麒都笑得合不拢嘴,严春生则谦虚谨慎一些。
那些老勋臣能肆意一些,但他这个年轻的新国公则不敢不小心。
功劳立猛了,以后应该只是多带带徒弟,按皇帝说的,培养出素质更高的京营。
是的,郭勋、李全礼、朱麒已经可以只在五府任个都督开启养老模式了。
特战营也不是只有严春生一人立功。现在特战营由另一个因功封了伯爵的将领带着恢复元气,而严春生则要去三大营练兵。
这一轮调整,是必定会有的动作。
等到了时辰,先是新封的四大国公分别赴祭天、地、社稷三坛和太庙,而其余人则于午门之外列队瞻仰英杰殿及两侧碑林——这是新增加的礼仪流程。
对大明臣子来说,皇帝不断强调这英杰殿与碑林的意义。这一战之后,英杰殿里虽没有现在就加什么人,但两侧的碑林会多少四个,那是这回战死沙场的高级将领。
而对外国使臣来说,他们因此知道了大明天子还有这样用死后名声收服群臣忠心的手段。而这些能名列此处的英杰事迹,也证明着广袤的大明有多少层出不穷的英雄人物。
到了远处的钟楼响了十声,午门洞开。
向大明天子的觐见、恭贺万寿圣节,这才正式开始。
李在藩国使臣的队伍中走的位置相对靠前,因为朝鲜与大明的关系一直相对稳定而牢固。
走过了长长的门洞,他终于见到大明天子的皇宫内部是什么模样。
内金水桥两侧,森严的守卫不是众人视线的焦点,高大的奉天门气势雄浑。
此刻,首先是在奉天门内外的禁卫们手执的大明三辰旗太过耀眼。
如此多的旗帜,既是这特别之日的视觉点缀,也传达出国力之强盛、大明天子之尊贵。
朱厚熜坐在国议殿内的宝座上,今天的流程将很长。
其中最长的,自然是大明两京一十六省六边区一都护府、诸多藩王勋戚、二品以上重臣、省级乡贤院正陪及藩国藩族对大明天子万寿圣节的单独恭贺、献礼。
皇帝登基以来,万寿圣节都不怎么重视,这是唯一一次大操大办,还带着重要的内外目的。
而随着大明内外局势的稳定,不管是大明之内的臣子还是藩国藩族使节,都知道这是一个影响未来十年甚至更久的、能与皇帝面对面树立印象的机会。
哪怕每个人只给一两分钟,递上一道贺表,说上几句话,由礼交部的官员唱出他们所献贺礼的名录,总共需要的时间也不短。
朱厚熜也只用和气地一一说两句客套或勉励的话,然后便享受着“收礼收到手抽筋”的快乐。
以生日的名义,在大战花了许多钱之后收一收礼嘛,不寒碜。
收到手之后,再向皇明资产局多注一些资,多买些国债,这叫集中财力办大事。
仪式进入到尾声,刘龙忽然匆匆走到了张佐旁边耳语两句,而后张佐把他递过来的奏本呈到了御案。
朱厚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听着跪在下面的柔佛王子称颂,一边翻开来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他先凝了凝眉,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礼贺环节结束,终于可以开始赐宴之后,又听那边唱名道:“吐鲁番汗国苏丹满速儿遣子沙汗,恭贺大明皇帝陛下万寿!”
张孚敬、夏言、唐顺之等人都愣了一下,之前名单里可没吐鲁番汗国。
从弘治十七年满速儿即位后,吐鲁番先灭哈密,又屡次侵犯肃州,和大明的关系是很不和睦的。
虽然也说臣服于大明,但他们可没有接纳大明去设置宣交使馆。
嘉靖六年之后虽然没有再明目张胆地大举侵犯肃州,但哪怕去年底大明复套的消息传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吐鲁番可没有传达过新的态度。
现在为什么突然把儿子派到了京城来?
而且看这模样,竟好像是临时安排、一路飞奔而来。
唐顺之和夏言面面相觑:如果说西域有变,也没有边关急报抵京。
其实只要他们到了青甘边关,自会先行急递奏报京城,然后再一路看护抵京。
现在他们哪冒出来的?
