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坝南方,一排平房前的大块空地,张叔搓了搓手,语气不悦。
打狗还看主人呢,他这个主人站在旁边,看着自家狗挨打,像话吗?
不像话!
刚才小姜打狗,一巴掌给狗扇出去2米远,看着是唬人,但张叔乃是杀猪匠。
天天接触的东西和普通人不一样,想当初,他最忙的时候,刀起刀落,一天能杀6头猪。
再操着剁骨刀,剁骨剁肉,他半辈子的本领,全在胳膊上。
平日里吃的又好,猪下水,猪大肠,从来不缺,张叔吃的特别健壮,那胳膊瞧着,比别人大腿还粗。
横肉甚至长脸上了,按照别人说,他一身煞气,能吓哭小孩子。
“掰扯掰扯?”隔壁大爷坐在门口两侧的台子上。
听见这句话,他不由分说的劝道:“小张,你多大年纪了,跟人家小姜计较啥子?”
张叔眼睛锐利,嗓门不小:“我不是见小姜力气不小,打算试试他手劲吗?”
“以后他学习不好,跟我学杀猪,一辈子不用愁。”
薛楚楚脸色古怪,看着身旁气质出众的姜宁,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杀猪的场面。
姜宁拍拍薛元桐,对她说:“以后哥杀猪了,你天天有吃不完的猪肉,开不开心?”
薛元桐幻想了一番,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向往:
“我想吃猪尾巴,你杀完猪给我留着!”
小时候有次妈妈做了红烧猪尾巴,丝毫不油腻,特有嚼劲,Q弹可口,别提有多少好吃了。
可惜,后来她让妈妈去买,街上根本买不到,如果姜宁学杀猪,她岂不是天天吃?
张叔听到小薛的话,也乐了,“行啊,我家里有一条猪尾巴,小姜,咱俩掰个手腕,你能撑10秒,我立马给你送过来。”
说着,张叔抖了抖他强壮无比的大臂小臂,看起来相当唬人。
男人么,互相比谁力气更大,掰手腕是个不错的方法。
隔壁大爷见只掰个手腕,没再阻止,大家是邻居,打架反倒伤了和气,掰手腕倒是不错。
隔壁大爷其实也好奇,姜宁他知道,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之前田地里的石磙他帮忙弄出来的。
今天又打狗,足以见得力气绝对大。
至于杀猪的小张,那自是不必说。
薛元桐听说有猪尾巴,开心了一阵,随即,她清澈的眼眸中,荫掩着忧心。
掰手腕听着不算什么,可是上次妈妈骨折住院,同病房有个病人,就是因为扳手腕,用力过度,硬生生的掰骨折了,所以这项运动具有一定风险。
她可以不吃,但姜宁不可以有事。
她打量了强壮的张叔,又拉拉姜宁衣角。
姜宁回身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朝张叔道:“行,咱们练练,看看我有没有杀猪的机遇。”
张叔见他同意,心里痛快,打了他的狗,他得给小姜几分颜色看看,让他认清楚,谁是河坝平房老大!
张叔眼睛扫了扫周围,见到远处的石磙,他觉得是个掰手腕的好平台,走过去给石磙放倒,往这边滚。
薛元桐依旧担心,她已经在想,万一姜宁骨折,她该怎么照顾。
薛楚楚察觉到桐桐的担忧,轻轻捏住她手,缓声道:“放心吧,姜宁有分寸的。”
薛元桐:“你怎知道他有分寸?”
为什么忽然觉得,楚楚比她还懂姜宁呢?
薛楚楚解释道:“他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段时间接触,她深深的发现,姜宁鲜少有同龄男生的幼稚,相反,他很成熟,冷静,完全不像十五六岁的少年。
不可否认,待在他身边,真的会产生安全感。
但他有时也会做出一些,看似冒险的事,让人觉得很刺激。
薛楚楚脑海中浮现关于姜宁的回忆,随即,她驱散乱子八糟的东西,无奈失笑,‘乱想什么呢?’
隔壁大爷给搬了两个木凳,张叔和姜宁面对面,隔着石磙坐定。
此时,灰白的石磙立了起来。
张叔看着石磙表面不规则的小石坑,放言道:“小姜啊,你整天不干活的胳膊,磕在上面疼得很。”
一边说,他伸出粗壮胳膊,“像咱就不怕了。”
姜宁笑得轻松:“不碍事。”
隔壁大爷站在边沿观看,这番动静惊动了同排平房的住户,一位四五十岁的钱姓教师凑过来。
钱教师一见这幕,说:“张老弟,你欺负人家小姜就不对,你是干啥的?他是干啥的?”
