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红相如此悲伤,我们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他?那陛下您觉得……作为继承人,小路西恩如何呢?他能继承王位吗?”
弄臣拉罗笑嘻嘻的问道:“那小子……哦,我说的是那位尊贵的殿下,倒是有一些炼金术的天赋——他至少能将金币炼成铜币呢。只要稍微努努力把他的天赋逆转一下,咱们星锑可就有钱啦。”
言下之意,就是在讽刺路西恩奢侈浪费的习惯,以及提醒国王——他唯一没有否定的那个继承人路西恩,同时与瓦伦丁七世讨厌的红相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不过国王倒也懒得理会老拉罗的毒舌。
他倒是一本正经的摇头答道:“我想都没有想过路西恩,原因你也是知道的。”
而听到他的话,弄臣拉罗的表情倒是严肃了一瞬。
但很快,弄臣又变成了小丑那般嬉皮笑脸的表情:“我尊敬的陛下,您这次可真是稀有的坚定而又大胆……恕我直言,在老拉罗跟着您的五十年里,这是您坚持最久的一件事。等您去世,我可要为您痛饮一瓶好酒来庆贺啦。”
“都准备这么久了,如今已是不得不做。”
而瓦伦丁七世则只是说道:“虽然这可能会激怒彭波那齐……但是‘校长’会站在我们这边。
“正巧,莱比锡那边这两天闹出来的事,也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就让学会和红堡打起来吧……再想办法推一把火,拉罗,让协会的人也插手进来。”
“当然,当然。老拉罗做事您放心。”
弄臣笑嘻嘻的说着:“您想让他们打起来,那他们就一定能打起来。老拉罗劝和不行,拱火倒是一绝——不过您真的确定了?这可是您的国家。”
“星锑需要一次灾难。”
老国王平淡的摇了摇头:“红相、黑相、协会、学会……他们根本不把‘瓦伦丁’放在眼里。你知道那位教皇陛下杀掉那个魅魔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您肯定想的是——杀得好啊,杀得妙!”小丑高声叫道。
“嗯,我几乎要拍手称快了。真是好小子,说杀就杀。”
老国王微笑着,眼角的皱纹也因此多了一些:“那些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伟大计划会这样折戟。”
“我倒是觉得……陛下您倒不如直接把赫拉斯尔帝国毁灭的秘密告诉他们。”
“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的。如果我阻止他们举行衔尾之环仪式,恐怕我会被杀死——超越者就是这样的。黄昏、超越、爱……昔日一世所遗留的诸多祸患,如今都要依次应验……”
老国王低声说着,整个人向后缩到了椅子里、看上去像是矮小了许多,但他那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却仍旧平静而理性:“阿瓦隆那个小女王做的就很好。要是力量不受管控,倒不如将其砸碎。
“就让他们打起来吧,星锑需要一场恰到好处的灾难——本来打算拿地精开刀,没想到这伏笔没用上……
“那等一切结束之前,也得想個办法把他们处理掉,这样欠的钱就不用还了。不过等债务问题解决,海因里希生产的那些假币,处理起来反而是有点麻烦。”
“那不是您默许的吗?还说不让我管……”
“嗯,我就是打算这个时候用的。如果最后填不上窟窿,就把他的莱比锡收了抵债。或者把他杀了,剩下的锅都是他的……如果经济稳住了,那就发行信用货币,和阿瓦隆人一样。
“——不说那些。总之,等我过几天杀掉那个‘露易丝’,我们的计划就正式开始。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了。”
“呜呜,老拉罗都要痛哭流涕惹。”
弄臣假模假样的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泪水,语言仍旧毒辣:“您如今的王后可是红相的‘女儿’、又是他的情人。当女儿的出了事,哪个父亲能忍得下呢?情人被人陷害,又有哪个男人愿意忍耐呢?哦,或许您的父亲能忍得下。也或许您也能忍得下。”
“君主就是如此,拉罗。就让我放手一搏吧……”
老人叹了口气,眼神宁静到近乎结冰:“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后悔。露易丝被转化为月之子后,那不治之疾就已经痊愈……如果当时我继续将校长保存的灵魂回传到她体内,或许还能与她共度余生……你说呢,拉罗?”