疑惑萦绕在他们心头,但皇帝既然已经点头了,他们就没在这个场合做什么。
大殿之外,还真的进来了两人,前面的人年轻,后面的则年纪大一些,但都看起来比较疲惫。
“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吐鲁番之主苏丹满速儿恭贺您的生辰。您的英名在天山南北无人不知,我奉父汗之命,为您带来吐鲁番的珍宝和骏马……”
话是由后面那个老者转述的,所以他们还事先带来了说话流利的通译。
朱厚熜等礼部官员念完了他们进献的贺礼之后,这才开了口:“听说你们星夜奔驰,越过荒漠和草原,这才能在今天匆匆赶到京城。一路辛苦,满速儿有心了。他的礼物,朕收下了。”
皇帝话中传达出来的信息让夏言和唐顺之心头一动。
星野奔驰越过荒漠和草原,而大明事先并不知道,那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赶时间,他们一路从吐鲁番绕过阴山和大沙窝北。
今天才赶到京城,只怕是从离京城最近的朵颜部附近过来的。
宣宁边区刚刚才设置,真正严密的防线仍旧是边墙。
只能说,边关的急报和他们几乎是一样的速度,皇帝那里应该已经收到具体信息了,这才使得那边的人擅自做主放行。
既是因为贺寿的特别,也必定是这沙汗带来了足够的诚意与重要的情报。
俺答!
对许多朝廷重臣来说,心头都冒出了这样的答案。
大典按部就班,接下来是赐宴。
能呆在奉天殿里的,是藩王、公侯伯、参策和藩国正使。
朱厚熜并没有着急的意思,因此那明显眼神中压抑着焦急的沙汗也只能先坐着。
今天衮必里克依旧盛装,安乐公的献舞并非唯一的节目,反倒好像是酒酣之后的性情——他主动提出来的,因此在沙汗、金祺这样的人看来,是败者对胜者的极度恐惧,只为求活。
作为他懂得形势的回报,大明天子赏赐了他宝票三张。一共一百七十两银子,不少了,但并不整齐。衮必里克弯腰捧着三张宝票谢恩,只觉得大明三位雄主的半身像很沉重。
但皇帝说的话很和善:“鄂尔多斯诸部既已臣服归附,朕盼安乐公传告族民,放下昔日恩怨,在大明安居乐业。朕已下诏,册封阿嘎拉为婕妤,以后便都是一家人。”
“臣谢皇帝陛下、伟大的博格达彻辰汗宽仁之恩,臣一定传告诸部,从臣到婕妤,诸部的每一个子民都将恭顺侍奉陛下。”
朱厚熜笑着点了点头:“舞得极好,赐酒,再饮一杯。”
衮必里克心里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样呢?卖了个舞,得到一百七十两银子,接下来这段日子的生活能宽裕一些。
只有真正让大明皇帝放心了,他才能成为真正有俸禄的外藩王公。
但衮必里克不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一天。
有来有回,之前只是收礼。现在赐宴环节,藩国藩族使节起身出列再次贺寿敬酒时,或多或少也得到了皇帝的赏赐。
有过经验的使节不无感慨:如今的大明天子太抠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以前来朝贡,或者他们的先辈们过来时,总会得到更多的回赐。
但现在呢?
是数额不算多的大明新钱,是一些书画。
意思意思的感觉。
但他们也没法子,同时尽力保持着清醒,因为下午的事情更重要。
赐宴之后,就将是皇帝一一接见各藩国藩族使节,和他们聊一聊后续的“双边关系”——在大明礼交部官员提前给到他们的安排公文里是这么写的。
排在第一的是朝鲜,排在最后的是吐鲁番。
朱厚熜移驾国务殿,其他使节只见金祺与李先被带着往后走去,而他们仍旧停留于大殿之中等候。
除了在这陪同他们的国务大臣张璧和礼交部尚书刘龙,他们分明看见吐鲁番的使节被请出了大殿,往西南方而去。事先离开往那个方向去的,还有他们的总理国务大臣和军务会议总参谋、河套总督、青甘总督。
国务殿里,朱厚熜不玩虚的,第一句话就让金祺心惊胆颤。
“既知鸭绿江中威化、兰子、黔同诸岛俱为上国地方,何以仍就奏请劝离辽东百姓不上岛住种?”
“皇帝陛下明鉴,先是嘉靖四年鄙国领议政南衮进谗言奏请上国,又是去年领议政郑光弼所为。此二人皆为佞臣,如今郑光弼已被逐出朝廷,鸭绿江中诸岛既为上国地方,鄙王焉敢狂语与上国争境、请禁上国军民住种?”