“欺负人家小孩子吗?”
言语之中,他只当这是玩闹。
张叔听见他声音就烦,这姓钱的老师,最好说道,每次嘟嘟囔囔,说起大话比谁都牛逼,一到办事了,那叫个小气,爱占小便宜。
“我想教小姜杀猪,咋滴了?”张叔口气不耐烦。
钱教师擅长察言观色,见此,没再说话了。
耳边终于清净,两人搭手,张叔横肉一抖,他经常掰手腕,往往一握住手,便能判断出对手的力气。
张叔沉声道:“小姜,气势不错!”
两个胳膊肘搁在坚硬的石磙上,张叔肌肉暴起,右臂崩的如同健身房的大佬,又多了几份血煞之气。
那是常年杀猪,所积攒出的气势。
薛楚楚和薛元桐只觉得心里一抽,情不自禁的为姜宁担心。
隔壁老大爷喊道:“说好了10秒,10、9、8……”
张叔发力太猛,脸上横肉抖起,凶的跟比特犬似的!
“5、4、3!”大爷继续读秒。
张叔迟迟无法立功,眼见时间快到了,他憋住气,怒吼:
“倒!”
惊的钱老师后跳。
姜宁悠然的坐定,任对方用尽全力,他胳膊纹丝不动,
10秒一过,姜宁动了一丝丝力量,缓缓往右压下。
张叔觉得那不是人胳膊,那是一台液压机。
姜宁匀速下压,张叔眼睁睁看到,他胳膊被一点点压下。
‘我还能输给你这个兔崽子!’张叔赌上杀猪二十年的脸面,拼死一搏。
接着姜宁又动用了一丝丝力量,往下一压,张叔身下板凳一歪,顿时,“轰”的一声,他摔了个人仰马翻。
薛元桐雀跃的呼喊:“赢喽,赢喽!”
不愧是吃她家饭的姜宁,太厉害了!
薛楚楚抿起嘴笑,男人之间的角力,挺有意思的。
大爷弯腰扶起张叔,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张叔再看向姜宁时,表情惊疑不定。
他以前跟不少人掰手腕,不是没输过,但他输给的人,要么比他还壮,要么专门练过,从没见过姜宁这种,高高瘦瘦,没多少力气的!
‘怎么就输了呢?’张叔懊恼。
姜宁换了左手,“咱再试试?”
张叔甩甩手:“算了,算了,你是有能耐的。”
丢过一次人了,还能再丢一次?
姜宁赢下比试,没提猪尾巴的事,隔壁大爷和薛元桐一样没提。
只当他开玩笑,反倒是张叔输了后,沉着脸回屋,没到半分钟,拎了一条肉色猪尾巴出来,往石磙上一放。
“小姜,你张叔我说话算话,拿走吧!”
薛元桐笑容灿烂:“这怎么好意思?”
“拿去!”张叔送完了猪尾巴,没脸在待了,转身回家。
钱老师左瞧瞧又瞧瞧,羡慕道:“现在猪尾巴不便宜,菜市场20多一斤呢!”
张叔输的猪尾巴,得有二斤重,值个四五十块了。
隔壁老大爷:“人家小张杀猪的,缺这两根吗,小姜小薛,你回家了炖了吃吧!”
薛元桐不再矜持,带着猪尾巴回家了,张叔是走了,那条黑背狼狗还趴在地上。
姜宁眼神晃过去,狼狗赶紧吐出舌头,露出讨好的模样。
“哟,这狗够和善的。”钱老师伸手作势摸狗头,结果那狗立即龇牙咧嘴,霎是恐怖。
钱老师手伸到一半,吓得赶紧收回:“你这恶狗!”
……
中午。
顾阿姨和华凤梅在长青液公司加班,没回家吃饭。
家里只有三个人,薛元桐做了红烧猪尾巴,浓浓香味飘出老远,隔了几间房的张叔闻到,心里更不是滋味!
恼的他在凉席上翻了个身,中午饭吃不下去了!
姜宁切了西瓜,他从虎栖山现摘的西瓜,他种的西瓜不是同一批成熟的,整个夏天,不断有新瓜成熟,他还提前冰好了。
薛楚楚炒了一份豆角茄子,又用电饼铛弄了死面饼。
薛元桐上完菜,从冰箱里抱出一个玻璃封口罐。
她自制了蜂蜜柠檬,用镊子取出三片,放到杯子里,再倒入纯净水,放入四个冰块,一杯生津解暑的,酸甜可口的柠檬水做好了。
姜宁今天立大功,所以第一个享用蜂蜜柠檬水,他尝了一口,意外的好喝。
嗯,比前世喝过蜜雪冰城的柠檬水,好上数个档次。
吃饭时,薛楚楚只吃豆角茄子,还有西瓜。
西瓜太好吃,她停不下来。
姜宁疑惑:“不尝尝猪尾巴?”