“是的,是的。也有可能让她的灵魂被彻底污染、被禁锢在那躯壳之中,永远回不到梦界。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您挚爱的王后至此永世长存,在您死后痛哭流涕,几十年后随后再度找一个新的年轻亲王,然后夜夜浪叫。”
小丑般的弄臣用浮夸的语调,说着极为大胆的话:“当然,也或许用不了几十年。人类总是很健忘的,而月之子则要更加浪荡。”
这要是放到其他君主那边,都是足以处死的放肆言论。
然而老人却完全没有理会他——
他的心绪就像是冻结了一样,任凭对方如何刺激、也只能兴起少少的波澜:“所以我怎样都得让她死去。至于我的灵魂,将会永远与露易丝的灵魂待在一起。”
“陛下。”
弄臣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语调突然恢复了正常:“您确定了?”
“我确定了,我果然还是不想去梦界了。露易丝等了我这么久,如果我们只是一同破碎在梦界长河中,多少会有些对不起她的等待。”
瓦伦丁七世平静的说着,瞳孔中明黄色的光辉与昏黄色混杂在一起:“正巧,我的孩子们也没有适合的继承者……
“如果我们能再度醒来,永生之王将再度君临星锑。我将与露易丝一同降生于全新的躯壳之中,掀开坟墓并爬起、带领我的子民重新推翻如今已然不可救药的星锑,复行先代之伟业。在那腐烂的大地之上重新建国。
“阿瓦隆人独尊威权之道如此之久,政权却足够稳定、可以说是国泰民安,我们费尽力气收买的贸易大臣什么都做不了就被发现并处决,军队的报复袭击有序而可控,威权之力让他们真正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
“与之相反,赫拉斯尔帝国如此强大,却因为九大道途的激烈冲突而导致持续内斗、内耗,最终分崩离析……
“再看看安息与荷鲁斯,他们与我们相似,而他们也面临着内部派系林立导致的混乱与王权旁落……如此足可以证明,从国家层面来讲,道途之路可精不可多。
“参考阿瓦隆的思路——他们选择主威权次奉献,而我们大可主均衡次黄昏。
“昨晚宴天司的晋升只会是一个开始。混乱的时代已经到来,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使徒成为天司……校长向我承诺,冬之少女即将完成升格,只差最后一步的仪式——将一位凡间君主转化为冬之亡灵。
“到了那时,我们虽然没有柱神的庇护,但也有了星锑人自己的庇护天司。而我们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将超越与爱的派系全部清洗……反正一帮乱臣、一帮怪物,也没有什么杀不得的。”
没有弄臣的言语刺激,老国王的言语与心情愈发宁静。
他的声音逐渐失去起伏,像是一位老人在给孙子讲述睡前故事般满是死气。他的皮肤渐渐结霜又化开,眼白有着明显的发黄,像是一颗即将枯死的树:“要是他们一定要举行那个该死的仪式……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可如果您最后醒不来呢,陛下?”
这个头发像是花椰菜一样滑稽、总是疯言乱语的弄臣,此刻的脊背却是挺直的。
他的瞳孔比星锑的绝大多数人都清澈而又正直。
“那你就替我主持选王仪式。”
瓦伦丁七世毫不犹豫的答道:“我给你的要求只有一个——瓦伦丁八世必须是一位足够优秀的均衡者。虽然我们打算投靠冬之少女,但没必要直接将整个星锑压上去。那样我们看起来就太贱了,会被人看不起的。”
“是,我尊敬的陛下……”
拉罗深深鞠躬,像是在悼念遗体。
但他刚鞠下去,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向上歪着头看向老国王并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芙蕾雅女士?没有比她更杰出的炼金术师了吧……而且她还挺闲的。”
“唯独芙蕾雅女士不行……她的母亲可是施普伦格尔女士。”
瓦伦丁七世严肃的说道:“那位女士可是瓦伦丁一世的王后——那这一切不是乱辈了吗?”
“她的母亲是金斯福德女士。”
拉罗提醒道。
“都一样。”
老国王摇了摇头:“别这么说,我还未必会死呢。七为威权之数,也曾是“力量”之数,而八为超越之数,这或许意味着第八位瓦伦丁应该是一位超越者。仔细想想,这其实很吉利——我既是君主,又是‘瓦伦丁’,而我将推翻并重建星锑……这也能算是一种超越之举。
“我的行为契合圣数,或许柱神也愿意看到这样的未来。
“——就让未来的瓦伦丁八世来带领星锑重新伟大吧。”
老国王如此下定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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