李不由得低下了头。
都是士林派出于朝鲜的利益,这才担忧“门庭受害,永世无穷”。
这事原本不是不能奏请天朝开恩,几个岛而已嘛?
但昨日阅兵之后,金祺现在被大明天子这么一问,立刻就表明了态度,放弃了这种希望。
朱厚熜淡淡地点了点头:“李怿既明理,朕就放心了。”
金祺心里只记着一件大事,试探地问了问:“朝鲜立朝以来,一直恭顺大明。鄙王自得睿宗皇帝陛下恩准,这些年来常常惦念鄙国太祖宗系之误。如今天朝四境安定,众正盈朝,鄙王命外臣奏请陛下,大明可有重修会典之计划,正鄙国太祖之宗系?”
“重修会典?”朱厚熜笑了起来,“会典是要重修的,朕推行新法,官制大改,现状是大异于会典所载了。只不过,大明新法常改常新,虽有人进言奏请重修,朕却还没打算这么早定下来。”
金祺哪里敢劝皇帝立刻去进行这件事,他所求的只是新皇的态度。
“外臣斗胆,不知陛下可否恩准鄙国之请,降下明旨,以安鄙王之心?”
“宗系确是大事,李怿挂怀此事,也是一片孝心。”朱厚熜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话锋却是一转,“朕听朝鲜宣交使奏来,李怿后宫不宁,去岁又有大事,竟致于赐死庶长子。昔年,李怿便假燕山君之名,奏请辞位,如今又有宗室人伦大祸。李怿盼朕降明旨正宗系,可是另有隐情?”
李心头一震,金祺冷汗都冒了出来:“回……陛下,既知上国会典所载朝鲜宗系有误,鄙王自不能留诬于天朝典籍。废福城君窥伺大位,先有灼鼠之罪,复以文字诅咒鄙王、王世子,实在罪无可恕。鄙王痛愤之余,不得已才明正典刑,以安内外……”
朱厚熜翘了翘嘴角,不予置评。
沉默之中,气氛很诡异,金祺的心跳动不已。
随后,才听大明天子开了口:“你是李怿的次子?”
“……臣正是庶次子李,贱名有辱圣听。”
“李成桂也是你的祖宗,伱也是来奏请朕重修会典,正朝鲜宗系谬误的?”
李不得不跪拜下来:“恳请皇帝陛下恩准。”
“孝心可嘉。朕观你举止有度,谈吐不凡。朝鲜风物,朕也颇为好奇,你可与朕讲说一二?”
金祺呆呆地看着大明皇帝似乎对李有了兴趣,而发问之后更是显得对他越来越欣赏。
到最后,朱厚熜竟叹了一口气:“虽不知李怿的王世子如何,但只看他教养出你这样的儿子,想来那福城君确实是自取其祸。也罢,看在你亲自远赴大明来请办此事,朕便看在你孝心的份上降一道明旨。《大明会典》若定了重修之日,这回定会勘正你朝鲜宗系之误。”
李心头恐惧非常,此时却不得不跪下谢恩。
金祺就在这里啊!
搞了一通,完成这项使命竟然是因为他的表现得到了大明皇帝的欣赏吗?
他是庶次子,他不需要这份来自大明天子的欣赏。他回去之后,金安老能给他好果子吃?
然而朱厚熜还在继续加深他的恐惧:“你虽与朝鲜王位无缘,但朕观你颇有才干。这大明与朝鲜通商事,与过去朝贡颇为不同,你若不急着回去,便留在京城花上几个月,研习一下大明边市条例,再回朝鲜把通商事教他们办得好些吧。两利之事,不能老是像过去一般,不明白大明真正需要哪些货物。”
“……外臣领命……”
李心里急得不得了,这还敢回去吗?
您对我是不是太高看了一些?这么欣赏我,士林派残党会继续凑过来的,您这是要害死我!
不过不论如何,他至少可以不用先与金祺一起回去。
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方设法利用这几个月就此留在大明。
而这时朱厚熜又问金祺了:“昔年日本争贡,害大明百姓,朕令断绝其朝贡。这几年,边市那边倒是有不少你们朝鲜贩过来的日本货物,莫非现在他们是通过你们来倒一道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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