薛楚楚摇摇头,她看到猪尾巴,不知为何,没有食欲,如同有人不吃臭豆腐,不吃榴莲,不吃松花蛋一样。
薛元桐:“吃一块嘛,很好吃的!”
薛楚楚奈不过她热情,尝了一块,结果意外的好吃,完全不是她想的那种。
吃饭期间,几只狗过来围观,张叔家的黑背狼狗在其中,姜宁丢出一块骨头,黑背狼狗一口一块。
其他的小狗,只能在旁边眼馋。
投喂了些猪骨头,黑背狼狗明显更忠诚了,往地上一盘,守在薛家门口。
隔壁的张叔迟迟不见狗回来,他出了门,就看到自家狼狗,谄媚的趴在别人家门口,吐着舌头,俨然一副舔狗样。
张叔面上横肉直颤,不知怎了,他忽然觉得狼狗变的陌生了。
他想到了自己为了买狗,求爷爷告姥姥,托了多年好友帮忙找品种,费了几个月功夫,终于选到了这只大狼狗,还花了八千块。
最后,他亲自开着小货车,拉回家养着。
自己给它最好的肉吃,却从没见过,它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谄媚模样。
张叔杀了二十年的猪,如刀一般冷漠的心,竟然刺痛无比。
薛元桐见张叔来了,笑着说:“张叔,多谢你给的猪尾巴,我给你盛一碗吧!”
她作势装菜。
“你们吃吧。”张叔板着脸拒绝,他踏步到黑背狼狗面前,喝道:
“狗东西,跟老子回家!”
此言一出,原本谄媚的狗,突然龇牙咧嘴,凶狠狰狞,吓人。
“狗东西,你想死了!”
张叔怒极,抄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给了狼狗一巴掌。
狼狗张嘴就咬。
张叔能制服几百斤的肥猪,更何况一头狼狗?
他真正怒起来,眼神中的那股狠劲极为明显,无形中自带杀气,刚才还嚣张的狼狗,如同被威慑了。
狼狗嗅觉灵敏,闻到了张叔身上,长年累月的生肉血腥味,还闻到了张叔的愤怒,狼狗哀鸣一声,四肢紧紧的趴在地上,不敢反抗了。
张叔扯着狗,愤怒离去,那狼狗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薛家。
张叔瞧见后,吃狗肉火锅的心都有了!
什么事啊!
……
市中心,大平层内。
大伯母把菜摆到饭桌,有鱼有肉,还有水果甜点,非常丰盛。
家居服打扮的沈青娥,站在电饭煲前盛米饭。
她自知寄人篱下,平常万万不能懒惰,人心易变,如果让大伯母不满意,难受的还是她。
家里吃饭的人只有四个,分别是伯母,姜君龙,沈青娥,还有沈青娥的姐姐,也就是伯母的儿媳妇。
“龙龙,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大伯母四十多岁,眼角有鱼尾纹,相比同龄女人,显得年轻不少,毕竟家里条件好。
“我看青娥放假了。”
姜君龙:“我们没呢,暑假上到8月放假。”
伯母听了后,有了计划:“等放假了,天气也热了,我给你报个补课班。”
姜君龙一听这话,顿时难受了:“妈,好不容易放假,不能让我休息休息吗?”
“现在不是你休息的时候。”伯母轻描淡写,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儿子碗里,此时姜君龙碗里的菜,堆了老高。
姜君龙难受的很,忍着腻歪吃肉。
他反抗道:“我宁哥放两个月,他咋没报补习班?”
大伯母说:“他是四中,你是二中,能比吗?”
姜君龙犟道:“他比我们二中清北班的成绩还好。”
大伯母来了气:“顶嘴是吧,行,我回头给姜宁妈打个电话,让他上补习班。”
姜君龙:“呵呵!”
大伯母不懂呵呵的意思,但感觉不是好话,就训儿子:“你能耐什么?你知道你爸挣钱有多难吗?你看他天天忙到几点,你还不好好读书?”
“你还不如你姚叔家的女儿,人家最近还做兼职呢!”
堂嫂劝道:“妈,你少说两句。”
沈青娥不掺和家事,默默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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